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諾 第一百一十三章 前路渺
穆典可一邊拆信一邊問道:“他怎么把昭陽帶走了,獨把你留下來?”
昭輝道:“昭陽本來也想留下伺候姑娘,可徐長老說,方公子在健康有難,昭陽就跟他去了。”
穆典可蹙眉:方君與有難?!
轉念一想,這八成又是徐攸南拿來哄昭陽的鬼話。
徐攸南想達成什么目的,總能找到辦法,然而真正的動機他是不會說出來的。
果不其然,信紙頭一頁,就是一張幾乎占據了一整張紙箋的大鬼臉,右下角書一排小字:哈哈,騙你的!方家已于五日前秘密送方弦離去建康,不知所蹤。
一把年紀了,還玩這種小孩把戲!
穆典可甚是無語。
抽出第二張信紙接著看,這回徐攸南語氣正經多了,一共說了三件事:
其一,右丞寧玉率太傅王瑤,司空陳光地等二十多名官員,聯名上書彈劾左相容翊私自用兵。
后經查實容翊于調兵前三日上了奏疏,說在健康西北方向發現大股匪寇,作戰能力極強,疑是潛入境內的胡人軍隊,恐危及京師,請兵剿匪。
然而這道奏疏卻遭寧玉一黨扣壓,未達天聽。
兩派系各顯身手,互相攀咬出一連串新科舊案,將個朝堂鬧得個沸反盈天。
最后的結果自然是兩敗俱傷,以容翊和寧玉兩人皆被罷免相位告終。
寧玉連降三級,掛職中書侍郎。容翊則以老母病重,需要床前侍疾為由,主動請辭官位,賦閑在府中。
穆典可不由在心中冷笑。
陳兵圍殺之事,顯然不是容翊一人主張,最終卻被推出來做了皇家的一塊遮羞之布,果然天家心思,最是虛偽,亦最無情。
然而容翊在大勢既定的情況下,竟然利用此事作局,將寧玉也一并拉下了馬,可見其手段。
往后與此人打交道,還須得慎之又慎。
其二,北國三皇子拓拔祁秘密潛入南境,修書金雁塵,有交好結盟之意。金雁塵則一改之前拒不受招攬的態度,決意接受拓拔祁的示好,讓徐攸南帶著翟青等人即刻趕赴宋城與之接洽。
金雁塵自己則留在建康,在寧玉的引見下,與朝中之人結交,另作圖謀。
至于為何不讓穆典可前去宋城,據說是因為拓拔長柔隨拓拔祁一道到了宋城的緣故。
當初在酬四方,金雁塵審問過拓拔長柔以后,提醒過穆典可要提防拓拔長柔,說拓拔長柔因為一些原因對她不除不快。
至于什么原因,金雁塵沒說,穆典可也懶得去猜。
但可以確定的是,徐攸南在此事上并沒有說謊。
最后一條是關于譚周的,極為簡略。只說譚周等人動向不明,讓穆典可不要輕舉妄動,一切等他從宋城回來再說。
從信上安排可以看出金雁塵策略上的大轉變。相對于水深浪高,潛伏大鱷無數的南朝廷來說,譚周只是一條小魚。
譚周欠了金家的債自然要償,但他已不是主要之敵。
天邊吹來濃厚云層,將金烏遮擋,天光驟然暗淡下來。
穆典可收好信紙,看著清渠邊栽種的楊柳樹迎風狂擺,一路倒向遠方,眼神悠遠而愴然。
這一場陳年的深仇,終究是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大到前方的路,已然看不到盡頭。
夜里穆典可又去探了一遍譚府。
依舊無所獲。
果如徐攸南之前所說,譚周從洛陽帶來大量的殺手精銳,并請來眾多的江湖高手助陣,這么多人同時駐守在譚宅內,不可能一點行藏都不露。
那么這些人究竟去了哪里?
是真的出城避瘟去了?還是就隱藏在滁州城內她看不到的哪些角落?
譚周究竟做著什么樣的打算?
穆典可思忖著,等下次見到金雁塵,一定要同他商議,把部分“隨風潛入夜”的調用權力抓到自己手上。
從前徐攸南還算本份,收到消息后會第一時間篩選提取出有用信息呈報上來,及時而準確,從未出過紕漏。
也因此穆典可對他十分放心,從未想過要限制他的權力。
可這次滁州之行,徐攸南可以說是狀況百出。消息拖拉不說,還經常是語焉不詳,含含糊糊,偌大一張情報網就好像突然失靈了一般,刺探不到一點有用消息。
這當然不是扇子和錦衣行的問題,問題出在徐攸南。他另有盤算!
穆典可并不知道徐攸南在謀劃什么。但出于對他這個金家老人的信任,亦未過深干涉。
從前也有過諸如安排女刺客床笫間刺殺,挑撥人家夫妻反目骨肉成仇,甚至需要犧牲明宮弟子的性命以達到目這一類任務,穆典可是堅決反對并嗤之以鼻的。徐攸南便私自辦了,并不征求她的同意。
但無論徐攸南怎么陽奉陰違,在關乎大局的事情上卻從不含糊。
穆典可也就安心放他去折騰,想著他若真的控制不住局面了,自然會來同自己商量。
結果徐攸南竟然跑了?
什么有用的東西都不留下,說一句“動向不明,勿輕舉妄動”就跑了。
這個老東西!
穆典可咒了一聲,從樹上跳下來。輕功幾個起落,出了譚家大院。
兩個打更人從巷子里轉出來,一人提銅鑼,一人執梆子,昏黃一盞燈籠在空蕩大街上搖晃著,像游走人間的幽冥鬼火。
“咚!咚!咚!”
一長兩緊,三聲鑼響后,更夫粗著嗓子吆喝起來:“三更天關好門窗,小心火燭!”
忽然一個更夫猛地掉過頭去,只覺后背涼嗖嗖的,一道黑影稍縱即逝,高墻上月光慘白,悄無聲照著,透著陰森森的味道。
“老王,你剛才看到什么沒有?我……我好像看到鬼了……”
女鬼穆典可現在很生氣。
她很討厭這種如瞎如盲,什么都不在掌控中的感覺。罵了徐攸南好幾遍,往槐井街的大院去了。
自從譚朗上次帶人來一頓打砸后,大院內一切陳設物品都沒再動過,被砸爛的桌椅,缺了腿的板凳,依舊亂七八糟地躺在院中石板上。
但穆典可每晚都會潛回來布陣。
她從來都覺得,任何一件事情,只要做了,就不會是無用的。
敵未明,不可動,那么她便以最飽滿的戰意去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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