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后 五、天書有字(下)
“不會的,不會的,”善保眼神有些癡迷,用顫抖的雙手翻開了那個只是寫了一個“人”字的書,為首的第一句話,“一人獨自,二人成雙,三人成眾,得眾人之勢,可無往不利。”
“如何得勢?使親友多,使仇敵少。”
單單就這兩句話,讓善保心神激蕩,再也無法看下去了,“今個不可看這個!”他忙合上了冊子,閉上眼,深深地吸一口氣,過了許久才慢慢睜開,眼中混沌一片變得慢慢清明,“這幾句話就大有深意,若是我要寫八股文章,這幾個字,我就能寫出幾千字來解釋說明,若是我今個再看下去,只怕是幾天都不必睡了!”
“哪里如此夸張?”金秀接過了善保遞過來冊子,驚奇的笑道,“這話兒如此淺顯。”
“話兒淺顯,道理卻深。四書五經幾千年下來,不知道多少人為其注解,四書五經才多少字?可注解的書冊,只怕是汗牛充棟,都不在話下,這些都是簡單的字句才能寫出的大道理,若是用極為華麗之辭藻來寫,只怕也是如司馬相如的漢賦,徒有其表,內在卻虛無。”
善保搖搖頭,“如今我看了這幾個字,就不免要遐想無比了,這對著我應試不利,不能再看下去了。”善保也是決絕之人,說不看就不看,完全不會在意金秀是否寫完,或者是在意金秀后面是否有什么別的更新,如此大毅力之人,的確少見。
“也好,”金秀把手里頭的冊子放下,笑道,“等著我一體寫完了,再請致齋你品鑒,若是有什么不妥當的,還要你斧正呢。”
“不敢斧正,但若是讓我能批注一二,”善保忙說道,“秀兒,那我就是心滿意足了。”
時人都喜歡在書上批注,比如日后大名鼎鼎的紅樓夢,就有胭齋主人的批注在字里行間,互為表里,相映成趣。金秀點頭,“如此的話,這本書倒是算咱們合寫的。”
兩個人相視一笑,正在心意無間的時候,窗戶外面閃現出了一道大紅色的身影,赫然是桂大奶奶,她臉色不悅,陰沉的盯著兩人,“大妞!你和鈕家大爺在屋里頭是做什么呢!”
金秀被嚇了一大跳,原本有些旖旎的氣氛被尖利的中年婦女叫聲給打破了,“姑,姑爸!”金秀結結巴巴的說道,似乎做了什么錯事兒被抓了現行一般的心虛,“我和致齋在這里頭看書呢。”
桂大奶奶不悅的盯了臉上飛霞通紅的善保,“什么書不能在外頭看!呆在家里頭做什么?孤男寡女的,這可不合禮數!”她又痛罵金秀,“這么多規矩都白教你了!滾出來,拿著茶碗在院子里頭站半個時辰!”
善保臉色通紅的出來,桂大奶奶對著他皮笑肉不笑的說了一段話:“鈕大爺,咱們這街坊四鄰的,抬頭不見低頭見,有些話原本不該說,不過我這寡婦失業的,說幾句得罪人的話,倒也不怕了,你若是得空來玩,我是歡迎的,咱們元家也不是不知禮數的人家。可若是做一些長輩們不知道的事兒,那么我就不高興了,若是我不高興了,誰也別想高興!這話,聽明白了嗎?”
善保咳嗽一聲,“是,姑奶奶,我聽清楚了。”他還擔憂的看著金秀,“還請您不要責罰大姑娘才好。”
“我們元家的事兒,輪不到你鈕祜祿家的人操心,還請回吧,您是要做功課的人,不要在外面耽誤太久了。”桂大奶奶擺擺手,“二妞,送客!”
金秀站在桂大奶奶的身邊,不知道為何,總覺得善保這一走,似乎就再也沒什么見面的機會,臉上的惶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然幽靜的哀傷,宛如春日里胭脂花清幽不易察覺傷心的香味,釋放了出來。
善保跟在二妞的身后,頻頻回頭,見到金秀臉上哀婉,不明白她為何如此,還以為金秀是怕桂大奶奶責罰,于是反而是招招手,“我得空了再來看你。”
桂大奶奶聽到這話臉色漆黑,金秀微微一笑,擺擺手,示意他快著走。
“你別忘了自己個的身份!”等著善保出門去,桂大奶奶馬上開口痛罵金秀,“都要準備入宮選秀了,還在外頭鬧這些幺蛾子,你是有幾個腦袋?我們元家是有多少腦袋!”
金秀收起了哀傷之色,“是,我明白,我們不過是討論書上的東西罷了,什么心思都沒有,姑爸您就放心吧!”
“我放心個屁!”桂大奶奶激烈的說道,“我再告訴你一遍,入宮選秀務必給我順順利利的,別鬧騰別的東西!都統已經說過了,木老爺不是給你安排了首號?這是咱們家的榮耀,也是你的榮耀,若是辦不好,你自己個丟臉不說,我們元家都要倒霉,你明白嗎?這個若是不明白,我如何放心!”
二妞送了客,又根據桂大奶奶的要求端了一個蓋碗來,怯生生的遞給金秀,金秀端起了蓋碗,放在了自己小腹跟前,端莊的站在院子里頭,似乎面前有一位客人,隨時就要準備著進獻茶水一般。
桂大奶奶雖然很是挑剔,但不得不承認金秀的這個動作完美無缺,沒有任何瑕疵可以挑剔的,但饒是如此,她還是不悅,“哼!這么一會子算不得什么,給我老是端上半個時辰!”
她決定親自盯著,這差事兒原本之前都是二妞的,這會子不要二妞了,二妞躡手躡腳的到了自己屋里,從荷包里頭拿了兩個銅板出來,放在手心里看了看,高興的又放回去,姑爸給自己的要求是鈕家大爺一來,就要自己通傳,這樣的話,會給兩文錢,但今日她等了好一會才通傳給姑爸的,又讓大姐可以和那位漂亮的大爺說說話,自己又賺了兩文錢,姑爸那邊也交代了差事兒,自己可是什么方面都照顧到了。
玄天后 五、天書有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