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不可名狀 102.兼任儲備糧的導盲犬(4000)
正像是某些人,很喜歡太宰治在《人間失格》里的一句話——“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也總有另一些人,更喜歡在《人間升格》中的一句話——“生吃活人......(劃掉)生而為人,爽的一批!”
被認定為“一定很痛苦”的青野,并沒有多痛苦。
相反,還挺舒服的?
正像是日野留美子所了解的那樣,青野的確是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盲人。
失去了雙眼,同樣也失去了視力。
但是和日野留美子想得不同,青野很清楚的明白,他的視力并非是永久的消失。
別忘了,青野身上可是具備著從富江那里獲得的特質——再生!
極強的增強青野身體自愈能力。
對一般的傷口,它能夠在短短幾秒內修復。
更加嚴重的傷勢則需要更長的恢復時間。
眼球,作為人體身上最脆弱細致的幾個器官之一,修復的時間,自然更長。
但說到底,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好像是能用金錢解決的問題都不叫問題一樣,只需要等待一段時間便能復原的事,也算不上事兒。
不過青野也無法判斷,這段時間究竟需要多久。
“青野君,別發呆啦!”
來自耳邊,神田雪繪的聲音響起。
在看不到那張小臉的情況下,小姑娘的嗓音聽起來軟軟糯糯的,有點像綿軟的棉花糖。
只是還能聽出幾分努力裝出的生氣和冷漠。
聽著莫名有股喜感。
“噗嗤!”
青野微微一笑,哪怕雙眼上蒙著紗布,但嘴角還是綻放出了好看的笑容。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因為雙目無法視物,青野的氣質比起先前有些嫻靜。
更有種君子如玉之感。
神田雪繪看得小臉微微發紅——你說這人兒......怎么能這么好看呢?
在看出神片刻后,又連忙做出很“兇狠”的神情,來掩蓋自己內心的羞澀。
然后意識到,青野也看不見她的表情啊......
心里一陣難過和黯然。
神田雪繪刻意做出生氣的態度,不是沒有理由的。
那天晚上她先是半夜驚醒,發現青野還沒有回來,心里一驚。
詢問雨宮瞳后,說是青野會遲一點回去。
她本以為沒什么大事。
又接到來自日野留美子的提醒,“今天晚上最好不要出門。”
這才越想越奇怪,心中疑竇叢生。
如果青野有事的話,難道不會給她發短信嗎?為什么要讓雨宮瞳轉告呢?
神田雪繪不詳的預感愈發強烈,再次打電話給雨宮瞳,再三追問后,終于問出了事實——青野,又和都市怪談糾纏在一起了!
可想而知,那時神田雪繪有多么不安,只能在家里焦急的等待。
比油鍋上的螞蟻還煎熬。
整整大半個晚上。
直到凌晨4點半。
雨宮瞳告訴她青野在醫院里,神田雪繪匆匆忙忙的趕去,便看到青野已然失去雙眼。
神田雪繪既是心痛,又是后怕。
對這嬌小的刺猬少女來說,在父母雙亡時闖進她生活、在屋檐下一起生活如此長時間的青野,無疑扮演著特殊的角色。
他早已不再只是神田雪繪的委托者,更是一種比朋友更親近,和家人類似的關系。
神田雪繪難以想象,假如青野也從她身邊離開,她還有沒有勇氣獨自面對世界。
她裝出的生氣。
就是希望青野能夠更加愛惜自己一點,不要總想著置身那么危險的處境。
“笑什么笑啊!”
“有什么好笑的!”
神田雪繪皺了皺小鼻子,把做好的料理端上桌子,順手把米飯盛進碗里。
先用勺子舀起一小坨米飯,再把一點涼菜夾進勺子里。
接著,小手拿著勺子送到了青野嘴邊。
“吶,吃吧。”
做這一系列動作時,少女的耳垂泛起晶瑩的紅潤,可見她此時羞澀的心境。
實際上,這已經算神田雪繪表現比較好的時候了。
前兩天這么做時,神田雪繪整張小臉都比蘋果還紅呢!
“我......其實可以自己來的。”
青野有點哭笑不得。
雖說他現在已經是個盲人,但是并不意味他就是一個廢人。
視覺的消失,通常會帶來其他感官的增強。
青野本就是那種感官敏銳的人,走路時會難以分辨障礙物,但是把飯送到嘴里這種簡單動作還是沒問題的。
“讓你吃就吃嘛,別那么多廢話!”
“我都不嫌棄你呢!”
神田雪繪明明羞澀得不行,就差想要轉身逃走,但嘴上一如既往的兇狠,好歹算是繃住了。
“那好吧。”
神田雪繪都這么說了,青野只能老老實實的張開嘴。
送進一口食物后,青野咀嚼一陣。
有些意外道:“你的廚藝,有進步了呢!“
青野作為一個LV7的廚師——雖說是未解鎖的那種——對料理這方面還是很有自信的。
基本可以算是廚師里的金牌廚師、大師人物,輕易品嘗出,神田雪繪的料理,比起三四天之前,有了不小的進步。
“哼!那當然。”
“就算你夸我,我也不會高興的!”
神田雪繪分明昂起小臉,眉眼彎彎,口中卻說道。
青野不知道的是,這幾天,神田雪繪每天都會去學校的料理教室找老師拜師學藝——日本高中有家政課,不僅會教做料理,甚至連縫衣服、做手工都有所涉及——每天手上都會多幾道或燙傷或切到的傷口。
青野現在這狀態,下廚房自然是不可能的。
而原本如果青野在家的情況,早中午三餐基本都是他承包的,誰讓他做得真的好吃呢?
現在既然輪到神田雪繪給他做飯,肯定也不希望她做的菜太拿不出手。
——不說和青野的料理一個水平,至少得要有一半吧!
于是便刻苦修煉一番,代價,就是那雙小手上一個又一個的傷口。
這些事情,神田雪繪不說,青野自然不會知道。
吃完飯。
神田雪繪有點擔憂的看向青野。
“你都這樣了,還要去那里嗎?”
這個“那里”,指的自然是幻夢,講道理,青野這情況,就算再也不去店里也沒關系。
但誰讓他是那種閑不住的人呢?而且這一次去幻夢里,他也有別的事情要做。
“嗯。”
青野點頭,苦笑道:“我真沒你想得那么脆弱。”
“那好吧......”
神田雪繪低下頭,有些悶悶不樂。
但又連忙抬起頭,嚴肅說道。
“不要再接觸什么危險的東西了!聽見了嘛!”
“嗯嗯,聽見了。”
帶上墨鏡的青野應道。
同時拄著盲人用的導盲棍,走出了門。
古怪的想到:這小姑娘怎么和病院里的護工小花似的?一直管著我。
有種被老媽子啰嗦了的感覺。
在青野離開家以后,神田雪繪也不是老老實實的呆在家里。
而是很快打通了日野留美子的電話。
小小的刺猬,也想要變得更加強大。
起碼,她不想像那天晚上一樣,只能躲在家里干著急。
青野坐上了地鐵。
因為帶著墨鏡、手持導盲棍的模樣,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一個盲人。
日國在這方面的素質,那還真是沒話說——日國的盲人素來有能在外界“自由行走”的美稱,這一稱贊并不夸張,依靠的是日國完善的助殘設施和國民素質,像是華國占據盲道的現象,基本不會發生。
——還是那句話,真不是在吹日國,只是人家某些方面的確比咱們做得好。
像是此時,立刻就有年輕漂亮的小姐姐領著青野坐到了盲人座位上。
“先生請坐。”
“嗯,謝謝。”
青野感受到了社會的溫暖。
“先生,能請問下......你的名字嗎?”
“我感覺我們應該挺合得來的。”
青野:“......”
事實證明,日國人民對盲人的態度,也是因人而異的。
就這么短短四站路的時間,至少有七八個女性,從初中女生到四十多歲的已婚婦女,走到青野身邊詢問聯系方式。
更直接的,則是把聯系方式放進了青野的兜里。
盯著青野的臉一直看,直到發現自己下錯站的人也不在少數。
一路上的一些“不經意”的觸碰啦,“一不小心”撞進青野懷里啦......都是很正常的情況。
平時上班時,青野也會被吃豆腐。
貌似正因為青野現在是個盲人,才讓這種情況加劇起來。
大概是想著,反正青野看不見,吃一吃豆腐也沒什么關系吧?
青野氣得大夏天的手腳發抖,手腳冰冷,這個社會還能不能好了?長得好看的盲人要怎么活你們才滿意,我們何時才能真正站起來?
“青野君,她們......好、好可怕!”
青野的耳邊,傳來了一個女聲。
一道半透明的身影,躲藏在青野腳下的陰影中,瑟瑟發抖。
可以看出,這是一只幽靈。
還是一只不怎么厲害的那種。
“不知廉恥!”
少婦幽靈,岸田美佳輕聲說道。
青野把頭偏向靈感中她所在的方向,想想前幾晚岸田美佳闖進浴室看他洗澡的場景——你好像沒資格說出這種話吧?
“我......我我那是研究!研究幽靈和人類之間的生理差距!”
“研究者的事情,怎么能叫偷看呢?我那是光明正大的看!”
岸田美佳的語氣,倒是莫名的自豪起來。
青野:“......”
說句實在話,青野吞食完“千目之神”后,其實都沒有想過岸田美佳的幽靈還會存在。
畢竟她分明都在自己眼前魂飛魄散了。
但在準備離開時,她卻一下子從角落里鉆了出來,喊著“青野君,不要丟下我!”就跟在了青野身后。
仔細一想,青野發現,那時看到的畫面,也不過是千目之神制造出來的幻覺。
于是,才會有眼下這般情況。
似乎是受到了祂氣息的侵染,岸田美佳不再是一只普通的幽靈。
她清晰的記得自己的過去,包括她死亡的方式。
可偏偏,岸田美佳還能在青野身邊活蹦亂跳的,還具備自身的意識。
一開始青野還是不太想把她帶在身邊,身旁多了個幽靈,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但岸田美佳立刻發揮了她的作用——帶路!
“往左邊走,嗯嗯,就是這邊!”
“走上盲道,再一直往前。”
——對一個盲人而言,哪怕青野不算一般的盲人,有些時候行走時,總還會遇到一些困難,尤其是在辨別方向時,就更加艱難。
岸田美佳的作用,就在這里體現出來。
基本相當于一只導盲犬。
還是那種身為儲備糧的導盲犬!
某些時候,說不定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青野君,總感覺......你在想一些很失禮的事情呢!”
青野:“......”
岸田美佳的直覺,意外的靈敏許多。
在儲備糧兼任導盲犬的岸田美佳的引導下,青野順利抵達了歌舞伎町。
這里人們看向青野的眼神就更加古怪了。
不認識青野的人,心里在想:原來盲人也會來這種地方嗎?
認識青野的人——作為幻夢赫赫有名的頭牌,又擁有傳奇般的經歷,青野的照片,每天都24小時高強度展示在幻夢外的廣告牌上,來往的牛郎和常客,都聽說過青野。
在看過那張臉以后,很難把他給忘記。
——而現在看這,那傳言是真的?他好像是真的瞎了?
感慨的有,惋惜的有,幸災樂禍的也有。
青野則是對這些眼神一概忽略,靈感會對眼神有所反應,但自己眼睛看不見也就心不煩。
走進幻夢。
“歡迎光......青野君!?”
門口的牛郎猛然一驚。
看到他的墨鏡、導盲棍,一下子也是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
旁邊的牛郎也很驚訝,都這樣了,難道不該在家里好好養傷才對嗎?怎么在這會兒還來這里呢?
最先聞訊趕來的,自然是雨宮瞳。
“你......”
雨宮瞳同樣一陣痛惜。
他其實是最先知道青野已經瞎了的人,心里很是不好受。
那天晚上,如果他也能察覺到岸田美佳是早已死去的人的話,就不會有這樣的結局了吧?
“前輩,我不都和你說了,我會好起來的嘛?”
青野湊在雨宮瞳的耳邊說道。
“可是......”
雨宮瞳想到醫院給出的診斷書,分明是眼球都被挖走了,這還怎么復原?
“前輩,你難道不相信我嗎?”
青野嘴角微微上揚。
沒來由的,雨宮瞳還是相信了青野說的話。
心中的愧疚稍微削減。
“好了,咱們正常上班吧!”
青野轉頭,罕見的拿出了店長的氣勢,對其他牛郎們說道。
“......嗯?”
“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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