我有一身被動技 第一七九一章 戲弄
華長燈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古劍修。
他本意是留徐小受一句遺言,不曾想這家伙居然把住了自己心軟的這一瞬,逃走了!
甚至臨走之前,還潑了一波臟水,給干始的道穹蒼。
那“天機三十六式·大神降術”究竟徐小受如何習得,華長燈不知。
施展此術之后,第一時間徐小受逃去了哪里,華長燈居然也沒能第一時間察覺。
“指引、遺忘、記憶……”
此三道之痕跡并存,歸根到底,可概括為一“意”字。
偏偏這“意”,華長燈并不算擅長。
他修劍鬼之意鬼,只修了意之攻擊,正面作戰可。
若論意之“詭”,之“刁鉆”,著實是比不上那藏頭露尾的小老鼠。
可琢磨不破不要緊。
華長燈惟一知道的是,道穹蒼還不至于如此明目張膽在云山帝境作妖,與自己為敵。
因而,當縱觀云山帝境,搜尋異常,最后在云山圣殿處尋覓到了一絲古劍術的痕跡時。
華長燈知曉,那小老鼠該是和自己錯了個位,跑去大殿那了。
他馬不停蹄趕回大殿。
可落地后,不止眾老的表現古怪,一個“又”字令人心生費解。
就連大殿門口,都給人一種特殊的感受……
“空蕩蕩的,好像缺了點什么?”
華長燈并不多作在意,圣力強行召回眾老后,直入正題問道:
“誰施的幻劍術?”
云山圣殿周遭,流轉著幻劍術殘留的幻之痕,劍術境界極為高明。
別人來了或許無從察覺,華長燈卻一眼窺出端倪,目光審視起眾老來。
太古怪了!
這幫老東西中,居然還有人偷偷努力,把古劍術修到這個境界來了?
圖什么?
圖個一鳴驚人?
他們早過了那般年紀了吧!
“幻劍術……”
去而復返、去再復返的一眾族老,也給家主的話整懵了,有人遲疑說道:
“沒人使用幻劍術啊?”
沒有?
華長燈只信自己的眼睛。
他并未二次作問,僅以冷冽目光,掃量眾人。
眾族老汗流浹背,有種被豺狼盯上的心悸感。
分明無人說謊,個個感覺錯的是自己,一定是自己說謊了。
到最后,出華長燈意料的是,眾老居然把目光投向了并不算眾老之首的華之遙。
而華之遙,居然也當仁不讓的上前一步,滿臉肅穆,拱手而道:
“家主,真無人施展幻劍術,方才我們不是在商議先祖石刻之事嗎?”
先祖石刻?
華長燈愣了一下。
華之遙口中的“我們”,顯然不止指代眾族老。
他邊說,手是在自己和眾族老間來回指量的,這個“我們”分明是將自己也包含了進去。
可是……
“我何時與你等談論了先祖石刻?”
華長燈瞥向大殿,他同眾族老商議的,只有此前殿內的毋饒帝境分配之事。
但商議到一半,他便出門逮老鼠去了。
“哈哈,家主今日有些健忘啊?”
華之遙好像突然跟自己很親密了,居然還敢打哈哈,似在以開玩笑的語氣,譴責起自己的什么不對來。
是的!
華之遙就是在陰陽怪氣。
他譴責家主先是忘記了自己的名字,現在又忘記了先祖石刻之事,很是調皮。
“計!”
華之遙面帶微笑,最后只吐一字,表情意味深長,試圖幫助家主記起來點他并未曾遺忘的什么。
華長燈沉默了。
他的沉默,令得在場眾族老心頭發怵。
華之遙敏銳察覺到了有哪里不對勁,臉皮抽搐了兩下,強裝鎮定。
他再次擠出笑容,雙手一并伸出,躬身指向先祖石刻此前所在的位置,嘿嘿說道:
“家主,您瞧這!”
記起來,快記起來呀。
這是方才發生過的事情,還沒過去一刻鐘呢,家主今日有些幽默啊,哈哈……
華長燈沉默著望去。
他盯了兩眼,瞳孔猛地顫動幾下,面有動容。
他終于意識到,當自己再次回到殿前,總覺空曠了許多的原因,在哪里了。
大殿門側本立有一塊石碑,上刻“道無止盡,適可而停”,乃華氏先祖所留。
而今,石碑不見了!
留下的,只有一個磨盤大小的石印。
石頭印痕十分干凈,同殿前庭階的顏色有分明的不同,卻只有在刻意關注時才會讓人察覺到異樣……
華長燈張了張嘴,沒能出聲。
他望著石碑印痕,接著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了眾族老。
眾族老面色期待,十數道目光同樣凝來,竟然也不說話,就這么光看、光期待著。
就仿佛,他們都在期待自己這個家主,能給出一個什么問題的什么結論似的。
華長燈等不來主動的解釋,只能又看回印痕,這下再也忍不住,有些情緒波動的問道:
“石碑呢?!”
眾族老又齊齊望向印痕,一個個面色如常,甚至帶著微笑。
華之遙更是瞇瞇眼,嗬嗬反問:
“對啊,家主,石碑呢?”
——在跟誰嬉皮笑臉呢!
華長燈氣得險些將狩鬼拔出,一劍劈分面前華之遙,他滿身殺機勃然爆開,斷喝道:
“我問,石碑呢!”
轟的一聲,云山圣殿炸開雷鳴。
眾族老受圣帝氣勢激蕩影響,被震得齊齊踉蹌卻步,華之遙面上終于捎上了驚恐,顫聲道:
“家主,石碑,扔進去了啊!”
華長燈思緒短暫一片空白,無意識重復道:“扔?”
“哦不,送、送進去了!”
“送去哪兒?”
“時空碎流啊,家主,您怎么了?”華之遙說得好不義正辭嚴!
我怎么了?
我還想問問,你華之遙怎么了!
華長燈忍下殺人沖動,心知有什么古怪卡在彼此之間,當下壓著怒火問道:“誰讓你將先祖石刻,扔……送進時空碎流的?”
“您啊!”
便見華之遙理所當然的指著自己,嘴里嘀咕著什么完全聽不見,末了拔出腰間長劍,往虛空輕輕一劃,接著雙手捧起了石碑印痕上的空氣,笑嗬嗬的往空中一拋
“就這樣啊,照您吩咐的做,不是說要抓叛徒嗎?”華之遙完整復刻完方才一切,盯著家主有些狐疑。
假的?
啊哈哈,那不至于。
云山帝境,誰敢假冒家主呢……
“呃?”
華之遙思緒一僵,眼珠子越瞪越大,渾身開始冒冷汗。
“嗯?”華長燈一言不發,雙唇禁閉,只余一道鼻音。
砰的一聲,華之遙全身發顫,雙膝突然重重砸在了地面之上,整個人如同被抽干了血液,匍倒在地上,慘白得像具尸體。
“不、不,不可能……”
當華長燈抬眸,冰冷目光投向華之遙身后眾老時,眾老同時察覺到了什么,一個個惶恐失聲,戰戰兢兢起來。
砰砰砰!
不多時,十余族老,齊齊跪在了大殿之前。
直至此刻,包括華長燈在內,云山圣殿所有人才意識到,那一個“又”,那似是而非的“幻劍術”,那去而復返的“家主”……
并不是家主之前回來過一次了。
而是之前回來的那位家主,是個假家主,不出意外的話,就是家主在追的那只小老鼠!
華長燈沉默。
他的沉默,震耳欲聾。
此時此刻,他之胸腔,被三十年來最澎湃的殺機填滿,幾欲一劍斬滅眼前所有人。
他有千言萬語想說。
他想譴責、怒罵、爆發。
卻深知錯不在這群草包,錯在思維慣性與徐小受的神鬼莫測,錯在自己。
可為什么……
他有無數個“為什么”想問。
為什么看不出那是假的,為什么連先祖石刻都說要扔了還照做,為什么就不能再等一等……
沒有為什么了!
華長燈摁這劍,長長吸了一口氣,壓下滿心洶涌波濤,平靜望著面前
跪伏在地的一群老者。
他沉默了好長一陣,才沙啞著聲音開口:
“華之遙,自己去刑殿領罰。”
砰砰砰!
后知后覺的華之遙,正在瘋狂磕頭。
他幾乎將額頭磕碎,殿前臺階流滿了血,他老淚縱橫,哽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我、我……”
身后有族老帶著哭腔,替華之遙說了一句話:“家主,他就是刑殿長老。”
華長燈面無表情:“自己量刑,自己定罪,自己蓋印,自己受罰。”
砰砰砰!
華之遙還在磕頭,心臟似乎磕到了嗓子眼,呃呃嗚嗚依舊不成人言:“喔,我……”
有族老慘聲幫問道:
“什么時候領罪?”
華長燈緊了緊手中劍:
“現在、立刻、馬上。”
這是死罪啊!
弄丟先祖石刻,哪里還有活下來的可能?
華之遙血淚洗面,一邊磕頭,一邊拔出了腰間長劍,往自己脖子橫去。
“不可!不可啊!”
一眾族老撲上來,或攔下華之遙,或求情華長燈,個個涕泗縱橫。
兔死狐悲。
今日華之遙沒了。
來日秋后算賬,在場沒有否定扔掉先祖石刻的,通通有罪。
家主不是不怒,家主是沒來得及收拾全部——華之遙不能死啊!
可華長燈心似鐵,面無表情道:
“遺言。”
華之遙劍橫在脖子上,族老摁都摁不住,脖子已被割出血來。
這一刻他嘴皮子都在打哆嗦,腦海里閃過一生的繁華富貴,思緒都變得恍惚、迷茫。
他已神志不清。
所謂遺言,不外乎畢生所求而不得之物。
于是臨終前,在恍恍惚惚之間,華之遙鬼使神差還來了一句:
“老夫沒有遺言,只是想問一句……”
“那家、家主,明日子時,老夫還能去您府上嗎?”
眾族老一怔,旋即面生大恐。
你在說什么啊華之遙,你是嫌死得不夠快,嫌家主心不夠狠嗎?
華長燈也一怔,突兀反被氣笑了。
這一刻的他,對徐小受超道化的意之指引,只剩嘆服。
“嘭!”
華長燈一腳飛踹。
匍在地上,自知失言的華之遙,手中長劍直接被踹得斬入脖頸,整個人
更拋飛而起。
血色劃過停道峰上,咻然砸進了萬里之外的時空碎流中,連哀嚎都沒能發出。
無人敢去接華之遙。
大殿門口氣氛降至冰點,所有人瑟瑟發抖,如履薄冰。
華長燈沉沉閉眼:“徐小受,去哪里了?”
徐小受?
所有人這才意識到,那小老鼠姓甚名誰。
可眾老一時半會間,還真記不起這將云山圣殿眾族老戲耍于鼓掌之間的死耗子,是哪一號人物?
只是約莫有些印象,該是哪里聽過這個名字……
不重要!
后續再去搜集此人信息!
即刻便有人出聲應道:“毋饒帝境!他要了華之遙的身份令牌,應該前往毋饒帝境逃難去了。”
華之遙……
又是華之遙……
華之遙,死不足惜!
華長燈鮮少有如此強烈的殺人沖動,他甚至將親手將華之遙骨灰揚了。
可冷靜下來后,卻深知如果真因此斬了華之遙,那才是讓徐小受得逞了去。
只是……
殺又不可殺,諒又心不忿。
這種進退兩難之境地,比鬼佛界遭受的一劍潮起之痛苦,有過之而無不及。
說句粗俗點的話,簡直比被人糊了一嘴屎還要難受!
“咯……”
華長燈手指攥得咯嘣響。
戲我云山,竊我祖石。
不殺此子,枉為圣帝。
他冷著面容,一言不發,提著劍往毋饒帝境所在方位疾馳而去。
“家主……”
身后族老本還在匍地。
見狀,有一老者下意識起身,掏出禮本似要說些什么。
他還沒開口,直接給身邊人拽了回來,重重砸到地上,接著險些給眾老亂拳打死。
“先去后補就是了,這個時候還注重什么禮節,你是要害死我等嗎!”
寒宮帝境。
從山道往上,去往前殿迎客廳的路上,一眾寒宮族人正在竊竊私語:
“好像來了個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是的,看他衣著,應該是云山帝境之人,該是位長老,半圣呢!”
“他臉色好黑,一言不發的,氣勢好生嚇人,是有什么大事要發生了嗎?”
“不知道,但想找事,云山的人怎敢找上我寒宮帝境,這不是以卵擊石么,可笑、可笑!”
“哼哼,我想也是,但估計也沒憋著好屁來,連月宮奎長老他都不假辭色,一句話不說,聽說直接點名要見家主!”
“什么?膽這么肥?他什么身份,家主什么地位?要見哪個家主,老家主還是少家主?”
“聽說是老家主……”
“他在想屁吃!區區長老!云山圣帝親自來還差不多!”
“不知道哦……”
寒宮帝境迎客廳,今日確實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月宮奎身披華服,禮數周到,從山腳陪到山頂迎客廳中,愣是沒能聊出這位云山使者此行的半分意圖來。
“去去去,你們都散去。”
他揮手辭退了迎客廳中的侍女,只留下使者與自己二人,親自為對方倒上了熱茶后,才是長嘆著說道:
“我說之遙兄啊,你我也算故交了。”
“這一路上卻黑著一張臉,莫不是我月宮奎虧待了你不成,你就吱一聲,給我透點信息吧,你們云山那邊,到底什么態度?”
“怎么說小時候也是一起上樹掏過鳥窩的交情,這山腳走到山頂,愣是沒看我一眼,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倆陌生人,今日萍水相逢,是第一面呢!嗬嗬、嗬嗬……”
“來,之遙兄,先吃茶、吃茶……”
華之遙臉色黑沉如墨,茶水都不帶看一眼。
他掏出一面刻有“刑”字,一面是“云山”圖紋的身份玉牌,重重摔在紅木桌之上,一身圣力激蕩,揚聲一喝。
是時,迎客廳里里外外,山頂山腳,所有人盡皆聽到了這聲蘊含些許怒意的叱咤之音:
“老夫華之遙,云山帝境刑殿長老,今日受我族家主之托,特來拜訪寒宮圣帝。”
“家主說了,只等一刻,一刻鐘內,若寒宮圣帝不親身前來見我,我即刻返身回云山。”
“至于寒宮,后果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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