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蒼白飛蛾與凝滯(其二)

數不清的蒼白蛾群還像是霧氣一樣于空中盤旋，不斷帶走著更多人的生命。

隨著一具具鮮活的生命化作冰雕，接著破碎成無數的飛蛾，剛剛還只會尖叫的人們反應了過來，開始努力地向著中心推擠著。

在強烈的求生本能之下，再也沒有什么友愛謙讓，只有赤裸裸的拼殺，人群組成的大圓像是面對火烤的螞蟻團，又像是沒氣了的氣球，以比大城市高峰期擠地鐵還要夸張的力度收縮著。

雖然他們注定要死，但晚死一會，也充滿了誘惑！

可惜，隨著飛蛾的增多，這周邊的環境也被改造得更加寒冷，空氣越來越冷，甚至連呼出的氣都在瞬間變成了寒霜，而地上更是結出了滑腳的冰霜。

很快便有用力推擠的人摔到，被更多的人踩踏而死，混亂蔓延，讓蛾群的工作更加輕松，甚至他們只需要緩緩收縮，人群便在不斷將自身殺死。

刺骨的冰寒讓周行直打擺子，來自人群的恐懼已經像烏云一樣將他的感官吞噬，周邊的人向著他擠了過來，很快將他擠到了高臺附近。

他遠遠望去，灰霾的高空之中，那些本來慢慢扇動著羽翼，緩緩飛舞的飛蛾，似乎也得到了風雪的加持，速度明顯有了大幅的提升，很快便超越了人類的眼睛捕捉極限。

但那又有什么區別呢？那個藏在暗處保護首相的使徒只要不出來，迎接他們這些普通人的就是最終的泯滅和死亡。

“還不出來嗎？藏著也不過多費我一點功夫罷了！”林果的聲音再次響起，周行感受著他情緒中的漫不經心和興奮，越發悲涼，“你不會覺得能夠通過這樣的方式拖下去吧！蒼白飛蛾的優點就是靈力消耗極低，而且能從零點能中繁殖，你沒有機會的，最終你們都會死，都會死哈哈哈哈哈哈嗚嗚嗚！”

說到最后，那林果的精神似乎極不正常，瞬間抵達了喜悅和悲傷的巔峰，但這一切情緒中都沒有任何憐憫。

“可惡的瘋子！”周行咬牙切齒地怒罵著，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壓抑的火山，根本無法控制那激蕩的憤怒，也就在這時，他聽到了耳邊響起的溫和女聲。

“你是使徒嗎？是散人？”那女聲像是鄰家的大姐姐，但卻有一股柔韌的內蘊的力量。

“誰？”周行嚇了一跳，他還以為自己被敵人發現了，敵人正準備除掉他這個屢屢破壞他們好事的混蛋。

“我就是首相的護衛，深淵使，你可以稱呼我為凝滯者貝莎！現在我利用了控制聲音的妖紋與你對話。”貝莎柔和地說到，那聲音像是春風一樣盤旋在周行的耳邊，卻沒有引起其他人的任何注意。

“你就是那個人找的，你為什么不……”周行打斷了自己的話，道歉道，“抱歉，我不該要求你，畢竟每個人的生命都同樣重要！”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推算過了，如果我現身，那我們將沒有任何勝算，而這個叫林果的家伙殺掉了我和首相之后，就會放了這里的人嗎？不，綽號叫蒼白飛蛾的家伙可不是汐地的正規使徒，他是來自于魚鷹王國的逃亡者，處于不穩定狀態的半污染者，在他手上的人命數不勝數。”

“那我們該怎么辦？”

“這要看你，我需要你的幫助。”貝莎說道。

“我，我能如何幫你，說實話，我不是使徒！”周行嘴皮子翻飛，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說道。

“嗯……是嗎？但你察覺了他們的刺殺，而且發現了他們的位置，對吧？”貝莎有些遲疑地應了一聲，接著又說道，“那不是什么運氣，或者你提前發現了他們的蹤跡，是不是？而且，你對使徒有所了解，對超凡世界并不驚訝，你經歷過什么事件，造就了你的特殊？”

“沒錯。”周行與那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聲音交談著，說道，“我能夠與人們的情緒進行通感，在這個過程中，能夠隱約感覺到情緒者所在的位置。”

“很好，這就夠了，那你能察覺到，那個林果的位置嗎？”貝莎問道，不怎么抱有希望，如果周行做不到，那她只能做出最勵志的決策，硬拖，直到控制局的人前來，但這樣一來，這些無辜的人估計死定了。

“這怎么可能？他可是在十公里外，甚至超越了你我的視線范圍。”周行說道，但他很快又反應過來了，仔細感受著那聲音中的情感，仿佛跨越了時空，來到了林果的身邊，他急忙說道：“不對，我雖然不能確定他的位置，但可以感知到他的方向，他在我們的正西面，而且確實相距很遠！”

“不能察覺到精確的位置嗎？”貝莎的聲音卻為難了起來，到了最后，所有的柔和消失不見，“抱歉了，如果只是這樣，我沒法讓我的同伴進行精準的打擊，如果干不掉林果，我們終究得在這里承受他的攻擊，雖然很殘酷，但我和首相的生命比你們都要重要的多，現在我的同伴已經通知了控制局，也只能等控制局盡快趕到了，你們自求多福吧！”

“什、什么？怎么能……”周行又驚又怒，他本來以為有這個使徒出手，他們一定能夠打敗那個蒼白飛蛾，沒想到，這個使徒卻直接選擇了放棄，打算以他們的生命拖延時間，來等到控制局的救援。

可是，以現在的死亡速度，或許那個貝莎和首相能夠等到控制局的救援，但他們這些普通人一定等不到！他們會全部變成冬日的飛雪，蒼白的飛蛾！

如果不是沒有謝莊的聯系方式，現在周行一定會立即聯系謝莊！

心中的焦急和恐懼交織，周行的表情極為扭曲，他憤怒于那個貝莎的見死不救，也憤怒于林果的無情殘忍，更憤怒于自己的無能為力。

死亡蔓延，人群在無謂的掙扎之后，像是麥子一樣倒下。

就在這絕境之中，突然，周行想到了什么，他回望向了那金子一樣佇立在雪地之上的首相，急促地喊道：

“等等，等等，我有辦法，我想到辦法了！你還在嗎？貝莎，貝莎，求求你……”

“我在！”

“好，太好了！”周行大喊道，他的聲音再次被那聲音妖紋收走，帶到了貝莎的耳邊，“我有辦法，能夠找到那個林果！”

“什么辦法？”貝莎好奇地問道。

“你的能力應該是凝滯時間，對吧？”周行肯定地說道，“首相身上的冰霜停止了延續，而且他不與任何東西產生互動，這種凍結的特效，就算不是時間凝滯，也差不了多少！”

“沒錯，我能讓某個物品的自我時間停止，從而讓它處于完全不與外界交互的狀態！”貝莎相當直接地就承認了，“這不難被看出來！我已經習慣了！”

“但那就奇怪了，如果時間停止了的話，首相本身所擁有的慣性速度也將消失，他本應該被北荒星的自轉和公轉甩飛出去才對！”周行快速分析，“所以，你的能力不只是時間停止，在時間停止之外，你還擁有為物體設置參考系，從而讓物體與參考系綁定的能力，也只有這樣，首相才能跟著北荒星一起旋轉和移動！對不對？”

“……”貝莎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這個，參考系是什么？”

“你……”周行也沒想到貝莎還是個學渣，但時間緊急，他也只好解釋道，“就像是你在坐旋轉木馬一樣，雖然你和旋轉木馬相對靜止，但你們依舊在向前運動，或許你之前只是通過本能在使用能力，所以沒有察覺這一點！”

“啊，我明白了！”

“沒錯，只要你能將我靜止，然后以宇宙為參考系，接著北荒星的自轉和公轉，只需要5秒，我就能抵達林果的附近，而在哪里，我能夠更加準確地判斷他的位置，并將他的地址告訴你的同伴！”周行說道，“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選錯了方向，他正好在我們的西面！”

“這真是瘋狂的計劃，你不怕被甩飛到宇宙里嗎？到那時，你可就真的回不來了！”貝莎理解了周行的計劃，說道。

周行則眼神堅定了起來，說道：“不怕，為了我的性命，為了這些無辜者的性命，就算希望渺茫，我也愿意賭上一賭！請你相信我，貝莎，我們會成功的！”

在這一分一秒都無比寶貴的時間里，貝莎知道自己必須盡快做出決策，而最終，她被周行說服了！

“我愿意相信你的堅韌和勇氣！前進吧，大男孩！”伴隨著這樣的話語，周行發現自己的手上多了一個重重的金屬懷表，耳朵里插進了一個耳機。

“謝謝！”沒有猶豫和驚訝，周行知道這是貝莎的支援。

在這分秒必爭，生死垂于一線，萬千生命的重量都壓在身上的剎那，周行的心情卻意外的平靜。

他就仿佛回到了孩童時期，在海邊吃著椰子，趕著螃蟹，吹著海風一樣愜意。

整個人動作靈活地爬上了那高臺，同時，貝莎也通過那個新插入耳窩的耳機，講述著她的能力。

“我已經通知同伴向西面趕去。我給你的懷表是我通過能力生產出來的標記，當這標記接觸到人體的時候，我才能通過能力將人類的時間暫停，這個過程雖然免疫一切傷害，但你也將無法活動，除了靈性。我會給予你自主恢復時間停止的權限，你可以通過自己的靈性主動停下時間暫停，這之后會發生什么我無法預料，因為這也是我第一次以宇宙為參考雞！”

“是參考系。”站在高臺上，周行像是跳水運動員一樣活動著身軀，隨口說道。

“別挑刺了，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周行的頭都還沒點完。

“叮！”

金光從頭到腳地籠罩了他的身軀，下一瞬間，身為人類，周行的靈性在一片漆黑的視野中（光的交互也被停止了），感知著前所未有，超越人類想象的高速移動。

不，他沒有動，而是北荒星在向他迎面而來

在那短暫飛逝的時間中，周行穿過了向西的渡塵西路，撞碎了本來就岌岌可危的樓房，穿過了還算完好的民居，感受到了那就在三十米以內的林果。

“停！”

凝滯的時間解除，周行再次恢復了之前所擁有的慣性速度，他再次被北荒星的重力所捕獲，但還是撞在了二樓的磚墻上，整個人像破布一樣摔到了一樓。

“咳，咳！”難受痛苦得幾乎咳血，但謝莊保質保量的維修優化讓他活了下來，周行盡力地撐起了四肢，快速地看向了就在身體近前的建筑，用力地說道，“鯊城東路，沙灘酒店，三樓，東面第五個房間！”

那是林果的位置。

“收到。”一個陌生的男聲從耳機里響起，伴隨著強烈的風聲雜音，“已就位。”

“開火。”伴隨著貝莎那平靜柔和的聲音，周行聽到了仿佛竄天猴點燃時的嗡鳴。

一枚帶著尾焰的火箭彈直接劃過了天際，粗暴地砸進了那個房間。

“轟！”

火焰從窗戶向外翻涌而出，像是被狂風卷起的海浪，強烈的聲音讓周行有些耳鳴，但這些使徒肆無忌憚的行事風格，再次震撼了他。

他們難道不擔心里面那些人的生命嗎？

躺在地上，周行這樣想著，不過，那個家伙應該死了吧……

不對！

伴隨著無數涌出的蒼白飛蛾，從那炸毀的房間窗口，無數白霧一樣的水蒸氣涌出，接著被飛蛾有序地點成了堅固的冰面，從三樓搭下來了一個冰制的滑梯！

下一瞬間，一個人影飛奔著躍出了房間，通過滑梯高速地滑到了周行的面前！

那是個雙眼凹陷，滿頭金發，穿著骷髏印花背心和破洞牛仔褲的瘦弱男人，他嘴上罵罵咧咧，靈敏地通過前滾翻緩沖了滑落的力道，接著便撐起了身子，看都沒看周行一眼，起身就跑。

“沒，沒死？”寒意涌上了心頭，周行難以置信，使徒果然是可怕的生物，被火箭彈偷襲都能活下來，明明他們付出了這么大的代價，難道所有人還會死在那里嗎？也包括善良的芙蕾修女？

不，我決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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