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無藥可醫

他很清楚但丁的意思并非是自己以前常聽的那句“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

他以前也沒聽說過那些作惡多端的人還能直接扯破楚楚衣冠，變成惡魔的。

但這又是什么意思？

每個人都有可能變成惡魔？

但丁依舊是輕聲細語，溫和地向他訴說著：“很多人都在恐懼著有朝一日，這個世界會被深淵所吞噬，巫師學派們早在默默準備，獵魔人們也在四處奔走。但實際上，這里已經是表深淵了，也就是深淵最高的一層，所以嚴格意義上講，每個人類都是深淵族群，自然有轉化為惡魔的資格。”

李昂瞪大眼睛，驚駭道：“您的意思是......”

但丁微微頷首：“沒錯，就是那個很淺顯的意思，自從世界被惡魔們從諸神手中奪過來之后，這里就已經歸屬于無底深淵了。”

李昂強壓住心頭的驚濤駭浪，問道：“諸神曾與惡魔們發起過戰爭？”

但丁點頭：“對，但強如諸神，也無法阻擋深淵。”

“深淵有無數相當于高序列半神的領主們，還有頭戴余燼王冠，能與主神搏殺的深淵大君們；還有更高的，居住在底層深淵，連征服這個世界都未曾真正出面過的魔神們。”

“祂們擁有遠比諸神更加強大的力量，絕大多數神靈都隕落于那場戰爭，而少部分如芬里爾之流，則徹底墮入深淵，或投靠大君，或投靠魔神，最次也落了個領主的位階。”

“整個世界已經淪為惡魔們的游戲場，很多國家大事諸如十字軍東征，發放贖罪券，背后都有惡魔們的身影，它們有時根本不是為了利益，只是在給自己漫長而空虛的生命尋找樂子。”

“它們在潛移默化改變著每個人的思想，屬于惡魔的信息飄蕩在整個世界。”

他就這樣以一種平靜到甚至有些平淡的語氣，緩緩訴說著放到外界足以掀起一萬噸驚濤駭浪的恐怖故事。

“假如有人自你出生就向你灌輸弱肉強食，陰險狡詐，唯利是圖的思想，你會變成一個怎樣的人？”

李昂愣了下。

他既不相信人性本善，也不相信人性本惡，在他看來，每個人的性格都與其后天際遇，受到的教育有關。

如果從小到大，他的父母都向他宣言這種負面言論，他自然而然也會變成一個惡棍。

他聲音干澀地答道：“我會變成一個惡棍。”

“對。這樣的人，我稱其為墮魂，他們永遠不會相信公義，正直，他們的靈魂已經腐化，只需一個契機，就有可能化為惡魔。”

“鮑勃因為他欲壑難填，所以便變成了永遠都在進食，永遠也都吃不飽的矮劣魔。”

“當然，這個契機也有可能永遠都不會到來，絕大多數墮魂，在生前都不會化作惡魔，鮑勃只是少數的特例。”

“假如我告訴你，有一層深層深淵，存在有雪白翅膀的天使，祂們服務于一位極度強悍的大君，你會信嗎？”

這句話宛如一道霹靂，轟然在李昂腦海中炸響。

但丁卻絲毫沒有顧及他承受能力的想法，繼續拋出重磅炸彈：“假如我告訴你，這層新深淵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經被那層深淵的大君開價買下來了，你信嗎？”

“這里已經在逐漸轉化為那位大君的領地，而且這個進度很快，我跟你說過，我曾見過亞歷山大三世，你知道嗎，我看到他時，便看到了隱匿于虛空之中飄舞的光翼——他是天使，同樣也是惡魔。”

他的嘴角帶著嘲諷的意味：“深淵并非鐵板一塊，與惡魔為敵的也絕非就能代表善良與公義。”

“而深淵的入侵，更不會像傳奇小說里描述的那樣，一股腦兒殺進來，然后將整個世界付之一炬，化作焦土——那太低端了，只有低序列的惡魔才會滿腦子都充斥著毀滅與破壞。”

“無知有時候也是一種幸運，當舉世皆醉的時候，清醒的人最好也要裝醉，這樣的事實我永遠也無法披露，也不會有人會相信我所說的。”

“你曾經問我，為何那位半神巫師會墮入深淵，我告訴你的答案是不知道。”

“但其實我知道，只是當時無法為你解釋，現在倒是沒這個顧慮了。”

“原因就是：他已經知道了這個世界的實質，既然這里已經變作深淵，已經失去了希望，那么不妨墮入更深層，使自己成為深淵的領主，甚至大君，然后將這個世界從其余大君手中或買或奪回來。”

“他認為這是唯一能夠拯救這個世界的方法，但孰不知，這里在一位深淵大君的麾下，與在另一位深淵領主或大君的麾下又有什么區別？”

“獵魔人，其實從始至終，就是一個玩笑。大君們從未將我們當做敵人，祂們甚至認為只有像我們這樣的人，才有資格投入祂們的麾下，成為扈從，附庸的低階領主，副官，甚至于與祂們同盟的大君盟友。”

“知道了這些，你感受到絕望了嗎？”

李昂點了點頭，他自以為穿越到了中世紀，孰不知，他到來的根本就是深淵地獄！

黑暗時代，果不愧是黑暗時代啊。

但他又看到但丁輕笑著搖頭。

那絕非他一貫掛在臉上的禮貌而又疏離于世的笑容，而是真正發自內心，仿若看到初生晨曦的笑。

“大可不必。”

“我說過，因有你，我又看到了這個世界的希望。”

但丁以一種夢囈般的低語說道：“吾輩獵魔人，皆螳臂當車耳，雖九死無悔，亦無濟于事。但你不同。”

“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無限未來，你是惡魔的天敵！”

他睜大眼睛，淡然的神情中居然閃過了一絲狂熱。

李昂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

他下意識地搖著頭，他本能想要拒絕這樣的“重任”，都說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可他從未想過自己居然特么的要承擔拯救一個世界的責任。

這不是開玩笑嗎？

幾天前我還在為幾十萬的訂單殫精竭慮，夜不能寐，現在你特么告訴我我要拯救世界，去跟比奧林匹斯諸神，北歐諸神，埃及諸神等一系列諸神更強大的深淵魔神們掰腕子？

但丁沒再刺激他。

此時他們已經到達了住處，將外衣脫下，分別坐在了兩張床上，壁爐的火光映照著李昂失魂落魄的蒼白面孔。

沉默良久。

李昂終于開口：“我曾聽過一位來自東方的旅人說的話，修身，治國，然后平天下。還有一句話叫作：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這里的“為”是二聲，不是四聲，指的是人若是不修養德行，天地都會將其誅滅。

用拉丁語已自動翻譯為但丁所能理解的語境。

“人類不該有信仰，我們信奉自己就足夠了；拯救世界也不該靠某個人，而要要靠所有人自救。”

“如果每個人都能修養好自己的德行，如果每個人都心懷善意，公義，正直，美德，榮耀，這個世界就永遠都不會跌入深淵。”

火光映照下，李昂的神情蒙上了一絲冷漠與疏離：“倘若這個世界絕大多數人都是惡棍，并且淪落到了要靠你我這樣的個人來拯救的地步，它早就是無藥可救了，就坐視它變作深淵算了。”

但丁沉默了片刻，輕笑道：“不必為我說過的話過分憂思，你可以把它當做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來聽。”

他站起身，來到李昂面前。

“我不會左右你的選擇，但我相信，有朝一日，你會與我成為并肩作戰的兄弟袍澤，甚至是引領我前行的先驅。”

“而現在，無論做出怎樣的選擇，你依舊要按部就班地強大起來，無論你是否打算坐視這個世界化作真正的深淵。”

“晚安，里昂先生。”

他又恢復了初見時對李昂的稱呼。

“晚安，但丁先生。”

李昂開始思索如何逃離這個世界，既然深淵在不斷入侵新世界，那么干脆他便先一步離開。

em......要帶上安潔莉娜女士，拉蓋婭姐姐還有特貝利男爵。

中世紀的獵魔人 第二十八章無藥可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