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章 值得嗎?

來到此地、見識過此地、又如何還能離開？

面對老叟的低聲喃呢，齊紫·凡三人逐漸沉默。

“曾幾何時，我們也有滿腔熱血，也曾心中不忿、也曾想過扭轉這一切。”

“但界關，終究要有人守護。”

“前輩們都已老了，如今，沒有幾人在世。”

“若是我們都回去，便是無休止的內耗，諸天萬界無盡生靈又當如何？”

老嫗聲調幽幽，在惋惜、甚至像是在哭泣：“前輩以血與骨鑄就界關，鎮守億萬年。”

“我等晚輩，沒有那般大的本領，但終究要有人站出來，背負這一切，為諸天萬界帶來太平。”

“我們來了，見證了，便沒打算再回去。”

“所謂罪人與否，早已不重要了。”

“界關，不容有失。”

其余幾人未曾吭聲，但包括書生、童子在內的所有人，都在點頭，在無聲嘆息。

這一刻。

齊紫·凡不語，季初彤與藍彩兒肅然起敬。

顯然，眼前這些前輩并非真的是迂腐不堪、也并非沒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他們選擇了留下。

選擇在這界關鎮守，選擇，為諸天萬界守護一世和平。

“值得嗎？”

齊紫·凡輕聲詢問。

“值不值得，又能如何？”

“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諸天萬界沒有這道防線，任由陰界之人進出、出手吧？”

“終究···要有人留下的呀。”

“其他人不愿意，他們可以狠下心來，我們卻辦不到。”

七人接連開口，都不再沉默了。

但是，他們話中之意、他們聲音中的沉寂與落寞，卻是溢于言表。

聽在耳中，難受在心頭。

齊紫·凡輕嘆，其實，他早已猜到是這種解決。

能夠鎮守界關的，怎么會只是金仙而已？

就是金仙巔峰大圓滿都不夠格吧？必須是大羅金仙，亦或是，自己這種大羅之下無敵的修士？

那么，身為大羅金仙，他們又怎么可能沒有自己的思考和想法？

什么罪人···

什么諸天之罪？

不過是逼迫、用‘道德綁架’他們來此，鎮守界關罷了。

偏偏，他們都很有‘道德’。

來了之后，那般漫長的歲月，他們必然也曾想過這一切是否值得，知曉自己被誆騙，被道德綁架了。

但···

知曉這一切之后，尤其是親眼見證過界關的各處大戰痕跡、知曉界關有多么不容易、兩界戰場有多么殘酷后。

他們卻是再也無法離去了。

道德綁架？

但這一次，卻非他人以道德綁架他們，而是他們自己的‘道德’，他們自己的內心深處，讓他們留在這里，鎮守界關。

“呵呵。”

老嫗突然冷笑一聲：“說起來，諸天萬界、九大天宮···”

“那些狗東西，全都退縮了。”

“隱瞞與陰陽兩界有關的消息，根本不讓世人得知，否則，界關之內又豈會如此凄涼？！”

“可是···”季初彤感到不解：“界關關乎整個諸天萬界，他們為何要如此？”

“公開，不好么？”

“為了···統治吧？”

齊紫·凡看了她一眼，幽幽嘆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諸天萬界各種生靈數之不盡，誰不想掌控這一切？”

“九大天宮高高在上，可號令諸天，但若是有陰界這個威脅存在，卻有可能出現諸多變數。”

“為了穩固、為了統治，他們自然會如此。”

“那界關呢？陰界呢？便不管了？”

藍彩兒郁悶道：“就不怕界關失守，陰界諸多強者長驅直入？到那時，九大天宮首當其沖吧？”

“誰說不管了？”

齊紫·凡嗤笑道：“這不是把各位前輩道德綁架過來了么？也想要綁架我們。”

“只是沒有成功而已。”

“但道德綁架未必都會成功吧？”

“當然都會成功！”

“因為，沒有道德的人，他們根本不會綁架，直接便會殺了，綁架的，都是有道德的人。”

“不管這些被‘綁架’的人心里是何想法，只要他們到了界關，親眼見證這一切，便如諸位前輩這般，再也離不去了。”

“但凡被他們綁架的，都是他們認為可能性極高，甚至百分百成功之人。”

“自然都會成功。”

說到這里，齊紫·凡頓了頓，而后，露出更為濃郁的自嘲之色：“說來也真可笑。”

“好人、有道德的人啊···”

“永遠都是活的最累，最慘的那一批人。”

“反倒是那些壞人、那些沒有道德之人，才是真正爽的飛起。”

“此言有理。”

書生不再與齊紫·凡爭論，反倒是贊同他的話語：“那你呢？有道德與否？”

“自然有。”

齊紫·凡隨口回應：“但，卻休想以此來綁架我。”

“我的道德，僅服務于自己所在乎的人與事，還是那句話···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你想欺我？我便殺到人頭滾落！”

“灑脫。”

老叟哈哈一笑：“當真是灑脫，可惜，我等卻是沒你這等性子了，如你這般，也很輕松吧？”

輕松么？

齊紫·凡未曾回應。

要說輕松，作為棋子，且大概率是‘下棋之人’手中最關注的幾顆棋子之一···

可不見得會輕松半點啊。

未來，艱辛。

季初彤與藍彩兒嘆息良久，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有些事，清楚之后，反倒更是讓她們難受。

“你方才說，想探尋一些事？”

老嫗看著齊紫·凡，滄桑的眸子里有了一些色彩，似乎是對晚輩的贊賞。

“是！”

齊紫·凡點頭：“我想知曉，關于界關的由來，關于不遠處那座科技堡壘，還有···”

“陰陽兩界從開戰至今的一切！”

步入正題了么？

季初彤深吸一口氣，藍彩兒則是靜靜聽著。

“你想了解的還真不少。”

書生接過話題：“但，很多事，我也不曾知曉。”

“界關的由來，代代相傳，是陰陽兩界交戰之初，由一百余位大羅金仙合力煉制而成。”

“但那時，卻并非這是一座城池，而是連綿不絕、鎮壓星海的浩瀚長城！”

“一百零余個烽火臺，一百余位大羅金仙鎮守，輝煌無比。”

“每一座城池內，都有大量仙家為將士···”

“可惜，大戰太過恐怖了，陰界之實力遠超先輩們想象，大戰連天，綿延了很多年。”

“到最終，長城蹦毀，烽火臺倒塌，大羅金仙都成片隕落。”

“甚至，陰界有強者殺入我們陽界之內···”

“只是，那后面的記載模糊了，我等亦是看不真切，不知當年的真相。”

“至于那些墮落之人的城池，也就是在那之后屹立于此。”

“雖然他們墮落了，不修自身，只靠外力，但終究為陽界出力，且直到現在都未曾退卻過。”

“比那九大天宮之人，可是好的多了。”

書生嘿嘿一笑，但笑容中，卻毫不掩飾對九大天宮的譏諷與不屑。

“至于其他的···”

“你們可去城中英靈碑下看看，自然能了解一切。”

齊紫·凡消化著話中內容，而后道：“最后一個問題，陰界生靈，如何？”

“與我們陽界相差幾何？”

“同樣，有諸天萬族。”

這次，喚作老叟開口。

“我們這些人中，倒霉書生和無聲童子來的較晚，未曾與陰界戰過，但我等其他人，卻是都與陰界交過手。”

“他們之中，種族萬千，整體而言，大致與陽界沒有太大區別，但氣息與我們不同，很好分辨。”

“若是日后碰到，你們仔細感受便會知曉。”

“原來如此。”

齊紫·凡三人點頭，表示明白了。

顯然，陰界也有諸多種族，至少表面上看起來，與諸天萬界的種族沒什么太大區別。

只是，氣息不同，很好分辨么？

“相逢便是緣。”

齊紫·凡輕笑，而后揮手間，取出不少從萬獸星海帶來的仙獸烤肉，以及茍剩所釀造的美酒。

“此地寂靜清苦，想來也沒什么好吃的。”

“我等身無長物，也便只有這些美食還算不錯，便請前輩們收下吧。”

“美食啊···”

吸溜。

七人頓時雙目放光，書生和童子更是接連吸著口水，顯得格外期待與急切。

“見笑了。”

就是老叟、老嫗等人，也有些難以自持，有些不好意思道：“此地的確清苦。”

“大約八九百萬年前，我們與陰界戰過一場，互有傷亡。”

“但那時，也斬殺了一些陰界異族，倒還有些食物。”

“只是，歲月悠悠，早已吃的一干二凈了。”

“你們都不錯了。”

無聲童子傳音道：“我們到此，吃完存貨之后便再也沒吃過東西，都快忘了食物的味道！”

隨即，他又對齊紫·凡三人傳音：“不錯，不錯。”

“這些東西很好，我就笑納了。”

“日后若是你們還在這界關之內，遇到了什么麻煩，叫我便是。”

吭哧吭哧···

傳音才剛剛落下，無聲童子便直接啃上了。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兒去，沒有多少形象可言。

畢竟，在這地方，也沒人去關注他們是何形象。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去界關其他地方轉轉，了解想要了解的一切。”

“去吧去吧。”

“只要不作死跑去陰界就行。”

“界關之內雖然陰森恐怖了一些，但還不至于有什么危險···”

七人與美食‘交戰’之余，不忘叮囑。

齊紫·凡三人退出民房，關上房門。

但他們卻未曾第一時間去城中央的英靈碑，而是去了附近其他房屋，推開房門查看。

不出意外。

每一間有火光傳出的房間之內，都有一個火堆，以及席地而坐，如同雕像一般的身影。

其中一個房間，有三道身影，但其中一道，卻已然徹底沒了聲息，被宇宙塵埃所覆蓋。

另外兩道，則是有微弱的生命氣息傳出，如風中殘燭、隨時有可能覆滅。

“或許，這是上一個時代的大羅強者吧？”

齊紫·凡關上房門，退出后，輕聲嘆息。

“其中一位已經坐化，另外兩人選擇自封，留待大戰，爆發最后的光和熱。”

藍彩兒與季初彤的臉色都十分沉重。

“還有最后一間。”

不多時，最后一間有火光的房門前，季初彤推門。

屋內，僅有一個‘石雕’。

那微弱的生命氣息幾乎要無法察覺了，虛弱至極。

孤寂、清冷在這屋內仿佛成為了永恒不變的存在，伴隨著‘石雕’不知多少歲月。

三人沒有吭聲，默默退出，關好房門。

“一間屋內，代表著一個時代的強者么？”

“唉···”

“心中沉甸甸的。”

“陰界啊。”

藍彩兒抬頭，看向遠方。

她看不到。

但是，在阿無姐的所勾勒的畫面之下，三人都知道，在那里，有著一座宏偉的城池。

與界關成鮮明對比！

那座城市倒懸，城內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強者成片。

與如此寂靜、清冷的界關相比，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徹徹底底的極端！

“說來真是可笑。”

“同樣是界關重地，陰界如此重視，強者如云，我們陽界的界關，卻是成了‘罪犯’以戴罪之身將功補過之地···”

“噗。”

季初彤都忍不住露出不滿的譏笑。

“找機會，改變這一切便是。”

齊紫·凡收回目光，看向城中央處：“走，去那里看看···”

不多時，界關中央。

一座英靈碑屹立。

英靈碑不大，也就三丈三尺三寸，其上有大道法則隱而不發，十分不凡。

也正是這大道法則，將其庇佑了無盡歲月，讓其不曾出現什么問題。

齊紫·凡嘗試以神識溝通英靈碑···

英靈碑頓時綻放出銀白色光芒，不算耀眼，卻十分清晰。

光芒內，有著一串又一串小字浮沉。

以神識溝通，便可得到一串又一串信息。

“山海界柯浩然，以一身浩然正氣，與界關外大戰陰界之地，被三名大羅圍攻，最終自爆，尸骨無存···”

“上官芳荷，巾幗不讓須眉，與大戰中以一敵二，斬殺一人、重傷一人，但自己卻也因此而亡，只剩下一節指骨，葬于城中···”

“李若云、大羅巔峰強者，與陰界列強大戰多次，斬殺大羅不下五人，最終血戰力竭而亡，僅剩下半塊頭骨···”

“嚴澤宇···”

“廣夢秋···”

一個又一個名字，一段又一段‘生平簡介’。

真的是簡介。

其實，根本沒有生平，最多也就是一句來自哪一方世界，隨后，便是其功績，以及如何戰死，又剩下了一些什么。

齊紫·凡一口氣看了上百條。

結果···

卻無一人留下全尸！

最好的，也不過是有半截殘尸留下罷了。

甚至很多人，找不到半點血與骨、連裹尸布都沒有，只有一段文字，記載著他們的曾經，告訴后來者，他們曾存在過，曾為諸天萬界奮戰過，曾輝煌過···

但，這輝煌不知多少歲月以前便已經落幕。

不為世人所知。

諸天萬界中的蕓蕓眾生，甚至不知曉界關的存在，更不知他們所做出的諸多功績、不知他們的付出。

齊紫·凡沉著臉，將所有信息全部看完，記下，而后，緩緩閉上了雙目。

“值得嗎？”

他輕聲詢問。

像是在問這些逝去的先輩，卻又像是在問自己。

此刻，他的心情十分復雜。

這些逝去之人，對齊紫霄來說，或許是先輩，但是對于自己本尊來說，卻必然是晚輩···

為了這一戰，他們實在付出太多。

值得嗎？

值得么？

若是換了自己···

呵呵。

他突然笑了：“若是換了我啊，定然不會就這般傻乎乎的送死。”

“九大天宮、諸天萬界一天不出手，我便任由陰界之人殺入諸天萬腹地，且看他們如何？！”

“就該如此！”

藍彩兒咬牙切齒，雙目通紅，早已流下淚來。

“界關、兩界之戰，這可真是讓人絕望的戰場啊。”季初彤長嘆：“不該如此。”

“不該這樣的···”

“諸天萬界明明可以做的更好。”

“可惜，他們不做啊。”

“我現在明白了，青萍帝君為何口口聲聲說諸天萬界已經腐朽。”

“諸天萬界，是真的已經腐朽到根部了。”

“必須改變，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齊紫·凡深吸一口氣，而后沉聲開口：“我想，那七位前輩的意思，便是讓我們看這底座之上的浮雕吧？”

“這，似乎是界關成立以來的歷史···”

目光死死鎖定在英靈碑底座那第一幅浮雕之上，齊紫·凡的心神巨震，難以平靜。

終于，要接近當年的真相了呢。

兩界之戰，都記載在這些浮雕之上么？

那么，告訴我吧···

他伸手，撫摸著浮雕，心中喃呢：“讓我知曉，當初到底發生了什么，這兩界之戰，又是何等的殘酷與輝煌。”

“我想···”

“知曉一切！”

伴隨著神識與之共鳴，浮雕頓時放大，齊紫·凡仿佛被吸入了浮雕之中，眼前的一切，不再是浮雕，而是一個栩栩如生的世界···

兩軍對壘，宏偉界關長城綿延無數里。

強者之多，駭人聽聞。

突然成仙了怎么辦 第837章 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