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被偷襲的母親

“好嘞。”

牛頭人左手按在巖石上，借力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麻木的雙腿。其他的牛頭人依然三三兩兩的躺在山洞里休息。半身人主管在遠處催促道：“動作快點，不要耽誤主母進餐的時間！”

“哎！”牛頭人應了一聲，走了過去，將半身人抄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肩頭，大步流星地向廚房走去。他三步兩步來到了廚房，在半身人的指引下找到了放在角落的火烈豹刺身。牛頭人將餐車推過來，一邊費力地搬動食盆，一邊嘟囔道：“今天的刺身有點少啊……”

在廚房里其他人注意不到的地方，一縷青煙從主管的背后緩緩冒了出來，變成猙獰的模樣。仔細看起來，就是一堆亂七八糟地盤繞在一起的閃爍著藍黑色光澤的的觸手，觸手頂端長著小小的粉紅色倒鉤，像血管般脈動著。

牛頭人話還沒說完，一股極端強烈的倦意襲來，他只打了個哈欠，便重重的摔倒在地，濺起一地塵土。詭異的是，他的摔倒既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讓他醒過來。

下一刻，那團虛幻的觸手便蠕動到牛頭人的身前，從他的鼻子、嘴巴、耳朵這些地方鉆進去。這個過程約莫持續了一分鐘。隨后，牛頭人重新站了起來，一把扼住了半身人的喉嚨。半身人一臉驚恐的表情，嘴巴大開大合，卻詭異的一聲不吭。牛頭人手上加力折斷半身人的脖子，隨手將尸體藏進一邊的垃圾堆中，捏碎了一塊水晶。

不一會兒，幾道灰色的影子出現了，起先是透明的空氣突然開始晃動，隨后便浸出來淡淡的灰色。灰色越來越濃，在空氣里勾勒出幾道灰黑色的人影，又很快變得色彩斑斕，直至化作實體。幾人種族各不相同，但都是身無片縷，只穿戴著數件飾品。他們迅速默不作聲地散開，依據各自的體型各選了一道食物，鉆了進去。牛頭人逐一幫他們收尾，好讓這些食物從表面看起來毫無異樣。

接下來，牛頭人一趟又一趟地將加了料的餐車推出去，交給外面等待的其他牛頭人，待餐車都推出來，他便朝著自己的“族人們”揮揮手：“出發！”

牛頭人們推動沉重的餐車，“嘿”“嘿”地打著號子。他們一個接一個的排成了長隊，向龍巢進發。山路逶迤，烈日炎炎，牛頭人們濃厚的毛發上掛著一顆顆汗珠。好在沒有過太久，他們便看到了龍穴入口處的平臺。

“停下！”高處站著的狗頭人哨兵喝止了前來的牛頭人們。于是牛頭人們將餐車停在平臺上，看著一只狗頭人拎著真視提燈從瞭望塔上走下來。狗頭人大搖大擺地繞著牛頭人們從頭到尾走了一圈，又回到瞭望塔：“好了，你們可以進去了！”

“小伙子們，動作麻利點兒！”“高斯”對著其他牛頭人說。

牛頭人們回以低吼。盡管已經來過很多次，這里的氣息還是會讓他們本能地感到畏懼。

“高斯”帶著他們繼續前進，將餐車推到停放點。一只半龍食人魔正守候在這里。牛頭人們將餐車擺好，在高斯的帶領下排成長隊離開。

食人魔繼續將餐車推向龍巢深處，班妮•克勞斯正期待著她豐盛的午餐。班妮是一條今年已經163歲的金龍，一頭體重超過12000磅、從龍吻到龍尾長達28尺的龐然大物。標志性的金色鱗片覆蓋了她的每一寸身體，當她臥在她的財寶堆上的時候，很難第一眼就把她和周圍金燦燦的錢幣區分開，似乎安靜而充滿美感；可當她進食的時候，她就會抬起她修長的脖子（超過15尺長），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兩排尖利的牙齒。當她抬起脖子時，別人才能看到她在下巴上鑲嵌了一顆巨大的散發出五彩光芒的寶石，她把金龍家族標志性的幸運寶石鑲在了下顎上。

班妮剛剛誕下了她的第一窩孩子，此刻正疲倦地臥在她的財寶堆上休養。剛生育完的雌龍每天都無精打采，除了照看她的四顆龍卵，剩下的時間絕大部分要花在進食上。成噸成噸的金幣被運出龍巢，換來流水一樣的肉食供應。龍巢眷屬夜以繼日的工作，只為了滿足主人幾乎永無止境的饑餓感。

食人魔將一輛餐車推了出去，他一走，入侵者們就從潛伏的餐車里冒了出來。他們用極快的速度清理掉身上的食物和佐料，從空間戒指里取出自己的裝備，也向龍穴深處走去。

班妮的心中有些煩躁，煩躁令她食不甘味。醬汁全牛的味道和往常一樣棒，份量也沒少，怎么吃起來卻感覺不到平日里的滿足呢？還是說……自己難道像人類學者說的那樣，得了產后抑郁？要不要出去散個心？

忽然間，班妮收到了心靈警訊。

有人觸動了她布設在孵化池的警報！

金龍原本瞇成一條縫的瞳孔一下子豎了起來。她雙腿發力，助跑了一小段距離，在強有力的膜翅扇動下迅速升空。她的速度極快，眨眼間就通過了長逾兩千尺的甬道，直撲向孵化池。

不管是誰，只要敢對龍蛋下手，就只有死路一條！

孵化室里，四顆龍蛋被淡藍色的飛碟托在空中飛舞，下面的巖漿池一片平靜，看起來毫無異常。班妮一聲龍吟，一顆暗紅色的小火球便疾速飛向遙遠的空地，隨后綻放出一大片爆炸的火焰，照映出幾個透明的身影。

敵人使用了隱身類的法術，這讓班妮的心咯噔一下提了起來。她隨手抓過來一把風，讓風送走求救的信號，自己則端視四周，謹防敵人的突襲。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灰色斗篷的身影突然出現攔住一只潛伏碟的去路，伸手按向龍蛋。那一剎那，龍蛋上亮起數個魔法符文，又紛紛暗了下去。

班妮發出一聲痛苦的長吟：“不！”

灰篷人擊出這一掌后，身形又消失不見。金黃色的龍卵上卻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手印，隨后以極快的速度蔓延，再化作一堆灰色的粉末。

暴怒的金龍猛地吸了一口氣，胸部脹了一圈，隨后張大了嘴巴，熾白的龍息噴涌而出，將下方化作一片火海。褐色的龍眸搜尋著場中每一個細節，一旦發現某處有敵人的蹤跡，火柱便會長久的停留。火焰一直持續，金龍的胸腔也漸漸塌下去。終于，班妮支持不住，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就在這時，灰篷人又一次現身，故技重施摧毀了一只龍卵。金龍自己也不能快速解開的防護，在灰篷人眼里竟是視若無物。班妮眼中的豎瞳猛張，顎下的幸運寶石發出刺眼的血紅色的光。她盤旋在半空中，仔細搜尋著敵人的蹤跡。

當灰篷人第三次現身時，金龍斷然發出怒吼，憑空刮起一股勁風，突如其來的強風將飄在空中的灰篷人吹得一個趔趄，而金龍已經收攏雙翼，如閃電般直沖灰篷人飛撲而去，血盆大口里兩排龍牙如交叉的短劍一般，灰篷人甚至都聞到了金龍口中腥臭的味道。

我要撕碎你，拿你的血肉祭奠我的孩子。班妮心里滿是大仇得報的暢快，卻沒有發現一個山嶺巨人顯現身形從上方撲下來，粗壯的雙手握著一把兩米長的巨劍，借著飛撲之勢，一下子就將班妮的左翼連根斬斷！

“嗷！”

失去左翼的金龍一下子偏離了預定的軌跡，翻滾著栽了下去，發出驚天動地的痛苦嚎叫，聲波在山腹里回蕩不絕。在翻滾中，班妮對著巨人遙遙一指。巨人身上駐留著多個增益法術，在她一指之下，魔力倒卷，反噬的魔力形成了一場小爆炸，巨人也隨之栽了下去，和金龍一先一后墜入巖漿中，濺出一大片巖漿。他們的身體很快都沉了下去，轉瞬間便被熾熱的巖漿吞沒。

過了好一會兒，高等隱形術的法力逐漸消失，入侵者們顯露身形站在半空中，巖漿池內還是一片安靜。

“看來這條龍是真被格里高昂殺了，這下比原計劃還能多弄到一顆龍蛋。”灰篷老者開口了，“米蘭達，給你三分鐘把龍卵的防護解了，把龍卵帶走。”

“不可能的，這頭龍在龍卵上施加了七種不一樣的符文，七種符文相互勾連，還能循環再生，哪怕只剩下一個，也能夠再生。只有同時解除七種符文才能破除這個防護。我需要時間來尋找符文銜接的破綻，三分鐘肯定不夠！”高個子的女精靈抗議道。

“沒有時間給你磨蹭了。直接使用反魔法場，壓制住符文，天使之翼該用就用！”

女精靈沒有再多說什么，從腰間掏出一對精巧的白色翅膀，念出啟動的咒文。這種得來不易的消耗性奇物能在反魔法場中使用，讓她在反魔法場中也能夠飛行。她手中的翅膀消失，她的背后隨之長出了一對潔白的羽翼輕輕扇動。“Antimagic Field（龍語：反魔場）！”

法術啟動，無處不在的魔網在她身體周圍暫時出現了一個空洞，龍卵上的防護符文也隨之失效。女精靈像抱西瓜一樣一手抱住一顆龍卵，欣喜地說：“趕緊走吧——”

話音未落，本已平靜的巖漿池迸發出滔天大浪，獨翼的金龍從巖漿池中猛地躍出。猛烈的運動牽動著斷翼處的傷口，鮮血混著巖漿涌出來，可班妮好似毫無痛覺一般。

猝不及防之下，襲擊者們紛紛散開，只有灰篷老者揮手在金龍的前方布下一塊透明的力場墻。米蘭達發現了這點，臉上露出了微笑。

身在空中無處借力，龍肯定繞不過去，自己安全了！

眼見要撞上這力場墻，班妮的身軀閃爍起來，下一刻她已越過力場墻的阻礙，流血的身軀出現在女精靈上空，龍尾狠狠地向著她抽過去。

女精靈臉上的微笑還未完全綻開，便變成驚恐。身處反魔法場中，十個她也不夠金龍一口吞的。急中生智，她將一顆龍卵朝遠處甩出，拼命扇動雙翼堪堪躲開巨龍強有力的尾巴。

面對選擇，班妮猶豫了一下，尾巴轉了個方向，輕柔的接住了半空中的龍卵，收了回來。失去左翼的她已經失去了飛行能力，在重力作用下重重摔入巖漿池中，激起一大片巖漿，讓襲擊者們不得不躲開。

巖漿面恢復了平靜，襲擊者們面面相覷。現在的情況超出了原本的計劃，誰也沒想到巨龍竟然能潛入巖漿池。

灰篷老者當機立斷：“馬克，你護送米蘭達，現在就走！斯凱奇，施展‘操控水位’，把巖漿弄干！”

“操控水位”能讓液體水位上升或者下降，是一個非常冷門的魔法，用在此處卻恰如其分。女精靈抱著龍卵默不作聲的在同伴護送下離開，被灰篷老者點到的矮人則掏出一根橡樹枝條做的法杖，對準巖漿池開始施法，巖漿池面開始迅速下降。

很快，金龍受傷的軀體便露了出來。她趴在花崗巖上，斷翼的傷口已經長出了一層粉紅色結膜。她抬起頭，盯著灰篷老者，用虛弱的聲音說：“你們是舊日崇拜者？你們是什么時候對我孩子種下暮光魔咒的？”

“既然知道是我們，你應該知道你要么死，要么選擇投降。待吾主降臨之日，你和你孩子可為暮光之龍。”灰篷老者開口勸說道。

班妮微笑起來。

入侵者們驚駭的發現，一股偉岸的意志降臨于此，自己突然失去了行動能力。與此同時，班妮身前出現純白色虛影，虛影逐漸凝實，一名星界使徒從中走出。

班妮緩緩的說：“如果只有我自己，也許我真的會投降。”

“可是我還有孩子！”

“你居然對我的孩子施咒！”

“我可以茍且偷生，卻不希望我的孩子也淪落如此。”

“吾神，您聽到了嗎？”

“是的，主聽到了。”星界使徒回應道。

“那么，”大滴大滴的眼淚從琥珀樣的龍眸溢出，“白金之主在上，我愿燃燒我之龍軀，龍心，龍晶，龍魂，換取我的孩子擺脫暮光魔咒的可能。”

“主應許你，契成。”星界使徒鄭重地說。

它話音落下，班妮的身體就開始燃燒，純白色的火焰從每一片龍鱗中透出來。

神明不可隨意干涉現世，她想請神明直接干涉，就必須付出這樣的代價。

很快，她徹徹底底地化作虛無，匯成了一個金色的小球。

星界使徒一招手，小球飛了過去。它蹲下身子，將手放在龍卵上，用天界語說：“白金之主護佑著你，愿光明指引你的道路。”

點點金色的光芒滲入龍卵中，星界使徒身影變得模糊，隨后消失不見。

這時，入侵者們才恢復了行動能力。

“有人來了，撤！”

灰篷老者斷然下令。

當其他金龍用傳送術趕到時，只看到空蕩蕩的孵化室里，一顆閃爍著淡金色光芒的龍卵躺在干涸的巖漿池底。暮光之龍的日常生活 序章 被偷襲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