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后 一、別與君同(中)
福康安從未想過,自己的心緒在這一刻,會變得有些多愁善感,這簡直不是自己。
“若是她自己個愿意,我的確是沒辦法,”福康安默然,隨即說道,“人生最難改的,就是自己個愿意做的事兒。”
“所以你說說,這算是什么事兒!”納蘭信芳說著說著又怒起來了,福康安當前,他心里頭的有些小心思就不方便說出來,只能是無緣無故大發雷霆,“真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就當著我家阿瑪的面兒說出來了那個話!真是,不知所謂!”
“不知所謂!”納蘭信芳小聲的咒罵了一番,似乎對著自己不滿,又對著剛才呵斥自己不尊禮數的父親納蘭永寧忿恨,又對著金秀的要求大失所望,這會子見到福康安不說話,又馬上要開始攻擊他來,“怎么,福三爺,您剛才不是什么都說的很好嗎?會幫著我,那我問你,這事兒,你怎么幫我?來來來,你只要這事兒幫著我辦好了,那我就給你磕頭道謝,這一輩子都聽你的話,如何?”
“辦不到吧?嘿嘿,那我就告訴你,以后別在我納蘭大爺面前裝什么大尾巴狼!”
“混帳!”福康安不悅的喝道,“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瘋了!”
“我什么混帳!我哪里混帳!”納蘭信芳今日可是完完全全沖冠一怒為紅顏了,原本在福康安面上不敢吱聲溫順如小綿羊的他,今日心情欠佳,一下子就朝著福康安呲牙咧嘴了,“你不給我說清楚,今個我就和你沒完!”
兩個人劍拔弩張,這會子又有沒眼力界的人來敲門了,“大爺,”外頭的小廝哆哆嗦嗦的說道,“元大姑娘來了。”
“不見!誰來都不見!”納蘭信芳大聲喊道,“叫她出去,叫她不必來了!”
門還是被打開了,這是今日納蘭信芳的外書房的第二位不速之客,門外站著了一位青色裙子,上面穿著紅色坎肩的少女,她微微低著頭,門外的陽光恰好照在她頭上插著的一支粉色杜鵑花,顫顫巍巍的,似乎還帶著幾滴春日里頭的露珠,金秀抬起頭來,眼神清澈,嘴角帶著一絲清淡的微笑,陽光照耀在她那玉色的臉上,微微的柔化了那些絨毛,她的皮膚好像是變得透明了,變得好像帶著瓷器一樣的光澤。
兩個人都看呆了,尤其是福康安,他從未想過金秀是什么模樣的人,在他起初的觀念里頭一直認為,金秀是可以值得籠絡的人,后期又覺得她是一個貪得無厭的人,到了剛剛剛才,福康安還是覺得金秀,是一個可以提供一些別人沒有的東西給自己的盟友或者是下屬,或者是局外人。
但這一刻,福康安似乎將自己心里的固執己見,換掉了。
金秀見到了書房里頭的納蘭信芳,微微一笑,跨步進了書房,剛才在外面的光芒,門一關,就從金秀身上消失了,“怎么了,芳弟,就連我也不愿意見了嗎?”
“你還來找我做什么!”納蘭信芳氣呼呼的,“你不是要入宮嗎?你去啊!你去啊!去了不要回來就是了,怎么還來找我呢!”
“我剛才聽著芳哥兒的話兒,”福康安將折扇拿起來,合攏,放在了手心里,握得緊緊的,“怎么,金姑娘要選秀嗎?”
“這是自然,八旗護軍女子都要選秀的。”
“這選與不選,不是金姑娘自己個說了就算的事兒嗎?”
“這話不通,”金秀不承認,“我不想選秀,可我不得不選。”
“這話更是假的!”納蘭信芳大聲的喊道,“大家伙誰不知道,就算是福三爺,也知道,多少人若是不想選秀,直接找門路撂牌子就成!”他雖然大聲說話,卻還沒有背過身子來,只是依舊拿著背來對著金秀。
金秀微微一笑,也不去和納蘭信芳爭吵,“三爺今個來,是要做什么事兒?”
“沒有什么事兒,只是許久沒來見納蘭兄弟了,所以過來瞧一瞧,沒想到這一來,倒是知道了金姑娘的好消息,”福康安的劍眉之下,眼神深邃,看著金秀的目光,似乎有著什么不一樣的意味在里頭,“選秀入宮,自然也是可以不用選的,這里頭的事兒,我倒是更覺得,金姑娘你自己的意思更重要些,信芳兄弟說的,在理。”
“聽見了沒,聽見了沒!”納蘭信芳得意起來,沒想到福康安這會子竟然是和自己站在同一起跑線上了,“人家都這么說了!三爺都這么說,這可是不我瞎編的。”
金秀決定還是要先一個個解決,不能這兩個人一唱一和的,沒完沒了的話,事情是解決不了的,“福三爺,我這是要入宮選秀,這是規矩不假,可若是沒有貴府的幫襯,我也只怕是不能這么快的入宮,你知道不知道,我們旗下都統哪里,已經行文給戶部,把我的名字放在了首號!”
八旗護軍選秀,是大玄朝的規矩,各旗都要遵守,但各旗時間久了,總是要找一些花樣來別一別苗頭的,爭先恐先的氛圍和意識在任何時候都必須要得到體現,不僅僅是普通的穿衣飲食起居出行都要比別的旗下要好,比別的都統要好,更是體現在了別的事兒上,比如現在的這個選秀“首號”事兒上。
大家伙既然都是一體選秀,又都是為朝廷當差,自然也要分一個先后出來,當然了,要這些八旗護軍的頭腦們在戰場上浴血奮戰,靠著軍功封賞來分前后高低,這是絕不可能的,開玩笑,誰愿意去送命,四九城歌舞升平的大好日子不香嗎?
但其余的方面,就沒有這個擔心了,特別是選秀,大家伙都要巴不得讓自己的旗下多出些貴人來,這樣可以多多照拂自己旗。
玄天后 一、別與君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