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一代新人勝舊人

馮老并不是冷颯以為的那種嚴肅固執的老先生，雖然已經將近八十的高齡須發皆白，但背脊總是挺得筆直整個人看起來依然精神抖擻。

一雙眼眸也依然如鷹一般鋒利，因為年老而有些渾濁蒼老的眼眸并沒有讓他顯得老朽反倒是充滿了時間沉淀過后的智慧與寬容。

馮老畢竟是軍中德高望重的長者，即便是那些被派來攔截他的人也輕易不敢對他無禮。

倒是那些跟著一起來但明顯不是軍中人的人先一步動手了，冷颯和蕭軼然趕到的時候雙方打得真激烈，馮老卻被幾個穿著制服的人護著站在一邊，其中有一個正在竭力勸說馮老不要摻和這些事情回家去休息。

有了冷颯三人的加入，情形立刻急轉直下。

特別是冷爺自己并不出面，只躲在街邊的樓上朝下面打冷槍。

一個神槍手在這樣狹窄的地形下，殺傷力是極其恐怖的。沒一會兒功夫，那些黑衣人就已經被消滅殆盡了。

蕭軼然與同伴匯合，包圍住了那幾個穿著制服的人。

“馮老，抱歉讓您受驚了。”蕭軼然恭敬地道。

馮老揮手道，“三皇子客氣了，我這個老頭子還勞煩三皇子親自走這一趟，是你辛苦了才是。”

蕭軼然苦笑，這次的事情皇室也有一份兒，若沒有這事兒這老先生好好地在家里頤養天年又何必冒著危險跑出來了呢？

馮老指了指樓上問道，“樓上的小朋友是誰？槍法很不錯啊。”

不等蕭軼然解釋，冷颯已經從二樓的窗口翻了出來，十分干脆利落不到片刻就落到了街邊的地面上，笑道：“多謝馮老夸獎。”

馮老有些意外，看了看冷颯笑道，“還是個姑娘啊，這是…傅家的大兒媳婦？”

冷颯提著槍過來，有些意外，“馮老見過我？”在京城這么久，她還真沒有見過這位如今深居簡出的老先生。

馮老笑道，“老夫雖然老眼昏花了，但偶爾還是看看報紙的。”

面對這樣一位比自己祖父年紀還要大，年輕時也戰功累累的老者冷爺也難得有些不好意思，“讓馮老見笑了。”

馮老道，“行了，咱們也不寒暄了，還是先去學校看看那些孩子吧。回頭閑了，傅少夫人不妨和傅少來舍下小坐。”

冷颯連忙點頭謝過，“我是晚輩，您叫我小冷就行了。”

“馮老！”站在一邊那幾個穿著制服的青年見他們要走頓時有些急了，立刻開口道。

原本還因為他們并未冒犯馮老而打算忽略他們的人見狀立刻又舉起了槍來，馮老揮手示意他們不用緊張，道：“無妨，你們回去吧，這學校我今天是一定要去的。”

為首的青年有些急了，“馮老，您何必插手這些事情？”

馮老搖頭道，“你們早都畢業了各自有自己的立場，亦或者身為軍人只能服從上峰的命令。但那些孩子都是安夏的未來，他們一天沒畢業學校就得對他們負責。我是絕不能看著他們卷入這場混亂，白白送了性命將來還落得個身后罵名纏身的。”

說到此處，馮老神色肅然地看著那青年道，“你回去問問曾戎，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我知道任南硯是他老師，但是他也是四五十歲的人了，什么是對什么是錯，他還要別人替他分辨？”

青年當然明白馮老話里的意思，忍不住低聲道，“校長，您…覺得我們做的不對么？”

馮老道：“你自己想。”然后對其他人招招手道，“走吧。”

路過那幾個青年身邊的時候還丟下了一句話道，“學校我是一定要去的，你們若是想阻止我就直接開槍吧。我這老頭子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算爬也得爬到學校去。”

這些青年當然不會對馮老開槍，不僅是因為馮老的身份和名望，更是因為他還是國立軍校第一任校長，而他們這些人…大多都是這個學校畢業的。

無論如何，也做不到輕易對自己曾經的老校長開槍。

等到了學校冷颯才知道傅鳳城為什么一定要蕭軼然護送馮老來學校。

從昨天開始城里的亂象就清晰可見，學校里的年輕人又大多血氣方剛，經人一挑撥根本就想不明白什么就想要往外沖。

雖然傅鳳城和龍鉞提前以南六省和北四省官方渠道致電給學校要求管束好學生，甚至連遠在西北的宋家也發電關切詢問，學校里的老師們也都在極力安撫約束學生。但這種事情，并不是靠講道理就能行的，至少不是隨便一個人講道理都能被接受的。

聽了一晚上城里時起時落的槍聲，學生們早就躁動不安了。

再加上一些人刻意散布流言，且任南硯本身在學校和學生中就擁有巨大的威望，眼看著那些學生拿著平時訓練用的簡陋武器就想要往外沖了，就那一點老師和工作人員壓根就攔不住。

冷颯一行人趕到的時候，校門口正人聲鼎沸。

學生們眼看著就要沖破大門了，學校的老師也不敢再硬攔，大家手里都是有家伙的，再攔下去就得發生流血沖突了。

碰碰碰！三聲槍聲突兀地在校門口響起。

原本喧鬧的大門口突然有片刻的寂靜，所有人都齊刷刷地望向校門外的街邊上。

那里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群人。

為首的是一個須發皆白滿臉皺紋卻背脊挺直的老者，老者左右兩邊站著一個俊美青年和一個美貌女子。那女子手里的槍還沒有收回去，顯然剛才那三槍就是她開的。

事實上，這三個人在場的大多數學生都很眼熟。

馮老不必多說即便這些年不怎么來學校了，但學校的照片文獻卻是不少的。蕭軼然是皇室三皇子未來的安夏皇帝，冷颯這段時間頻繁登上各種報刊雜志，說是這個年紀的青年們的夢中情人和偶像也不為過。

若是平時，這三個人站在一起著實是有些奇怪。但是現在，看到這三人出現在校門口卻似乎有一種詭異的和諧與理所當然。

“校…校長？”有人驚叫出聲。

馮老朝著擠在一起的眾人走了過去，蕭軼然趕緊上前生怕那些激動的學生沖出來傷了這老先生。

馮老對他擺擺手示意沒事，走到距離大門幾步遠站定對里面的人道，“這是在做什么呢？”

學校的現任校長和幾個老師滿是驚喜，連忙道，“校、校長，您怎么來了？”

馮老道，“我在家里聽說這邊聽鬧騰的，就過來看看。這個時間你們不好好上課，堵在校門口干什么？給別的學校看笑話么？”這一片可不是只有一個學校，京城最有名的幾個學校都在這一片地區。

一個明顯是領頭的學生高聲道，“校長，我們也是軍人，我們要出去戰斗！”

馮老雪白的眉毛一揚，“跟誰戰斗，為什么戰斗？你們打算怎么戰斗？”

“……”又是一陣寧靜，突然人群中有人道，“我們自然是支持自己人！南六省和北四省的人憑什么插手我們京城的事情？！”

馮老也不生氣，點點頭道，“很有道理，那你們不如讓那些人先將議政大廈和軍部被軟禁的人放出來？”

又有一個學生向蕭軼然發難，“三皇子，你是皇儲，難道也要支持傅家和龍家？明明是他們仗著兩地勢力勾結樓家意圖控制中央軍，難道你也熟視無睹？”

蕭軼然有些無奈地聳聳肩道，“我已經不是皇儲了，安親王和穆親王還有各位皇室成員今早發的電文，各位難道沒看到么？”

“叛徒！”有人怒罵道。

無論哪個時代哪種背景為了什么，叛徒從來都是不受歡迎的存在，哪怕你是棄暗投明。

這一聲叛徒立刻激起了許多人的憤慨，怒罵聲不絕于耳。如果不是大門被鎖著，門前還有學校的衛兵攔著，只怕會有人直接沖出來將三皇子殿下給撕了。

馮老看著眼前這群年輕人，突然冷笑了一聲道，“你們既然如此尊崇皇室，方才見到三皇子怎么也沒見你們三拜九叩？”

眾人一陣無語，這年頭誰還會什么三拜九叩啊？別說是三皇子就算真見到皇帝也用不著啊。

再說了，能考入國立軍校的學生哪個身上沒有點傲氣？讓他們膝蓋打下彎兒都不容易更何況是三拜九叩？

馮老看看瞬間無語的年輕人，笑容倒是漸漸和煦了下來，撫著胡須道，“你們那位任老師現在打的旗號就是匡扶皇室，我看你們對他的理念如此推崇，想必是做好了以后見到皇室成員就跪下磕頭的準備了？”

冷颯突然笑道，“馮老，他們將來跪的也不一定是蕭家人，蕭氏已經自行放棄了皇族身份，匡扶皇室從何談起？”

這年頭大家誰都不傻，就算之前被人煽動有些熱血上頭，這會兒見到馮老堅決反對那熱血也就下去一半了。

再聽到冷颯和蕭軼然的話，就更覺得不對了。

冷颯先不說本來就是南六省的人，但蕭軼然可是鐵板釘釘的未來皇帝，匡扶皇室不是對他最有好處么？他為什么要反對？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突然冷颯一把拉過站在自己身邊的馮老，“江湛，閃開！”同時拔槍，射擊。

兩聲槍聲幾乎同時響起，馮老被冷颯拽到了一邊，站在馮老身后的江湛身手利落地閃開了。

但校門里人群中的學生卻沒這么好的身手，身邊擁擠的人群也不允許他躲閃，直接被一槍爆頭。

絕大多數的學生別說是上戰場，其實平時就連血都沒怎么見過。突然兩聲槍響，槍聲的余波還在腦海里回蕩，就看到身邊的同學突然被一槍打中了腦門倒地斃命。心理素質差一點的學生差點當初吐出來。

“馮老，你沒事吧？”冷颯一只手扶著馮老，回頭關切地問道。

馮老倒是十分淡定，半點也不像是剛剛險些被人襲擊的模樣，笑道，“沒事兒，小冷這身手可比學校這些學生強多了，比三皇子也強多了。”

蕭軼然連忙上前扶著馮老有些不滿地道，“您夸她就夸她，損我做什么？我身手也沒那么差吧？”

冷颯被夸得有點慚愧，她這個身手要是還比不過學校的學生，那干脆別出來混了省得丟狐貍窩的臉。

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大多數學生都嚇傻了。即便是隱藏在人群中的某些不懷好意的人此時也不敢揪著冷颯殺人的事情說什么。因為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是那個死者先一步想要射殺馮老，冷颯才開槍還擊的。

只不過結果是馮老被人拉開了，而開槍的那個人因為人群擁擠根本無法閃避而斃命了。

能拿出來說的也只是冷颯朝人潮密集的地方開槍不合適容易誤傷，但這個時候這種小事拿出來說只會白白讓自己暴露在人前毫無意義。

馮老扶著蕭軼然站穩，看向大門里的師生笑道，“好啊，咱們學校的學生有出息。把門打開，想要去參加什么戰斗的就讓我這個老家伙來給你們上第一堂實戰課。從我身上踩過去，你們就可以畢業了。”

“校長，這……”現任校長有些擔心地看著馮老，這么多人要是打開了門一下子沖出去可就控制不住了。

馮老沉聲道，“開門！”

校長嘆了口氣，揮揮手示意身邊的人開門。

學校大門口一片寂靜，大門里那些學生并沒有一窩蜂地沖出來。

或許是地上那尸體帶給他們的沖擊還沒有完全消退，原本心中的熱血激昂已經降到了最低點。

“那…校長，難道我們什么都不做？”有人忍不住問道。

馮老淡淡道，“你們既然自認為是軍人，那就肩負起自己的責任。這片區域學校林立，這里面的學生每一個都是安夏的未來。拿起你們手里的武器，保護你們該保護的人。不要忘了，身為軍人的職責不僅僅是征戰，還有守護！現在還不到該你們上戰場的時候，那就先守護你們能守護的地方和人！”

“是，校長！”有人高聲應道，很快又有人陸陸續續地應聲。

堵在校門口的學生們面對敞開的大門卻并沒有往外沖，而是紛紛轉身往學校里面走去。

大門里傳來高亢而堅定的聲音，“步兵科三年二班集合！”

“指揮系四年一班集合！”

學生們紛紛響應，校門口的人漸漸散去。

剩下的一些還想做什么的見大勢已去，也只能心有不甘地溜走了。

他們并不知道他們才剛離開，站在一邊的一位主任就對身邊的衛兵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跟了上去。

在學校里搞事情，簡直是找死！

眼看學校的事情處理完了，冷颯與迎出來的校長寒暄了幾句就跟蕭軼然一起離開了。

學校有馮老在，幾位校長老師看起來也都很靠譜，只要不出什么大亂子一點小事也不妨。

但是他們的事情卻還很多，不能久留。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校長有些感慨，“這位傅少夫人可真是了不得。”這種情況下開槍，一不小心就真的可能會失控。

馮老也點頭道，“傅政有這么一對兒子兒媳，傅家當可再興盛幾代人。”

這會兒京城亂成這樣，也只有那位傅大少還能記得派人來請他到學校安撫學生了。

雖然即便是傅大少不讓人來，馮老自己也會出面，但心里多少還是感到十分欣慰的。況且以他如今的狀況，沒有人護送能不能順利到達學校就不好說了。

“校長，您說眼下這情況……”

馮老笑道，“一代新人勝舊人，以后是年輕人的天下了。我看著，任南硯就是自討沒趣。”

“……呵呵，校長說得對。”

－－－－－－題外話－－－－－－

今天二更可能會比較晚么么噠

我在豪門當夫人 434、一代新人勝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