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后 十一、大理洱海(完)
納蘭信芳稱呼永基為“十二爺”,這是世家對著皇子皇孫們的稱呼,不稱阿哥也不稱殿下,而只是稱“爺”,這樣一來不驚動外人,白龍魚服的時候避免人人側目;二來也是拉近彼此關系以表親近之意,也是一個從稱呼上的好處。
納蘭信芳別無其他人跟著上島,侍衛和馬車都留在岸邊,只有富祥跟著,富祥當然知道面前這位是自己個的女婿,但禮數上,他還是要甩袖子半跪請安,永基不知道這是金秀的父親,只是和納蘭永寧說話,“納蘭大人不必多禮,”許是外出遠離京城,又是有如此的湖光山色相伴,原本還帶著郁郁之色的永基看上去氣色,神色也頗為輕松,“咱們這都是在外頭,想著竟然還能見面,也是緣分。還請坐下。”
納蘭永寧告坐,見到永基還在看石板上的地圖,笑道,“十二爺昨個夜里頭才到大理府,我卻還不知道,今個怎么不好生休息休息?車馬勞頓,就趕著看地圖,實在是辛苦了。”
“卻不辛苦,”永基溫和的說道,“無非是想著既然到了南邊來了,也不能夠當睜眼瞎,跟著傅恒大人出兵作戰,多少不僅要長見識,還要多多歷練才好,這地圖我拿來卻是時候不久,”永基盯著那地圖,微微皺眉,“許多規矩卻還不懂,也只能是勉力學一學才好,免得到了前線兩眼一抓瞎就不好了。”
納蘭永寧看了看那地圖,筆跡線條清秀斯文,就知道必然為金秀所書,他含笑看了一眼邊上的富祥,“十二爺辛苦了,微臣實在是沒想到,您居然有如此雄心,愿意拋下一切,為了這緬甸之事,來此酷熱之地,實在是令人驚訝。”
“只怕不僅僅是微臣,”納蘭永寧捻須微笑,“都中眾人都已經震驚了罷?”
永基搖頭一笑,他站了起來,轉過身子背著手看洱海之中的碧波,“我原意也不會來此地。”
“哦?那又如何變了呢?”納蘭永寧實際上大概知道為何,但猜測只是猜測,卻沒有什么實際性的推斷,所以他因此有這一問。
“有人告訴我說,”永基轉過頭來,笑道,“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水擊三千里。若是沒有勇氣和力量沖破現在,那么將來也不會有多少出息。”
“這兩句詩……”納蘭永寧微微一驚,又暗暗咀嚼,“可真是妙啊!奇妙之極!”
永基和納蘭永寧相視一笑,兩個人很明顯都知道了是誰說的,“我這會子才到,就聽到納蘭大人高升的事兒,還未曾恭喜過你。”
“這個位置宛如火爐,坐的叫人滿頭大汗,何來恭喜之有呢?”納蘭永寧皺眉嘆氣道,“如今這千頭萬緒我還不知道從何說起,可大軍又要開拔了,我存心想著用一些自己個的人,可偏生也沒帶什么人出來!”
納蘭永寧的這個機會來的猝不及防,他自己個都嚇了一大跳,云南地方官員因為屢次戰敗的緣故,受牽連甚多,原本就沒人愿意來云南,福康安既然答應了納蘭永寧,就和父親說了一次,傅恒本來就缺人使用,又知道納蘭永寧絕不是昏庸之輩,可以驅使,于是也給兒子這個人情,畢竟福康安日后也要出仕,這人際關系都是要他自己個再打點打點的,雖然富察家有家族的關系網在,但福康安有自己個的關系,如此也是最好。
納蘭永寧資歷是有了,卻久別官場多年,也不宜是驟然拔擢高位,一來會惹人非議,二來傅恒也怕耽誤事兒,怕納蘭永寧不堪重用,耽誤了征緬的大事兒,傅恒愛惜羽毛,愿意用夾帶里的人,但他更希望成功。
所以給納蘭永寧選了一個云南左參政的差事兒,大玄朝地方上的規矩,除卻相鄰幾省有總督統攝,比如云南貴州兩省就由“云貴總督”來統攝一切軍政事務,這個是《大玄會典》里頭規定清楚的。除了總督之外,從前人頭大炎興起的巡撫,逐漸取代了布政使成為一省的首腦,布政使退居次席,成為管理一省的民政官,原本手里頭還有些的兵權被總督、巡撫和提督總兵給剝奪了,只剩下管理民政的權利,就這個權利還被不斷的給巡撫侵占去。
布政使尚且如此,作為布政使佐貳之官的參政,更是權力小到不行了,用一個這個時代通俗的比喻,左參政就好像是不入常委還分管衛生的高官……地位是挺高的了,接下去進可擔任布政使,退可入京擔任部院的堂官,但是手里頭的權柄么……大概就是到處給名勝古跡題題字,或者是去各處學堂看看,嘉獎下愿意讀書學習的士子們,后面這一項還要注意尺度和次數,若是經常去學堂,這是會讓學政不高興的,會讓他覺得參政冒犯了自己的權力。
納蘭永寧原本不愿來此清寒之地,奈何答應了金秀,又因為的確是機會難得,存了過來消磨日子的心思到了云南,可千萬沒想到,云南巡撫鄂寧,參贊大臣、云南布政使舒赫德,先行到了云南摸排清楚緬甸和云南邊陲的形勢之后,聯合上奏,說征緬有五難。一是辦馬難,按滿兵一萬、漢兵三萬出兵規模算,戰馬、馭馬需十萬匹,急切難辦。二是辦糧難,按四萬兵、十萬馬算,單十個月就需糧42萬石,全省倉糧也不過三十五萬石,缺口很大。三是行軍難,從內地永昌到邊境就路難走,邊外地形更差。四是轉運難,單從永昌運糧到邊境,按三夫運米一石算,就需百余萬人次,而如果到了邊外,內地人不愿意出邊,人煙稀少,雇夫幾乎不可能。五是氣候難,水土不適,歷次戰事病故或因病失去戰斗力者比戰場死傷還多。兩人最后結論就是,對緬甸戰事勝算不大,不如設法招致緬甸投誠算了。
玄天后 十一、大理洱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