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民心不可欺

童海固然武功出色，統兵能力也有，當個將領綽綽有余，但論起政務方面的能力和計謀手段并不出眾，比起他的護衛總管楊清來差遠了，更別說與秦如韻相提并論了。

尤其是童海江湖氣還很重，顧念舊情，執法不嚴，讓他當一個城池的臨時總管，確實不太合適。

事實上楚錚當時急著趕赴蝙蝠島，加上對這晨曦城的事務并不上心，安排童海也是看中他為人忠信、武功高強兼有一定的管理能力，只是權宜之計。

在他心里最合適的總管人選是秦如韻，退而其次，他之前的護衛總管楊清也是不錯的人選。不過當時秦如韻要和他一起去蝙蝠島，楊清也還在紹城，只能臨時找童海來湊個數。

還好在賑災方面童海和胡辛配合得不錯，沒出現凍死餓死百姓的情況。

現在他和秦如韻回來了，童海就該挪挪位置，做回純粹的將領了。

楚錚還在琢磨著，童海聞訊親自帶人趕來相見了，楚錚見他雙眼布滿了血絲，整個人也累脫了形，到了嘴邊的責問便再出不了口。

童海卻已先愧疚地跪下道：“楚帥，童某無能，御下無方，有負楚帥重托，讓楚帥蒙羞，讓鄉親們受苦了！楚帥回來了就好，屬下再無顏面當這臨時總管一職，特來請辭。”

楚錚嘆了口氣，扶起他道：“這段時間為難你了，先說說城里的近況吧。”

童海趕緊向楚錚報告了近期的事務。

他現在掛名臨時總管，負責城中一切大小事務，但實際上因為他原本麾下人數不算多，加上程三牛的六百多人馬也不及衛煥、龐信拉攏了原偽軍后的實力強大，對城池的掌控力大打折扣，只能緊盯著楚錚再三囑咐的城里賑災事務，以及保證對錢糧物資的管控。

楚錚一直比較擔心的是錢糧這塊，萬一被丁煥等人敗光，那對晨曦島來說就是一場災難，現在聽聞還牢牢控制在己方手里頓松了口氣。

有錢有糧，晨曦島的復興就是時間問題。。

至于丁煥等人不過是跳梁小丑，翻手可滅，他根本就沒擔心過。

楚錚想了想道：“你先派人通知各級官員將領半個時辰后到城主府開會，另外通知祝朝歌的騎兵隊集結，趕來這里。”

祝朝歌是騎兵隊的百戶官，童海麾下最精銳的一百五十騎都由他管著，此前童海將這支精銳騎兵的指揮權送給了秦如韻，后來入城后移交到楚錚手里。楚錚離開海島前暫且又將這支騎兵交回給童海。

童海馬上去安排。

楚錚特意在賑災處轉了轉，這時陸續又有百姓從各處城門送來，他見賑災處對百姓的安置比較迅速合理，各級官員也盡職盡責，看得出胡辛確實是花了大力氣在這事上，這才真正對賑災這塊工作放下心來。

他足跡所到之處，百姓們無不投來尊敬與感激的目光。

此前楚帥在城門處的許諾，無論是棉衣熱粥還救濟糧和臨時住處都正一一兌現，沒半點折扣，讓他們發自心里地生出愛戴擁護之心。

楚帥，這二字不但代表了公正，代表了正義，更代表了視平民百姓為親人的赤子之心！

楚錚一邊揮手回應百姓們的殷殷目光，一邊對身邊的胡辛說了沿途所見，讓其迅速帶一批人沿途設置救濟點，接應從各處山村遷徙而來的窮苦百姓。

“胡辛，呆會的會議你就不必參加了，優先處理這件事。島上的地形你比我熟，大大小小各山村的大概分布你也知道，務必要保證救濟點的合理設置，另外沿途宣傳一下城里的救濟情況，讓各村民們在最后關頭相互扶持救助，盡可能地讓村民們都平安地抵達晨曦城！我會讓祝朝歌的騎兵隊隨你出發，掃蕩李閥的潰兵亂兵，兼作你們的護衛。”

胡辛聞聽村民們的慘狀忍不住紅了眼，慨然領命準備。

很快祝朝歌帶著一百五十名精銳騎兵趕到向楚錚報到，而賑災處的數十人在胡辛的親自帶領下也做好了準備，駕著滿載干糧和棉衣的十余輛馬車啟程離開，祝朝歌率騎兵跟隨出發。

童海提醒道：“楚帥，祝朝歌的騎兵是城里最精銳的部隊，如果他們離開后衛煥發難……”

楚錚擺擺手示意自己有分寸。童海不敢再勸，只得候在他身邊。

這時小女孩妞妞已梳洗罷換好衣服送回來了。

楚錚見她稀疏枯黃的頭發還帶著水珠，伸手在她頭上一摸，赤炎的神照真氣放出，小女孩的頭發之上立時水汽升騰，轉眼間便干爽起來，這等鬼神莫測的手段看得眾人又是驚奇又是敬畏。

小女孩有些怕生，卻很粘楚錚，緊緊地抱住楚錚不肯再離開。

她洗澡后倒也長得不丑，特別是一雙眼睛很是好看，只是臉頰瘦得不成樣子，手臂上都沒二兩肉，而且特別懂事，楚錚抱了她一會，她就說：

“哥哥，妞妞可以自己站著，你抱著妞妞會很累。爹爹開始時也一直抱著妞妞，后來走著走著他就抱不動了，我不要哥哥也累著……”

乖巧懂事的模樣讓人忍不住從心里憐惜疼愛。

楚錚聽著她懂事的話語，只覺得心底里最冰寒黑暗之處都要被她融化了，忍不住抱緊她柔聲道：“妞妞不用擔心，哥哥很有力氣，能一直抱著你抱幾天幾夜都不會累。”

又喂了小女孩半碗粥，楚錚單手抱起她，和童海、賀函一起返回城主府。

他原本曾動過念頭想將這小丫頭交給某戶人家來收養，但可能是這小丫頭太讓人心疼，也可能是覺得相遇是難得的緣份，又或者是潛意識里是將她當成了小妹的化身，楚錚最終還是決定親自收養她。

一行人返回到城主府，楚錚怕妞妞無聊，把東方白叫出來讓她幫忙帶去玩、照顧照顧，東方白一臉的嫌麻煩，不過楚錚通過心靈感應將妞妞的身世告訴她后，東方白不再說話了，拉過妞妞便走開了。

楚錚剛到會議室坐下，沒來得及和提前到來的官員將領聊上兩句，就看到秦如韻帶著楚留香、胡鐵花、阿飛、西門柔等人趕來了。

秦如韻等人直接坐船到了西岸碼頭，再返回晨曦城，原本應該比楚錚快得多。

但那些被救姑娘們身子都很虛弱，沒法子長途步行，秦如韻在雄辯好不容易搜集了幾輛馬車，讓姑娘們走一段后便輪流乘坐，所以抵達西城門的時間反倒比楚錚還晚。

當他們從西門入城時，剛好看到何瀾兒帶著楚錚手令和一大批血淋淋的人頭震懾守兵。

秦如韻問明何瀾兒相關細節后就知道楚錚必有大動作，馬上帶著一行人直奔城主府。

楚留香、胡鐵花、阿飛、西門柔等人雖然聽聞過楚錚從李閥手里取奪了一座城池，但沒想到規模這么大，入城后都又驚又奇，沿途聽聞百姓們談論起東城門發生的事情時，更是百感交集。

一個武功高強的高手想名揚江湖并不會太難，但想得到百姓們這樣衷心的擁護卻難逾登天。他們甚至相信，哪怕楚錚現在要離開晨曦島到別處發展，愿意跟隨他離去的百姓大有人在。

入城路上，西門柔忍不住低聲問阿飛：“阿飛，你接下來有什么計劃？”

兩人因為楚錚而認識、成為了朋友，這次蝙蝠島事件更是合作良多，更是結下戰友情誼。

阿飛望著百姓們提及楚錚時那充滿了尊敬和感激的神色，原本有如花崗巖一樣硬朗的臉部線條也不由得柔和下來。

他毫不猶豫地答道：“我會繼續跟在楚大哥身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自從在楚錚的指引下，他通過枯樹感受到生命的偉大與可愛后，阿飛慢慢已放下了心中的殺機，劍術也因而開始真正邁向“劍道”，并慢慢堅定了自己的價值觀和人生觀。

這段時間與楚錚的相處，更讓阿飛確信，如果自己想真正從“以劍殺人”走向“以劍救人”，留在楚錚身邊是最好的選擇。

他母親教給了他的是劍術和仇恨，李尋歡和楚錚卻教給他了同情與關愛他人，尤其是后者，阿飛感覺自己跟在楚錚身邊后，慢慢變得越來越像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感，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只無親無故的孤狼。

——事實上阿飛本身就是一個多情的人，只因為小時候母親的教導讓他變得孤僻冷漠。一旦有人溫暖了他，他就會不憚以真心相報。

答罷，阿飛又問西門柔：“你呢？”

阿飛很少主動問及別的事，西門柔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關心自己。這個少年，在楚帥身后后真的變了好多。

西門柔微笑道：“我也差不多。我原本就四海為家無牽無掛，既然楚兄弟說我的長鞭鞭便適于群戰，又說過生死激戰才能磨礪出最強的武技，我想有機會的話，上戰場試試。”

旁邊的胡鐵花忍不住躍躍欲試：“跟著楚兄弟是不是真能打仗？”

西門柔道：“楚帥是少帥軍的領袖，少帥軍和李閥遲早有大戰，你說呢？”

胡鐵花嘿嘿笑著摸摸后腦，問楚留香：“老臭蟲，你說我如果向楚兄弟要個將軍職務，他給不給？”

楚留香無奈嘆道：“小胡，戰場不同于江湖，限制很多，軍紀如山，你確定能受得了這份管束？”

胡鐵花不作聲了，他性情散慢隨性，哪受得了那些條條框框管著。

城主府的會議廳里，楚錚見到秦如韻等人，真正松了口氣，別的不提，秦二小姐可是理順政務的一大好手。

幾人寒暄一會，很快會議時間就到了，楚留香和胡鐵花沒加入少帥軍，為了避嫌便下去看看金靈芝、英萬里和救回來的一眾姑娘安置得怎樣。

阿飛和西門柔則是理所當然地留了下來。

程三牛和大半政務人員、中低級將領陸續到場，向楚錚恭敬見禮，但衛煥及其親信、還有龐信的親信將領一直沒見蹤跡。

程三牛道：“楚帥，衛煥那邊正召集人馬緊張地在營中布防，怕不會來了。”

程三牛這人聽名字似乎很是粗鄙，卻是個白面書生模樣的中年男子。他出身貧寒，全靠父母賣掉三頭牛犢才得以讀書識字，所以哪怕后來出人頭地，也不肯改名，以示對父母的敬意。

他原本也是晨王府上的師爺之一，后來李閥入侵，他一家被殺，只身逃出大難，發誓要找李閥報仇雪恨，他有膽識，善言辭，竟以文弱書生之身硬是拉起六百多人的隊伍，成為三大義軍頭領之一。

據程三牛所說，衛煥因為龐信被斬首而嚇壞了，正集結麾下人員力求自保，龐信的殘余親信和大批的偽軍也投奔到他那邊。

但衛煥根本沒膽子與楚錚開戰，只是想進行談判。

“談判？他有什么資格和我談！”楚錚一拍桌子，殺氣騰騰。

童海臉有憂色，出聲勸道：“楚帥，衛煥麾下原本就有千余人，再加上他拉攏的偽軍和龐信的親信人馬，總人數有三千之眾，一旦作亂起來城中百姓怕會遭遇兵災，何況李賊隨時可能會反攻晨曦島，此時正是用人之際，只宜和解不宜硬拼。”

楚錚冷笑道：“三千烏合之眾算什么？你以為他們真愿替衛煥賣命？何況若是李閥反攻，能指望他們這些人馬？”

童海一時語塞。

程三牛倒同意楚錚的觀點：“楚帥所言其是，衛煥真正的嫡系人馬不到兩百人，其余人在危難面前多半不會替衛煥賣力，只因目前怕楚帥清算他們所犯的罪行，才不得不與衛煥站到一起，若是楚帥能放他們一馬……”

楚錚明白他的意思，卻堅決搖頭：“民心不可欺，我說過要徹查全城兵士不法之事，就必須給百姓們一個交待！”

程三牛一怔：“那可是三千兵士……”

楚錚擺手，問道：“程將軍，你可知道晨曦島目前有多少百姓？”

程三牛一怔，他以前在晨王府當過幕僚，知道晨曦城里原本有七萬多漢民，其余小城鎮和山村里還有大約三萬人左右。

但歷經李閥的折騰和盤剝，加上一個冬天的嚴寒，怕有超過萬人喪生。

童海代為答道：“前些天統計過，是八萬九千三百六十一人，島上七個郡的小郡城幾乎成為廢墟，里面的青壯年男子都被李賊拉來服役，女子擄走，現在基本上全都在晨曦城里。這些天不時有山野村民入城，人數怕會更多上數千。”

楚錚點頭，又環視眾人問道：“剛才說到李賊遲早會反攻晨曦島，那我想問問，我們靠什么來抗御李賊？你們兩個手里有千五人馬，加上衛煥龐信的三千人馬，靠這些人能擋得住月島上李閥那兩萬訓練有素的大軍？”

我真的很低調了 第四百零一章 民心不可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