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晉皇族 第五十八章 選擇題
滎陽縣公府,鄭善愿書房。
一副書寫著《春江花月夜》的名篇掛在正中央,鄭善愿背著手,瞇著眼睛默默的注視著。這篇書法并非出自虞世南之手,目前長安權貴已知的,由虞世南親手寫的那篇《春江花月夜》在瑯琊郡公手中。無數附庸文雅的權貴想求虞世南再寫一篇,但是都沒有得到回應,可以說瑯琊郡公手中的那副書法已經成了絕跡。
而這篇,是由大儒王鴻親手所作。雖然在價值上可能比不了虞世南的那副書法,但是也不會差太多,畢竟王鴻這個大儒的身份擺在那里。
值得一提的是,姜承梟的這篇《春江花月夜》現在確實成了文壇中不可磨滅的一篇神作。現在大多數的書法家都在用這篇詩文練習,而出自虞世南之手的那篇更是讓無數人垂涎的存在。
“青雀有福啊,虞世南也不知贈了他多少篇上好的書法。”鄭善愿微微感慨。
作為耕讀傳世的山東世家,鄭家也好,裴家也好,收藏這種聞名天下的詩文大作幾乎成了每一代人固定的愛好。畢竟,這東西往書房一掛,拜訪的客人頓時感到一股書香世家的氣息。
立在鄭善愿身后的鄭仁鯉贊同的點點頭,“我記得上次王妃來時還提及虞世南在青雀成婚時也曾贈了一副字。”
說起這個,鄭善愿莫名的嘆息一聲,轉身招呼鄭仁鯉坐下,似是回憶道:“當初我也曾想撮合青雀與觀音的,只可惜陰差陽錯之下被長孫家撿了便宜。”
鄭仁鯉眉頭稍皺,說道:“父親,那件事已經過去就不要再提及,現在觀音也已經與崔家定了婚事,再提及又有何用呢。再者,若是能勸動王妃將郡主嫁給咱們家,王府那邊的聯系不還在么。”
“哼!”鄭善愿眼睛一橫,喝道:“你懂什么東西,你以為為父千方百計的結好青雀單單是為了趙王府的權勢么。”
突如其來的怒罵讓鄭仁鯉一怔,不解道:“何意?”
“你呀你呀,真是讓為父失望。”鄭善愿指著鄭仁鯉嘆息,“這長安中發生的事情你一點沒察覺到么。”
“長安城中發生了何事?莫不是陛下對青雀的看重?”
似是放棄他能猜出來自己的想法,鄭善愿道:“你從小就夠聰明,但是你的格局一點也不夠大,狹隘的目光局限了你的器量,你看不到這平靜水面下的波濤洶涌。”
聞言,鄭仁鯉細細思量,突然意識到某個點,“父親說的是今上對關中貴族的敵意?”
“嘿嘿,何止是敵意。”鄭善愿冷笑道:“今上簡直恨不得刮了關中貴族的皮,吸了他們的血,將他們掘墓鞭尸。”
可不是么,今上登基這才三年光景,先是摁著關中貴族的腦袋逼迫他們遷都,然后再擼掉了竇家嫡系李源,再接著是于家。就是當年的先帝也沒有今上這么狠辣的手段,現在更直接,遷走五十萬佃戶,一拳打在關中貴族要害,要了他們半條命。
經過鄭善愿的提點,鄭仁鯉也想清楚了其中的關竅,遂道:“父親是覺得關中貴族不會善罷甘休?”
“這還用問,要是朝廷強行充了鄭家的田產,你能罷手嗎?”鄭善愿反問。
這個問題鄭仁鯉不需要思索,回答一定是不能罷手!沒有田產土地,他們怎么能養活那么多的鄭氏族人,族學的錢財又從哪里來,鄭氏又怎么擴大自己的影響,吸引天下學子投入鄭氏門下。
鄭善愿接著道:“其實這次裴昀能坐上工部侍郎的位置,并不全是咱們下的功夫,最主要是關中貴族那邊故意放水,甚至獨孤整都沒有說一句反對的話,這還不能說明他們想干什么么。”
話說到這里鄭仁鯉全明白了,獨孤整是吏部尚書,要是他從中作梗,裴昀是不可能調回朝廷中任職工部侍郎的。
“父親的意思是,關中貴族在向我們示好?”
“既有示好聯手的意思,也有警告的意思。”鄭善愿緩緩道:“他們很明白,現在今上如此針對他們,要是咱們在橫插一腳,他們就真的走投無路了。”
“至于警告,嘿嘿,他們倒是想多了,咱們可不像他們,一群土匪。”
鄭仁鯉道:“我倒覺得不是不可能,要是今上真的收拾了他們,轉頭的目標一定是我們。父親前幾日不是還說,此次中正選士,陛下與趙王全權拿捏么。”
聞言,鄭善愿沉默,良久之后方才緩緩道:“這就是我如此親近那孩子的緣故,太子暗弱,齊王愚鈍,至于未成年的三皇子不值得思考,一旦到了萬一的時刻......”
鄭仁鯉大驚,他從未想過自家父親居然思考的那么遠,忍不住說道:“父親,是不是有點杞人憂天了。”
“杞人憂天?”鄭善愿罵道:“你的史書真是讀到了狗肚子里去,想想橫掃六國的嬴秦,想想漢末黃巾,再想想現在的晉室。這三者在某種層面是不是走上了一條路。”
“怎么會......”鄭仁鯉錯愕,這三者有何可比性。
鄭善愿冷哼一聲,道:“告訴你一件事,今上修建的那條運河貫通南北各大水系,按照今上的計劃,要在三年之內打通最起碼需要百萬民夫夜以繼日的開鑿河道。”
鄭仁鯉倒吸一口冷氣,“這...這怎么可能。百姓也不能這么折騰啊,難道趙王就沒有勸解陛下嗎?”
“勸解?”鄭善愿道:“趙王現在自己都要保護好自己,漢王的事情過去還沒有一年的時間,哪個宗室敢找死觸皇帝的霉頭。趙王現在之所以深受陛下看重,那是因為趙王在軍中的威望能夠鎮得住關中貴族。等年輕一代的將領逐漸成長起來,你看看今上還會不會讓趙王把持尚書令這樣的權柄。”
說到這里,鄭善愿嘆道:“今上做事情太急躁了,而且獨斷專行,現在關中貴族知道今上對他們的殺心,斷不可能為晉室盡忠。現在不過是表面繁花罷了,只需要一個引子,就會...”
話說到這份上,鄭仁鯉再怎么格局不夠也基本上明白了父親的想法,但他還是質疑道:“父親怎么知道青雀那孩子能成事呢?萬一日后他變的.....”
聞言,鄭善愿微微闔目,“這件事你就不要擔憂了,自有我來觀察他。僅以現在而言,他是最好的選擇。就算最后真的讓我們失望了,那也是他,而不是鄭家。”
好吧,話至此他也不能說什么。
“對了父親,這件事要與裴家還有王家通氣么?”鄭仁鯉問道。
鄭善愿頓時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氣道:“你這個笨蛋,你以為我為什么在他去了裴府之后那么緊張,一定要今日借著婉兒生辰將他請來么。那是因為裴矩那個老東西眼光之毒辣不在為父之下,為父能看出來的東西,那個老東西一樣能看出來,你明白嗎!”
“明白,明白。”鄭仁鯉頓時唯唯諾諾。
“王家那邊不用管他們,要不是先帝時王鴻那個笨蛋走錯了路,咱們至于被今上冷遇么,他們自己犯的錯,自己去彌補,一副破字也想讓老夫出頭,真是瞎了他們的眼。”
想起王家的事情,鄭善愿就氣不打一處來,他好歹也是山東士族領袖,結果六部尚書一個職位沒混到,居然讓盧懷慎搶得先機,這難道不是王家的錯讓他們整體背鍋么。
正在這時候,家仆來報:“老爺,瑯琊郡公攜其夫人已在府前下轎。”
大晉皇族 第五十八章 選擇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