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門佳媳 第二百六零回 提醒 過分
趙穆對阜陽侯府自來并不了解,還是與羅晨曦定親后,因為阜陽侯府忽然有人去會寧找上季善,他起了疑心,順藤摸瓜稍稍查了一下阜陽侯府后,才對其有了一定的了解。
聞言因沉吟道:“阜陽侯府自來面上都中立而圓滑,與哪家都不交惡,在京城人緣還算不錯,想來不至于輕舉妄動。不過我還是會留意著他們家的,嫂嫂只管放心吧,最好阜陽侯真說到做到,大家自此橋歸橋路歸路,當從來不認識,否則,我肯定不會與他們善罷甘休的!”
季善“嗯”了一聲,“那就有勞妹夫了。對了,妹夫,那個什么張真人,真有那么靈嗎,竟讓阜陽侯母子都對他的卦深信不疑,聽說太后也很信重他,看來他的確有其過人之處?”
關鍵她來歷有異,也不知那張真人是不是因此才會給裴太夫人算了那樣一卦的?若張真人真有那個本事,她還真想去見一見他,看他能不能幫忙不說別的,至少能讓她看一眼媽媽如今好不好,就心滿意足了。
這也是她自出了侯府后,一直都在默默思忖的問題,裴太夫人因為算卦才想起找她回去固然荒謬,可她連更荒謬的事穿越都遇上了,旁的相較之下,又還算得了什么?
可惜趙穆卻對那張真人顯然很不感冒,“那牛鼻子老道慣會故弄玄虛,又會察言觀色,說的話又都是些似是而非,你怎么理解都覺得果然有理的,長得呢也確實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時間一長,可不就能糊弄住一票中老年婦人了?太后也好,侯太夫人也好,說穿了跟尋常老太太也沒什么兩樣,所以……”
他一副“你懂的”表情,季善與沈恒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恒因說道:“既然妹夫能知道張真人的真面目,自然也該有其他人知道才是,怎么沒人質疑戳穿他呢?”
季善則已是滿心的失望,還當終于有望看媽媽一眼了,原來終究是奢望……
趙穆道:“上有所好下必效焉,太后娘娘都那么信重張真人了,底下的人豈能不紛紛效仿的?況細究起來,這也不是什么有傷大雅的事,男人們便也由得家里老妻老母親去了。不過我瞧著那張真人如今被架得太高,也未必長久,指不定哪一日,他便‘砰’地一聲掉下神壇,萬劫不復了呢?”
且那一日據他所知,已經不久了。
前世大概就是在明年,那牛鼻子老道竟被人發現在玉真觀里金屋藏嬌,還連兒子都生了,自然之前的一應光環也霎時煙消云散,身敗名裂,很快便死在了獄中。
因當時這件事鬧得委實不小,京城人盡皆知,誠親王府的下人也是人人議論,所以趙穆才能知道,只不知道具體的細節而已。
沈恒皺眉道:“若真是故弄玄虛,沽名釣譽之輩,當然能越早揭穿他的真面目越好,希望那一日能早些到來吧。時辰也不早了,妹夫若是有事,就先回去吧,不用陪著我們了,我們也好收拾行李箱籠,且待下次再見時,再一敘衷腸吧。”
趙穆笑道:“不急,我還有幾句話想與兄長說。我前兒聽說,明年春闈的主考官,極有可能是如今翰林院的掌院劉大人,只我平常接觸的人都不是文官,也與文官扯不上關系,所以對劉大人的喜好脾性都不了解。兄長回去后,且問一問岳父,若岳父不知道,就請岳父幫著打聽一下吧,岳父那么多同僚同科,想來總能打聽到一些有用的消息,——我雖對科考一無所知,卻也知道主考官的喜好很重要。”
沈恒有些驚訝,“這才剛交五月呢,明年春闈的主考官都定了?妹夫這消息也太靈通了吧!”
趙穆咳嗽了一聲,“總歸我自有我的消息渠道,兄長信我就是,一家子至親,我肯定不會騙你。”
沈恒忙笑道:“我不是懷疑妹夫的消息真假,我就是沒想到原來這么早就定了主考官,妹夫自不會騙我,那等回了會寧后,我就稟了恩師,請恩師幫忙打聽一下吧。若明年春闈因此能高中,我一定要好生敬妹夫幾杯才是。”
趙穆笑道:“那就這么說定了,我等著明年春闈放榜后,與兄長不醉不歸啊!”
心里卻是再次暗暗懊惱,自己上輩子為什么一天天的就知道蜷在王府自家院里那一方小天地里,也不接觸人,也不關心時事,弄得除了大事要事,旁的通不知道。
若他當時關注打聽一下明年春闈的題目,如今告訴給兄長,兄長豈非就鐵定能中,指不定一甲都有望了?
虧得他還記得主考官,因為曾聽曦兒提過一耳朵,不然連這點兒小忙都幫不上兄長的。
偏這個還不敢靠先例推測,道聽途說來大致確定方向,跟他提前篤定他那好嫡母不會真給曦兒兩千兩銀票的見面禮,‘一碗水端平’,或是聽說到的張真人那牛鼻子身敗名裂之事都不一樣,容不得半點偏差閃失。
也只能讓兄長靠他的真本事去考,靠自己生生殺出一條血路來,蟾宮折桂了,好在以他的學識為人,那一天應當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當下郎舅兩個又說了一會兒話,眼見時辰實在不早了,趙穆也實在放心不下羅晨曦一個人在家,雖知道她不會有危險,依然放不下,只想立時回去見到她。
這才與沈恒季善作了別,回了王府去。
季善與沈恒便也開始收拾起行李箱籠來。
如此到了傍晚,夫妻兩個剛吃了飯,正準備洗個澡,便早早歇下,明兒可得早起,開始趕路后,也不是一日兩日就能到達的,必須得提前養足了精神才是。
不想丁有才家的就急匆匆過來了,找到楊柳如此這般一說后,楊柳便進屋屈膝稟道:“大爺、大奶奶,裴二爺又來了,說是裴二夫人忽患重疾,想立時接了大爺大奶奶去瞧一瞧。”
季善霎時臉色大變。
上午都還好好兒的,怎么會忽然就患重疾了?只怕根本不是病了,而是被裴太夫人或是裴二老爺欺負了吧?!
沈恒見她白了臉,忙與楊柳道:“出去告訴裴二爺,讓他稍等片刻,我們馬上就到。”
待楊柳應聲而去后,方握了季善的手,輕聲道:“善善你別急,還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可千萬別往壞處想,還是待會兒見了你二哥,問清楚了再急也不遲。現在先換衣裳吧。”
季善深吸了一口氣,“嗯”道:“先換衣裳吧,換好就出去,頭發就這樣就行。”
心里卻仍是慌亂不已,裴欽都等不及見到他們,當面告訴他們這會兒又來找他們是因為什么事兒了,而是直接傳話傳了進來,可見事情已經很緊急,他才連他們見過他后,再回屋換衣裳的時間都不愿再浪費,叫她怎能不往壞處想?
夫妻兩個忙忙換了衣裳,便三步并作兩步的去了前廳。
果見裴欽正在廳里等著他們,滿臉都是灰敗之色,一見他們進來,便忙忙起身道:“妹妹妹夫收拾好了嗎,收拾好了我們現在就走吧。”
沈恒“嗯”了一聲,“那走吧。”
也顧不得避嫌不避嫌了,一路牽著季善出了垂花門,才暫時松開她的手,扶著她上了馬車,待自己隨即也上車坐定后,立時又給她握住了。
裴欽余光看在眼里,心里方稍稍覺得安慰了些,就聽得季善低聲問道:“好好兒的怎么會忽然就患重疾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他們欺負她了?”
他忙回過神來,沉聲道:“午間妹妹妹夫離開后,祖母發了好大的脾氣,把大伯父都砸了,父親也挨了耳光……直鬧到祖母氣急攻心之下暈了過去,才算是暫時消停了。之后府里便忙忙請了太醫,大伯母與母親也各自帶了人,準備要侍疾,誰知道祖母醒來后,母親服侍祖母吃藥時,祖母卻嫌藥太燙,說母親是不是想燙死她,把藥碗砸到了母親頭上……”
裴太夫人眼見阜陽侯竟說放季善與沈恒走,就真放了他們走,把自己的話都當耳旁風,哪里能忍,兒子這不是只差擺明了盼著她早點兒死嗎?
再加上本來就被季善和沈恒氣得快要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于是抄起手邊的茶盅,便向阜陽侯砸了過去,反正不孝子都不心痛她,不管她的死活了,她還管他做什么?
阜陽侯當時正好離她又近,不像裴欽兩次都離得遠,且年輕敏捷本能的躲了躲,當場雖沒被砸個頭破血流,卻也破了一層油皮兒,只差也要氣急倒地了。
還是裴二老爺又扶又勸的,他才暫時穩住了,換了裴二老爺去勸她,然后,裴二老爺便也挨了耳光……兄弟倆卻仍都沒松口要去把季善與沈恒抓回來,硬著季善就范,裴太夫人才會暈倒的。
阜陽侯與裴二老爺想的就比裴太夫人多多了,光沈恒與季善是好解決,他們總有弱點,只要拿住了他們的弱點,不怕他們不就范。
問題是,羅府臺要怎么逼迫,羅府臺那個才嫁了誠親王府大公子的女兒又要怎么逼迫?早就處得一家子骨肉至親一般了,季善沈恒豈有不透露點兒風聲,甚至就直接把事情全部告訴他們父女的道理?
沈恒之前可也當面說了,事情一旦曝光,責任不是由他和他恩師來擔當的,說明什么?說明羅府臺也果然早就知道了啊!
那他們一旦開始了,豈不是還得連羅府臺一起拿下,連誠親王府的大公子也一并拿下……直至滾雪球一般,讓整件事情知道的人越來越多,牽連的人也越來越來,最終紙再也包不住火,把整個侯府都填限進去?
已經因為輕忽大意錯了一步,便不能再錯下去,必須得及時懸崖勒馬了,那總是自家的骨肉,不把他們惹急了,想來他們也不會曝光自家的秘密,那便如他們所愿,大家自此橋歸橋,路歸路便是。
指不定幾年過后,隨著時間的推移,彼此的關系反倒慢慢緩和了,好起來了呢,不管怎么說,萬事留一線都不是什么壞事……
裴欽越說臉色越難看,“祖母眼見改變不了大伯父與父親的決定了,便把氣都撒到了母親身上,可母親有什么錯,整件事最無辜的是妹妹你,可最傷心的卻是母親,她已經夠難了,有什么錯?祖母卻、卻……砸大伯父時哪怕再生氣,也時刻牢記著那是自己的兒子,只使了三分力氣,就砸破了大伯父一層油皮兒都后悔;砸母親時,卻是用盡全力,跟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砸得母親當場頭破血流,竟還說她只是失了手,真的太過分,太過分了!”
季善見他眼睛都紅了,自己也快要氣炸了,咬牙道:“那裴二老爺當時在哪里?他就由得自己同床共枕二十幾年,為自己生兒育女的妻子被他的瘋子母親如此欺壓羞辱嗎?”
那個死老太婆不怪會對那什么張真人的話深信不疑,分明就是平生做了太多虧心事,才會如此做賊心虛,惟恐半夜鬼敲門啊!
裴欽道:“父親當時不在祖母院里,聽說母親受了傷,被抬回我們家后,倒是立時趕了去守著母親。只母親醒來后,并不想見他,讓范媽媽將他請走了,然后便叫我來請妹妹妹夫去一趟,說本來不想再給妹妹妹夫添麻煩,讓他們再糟心,也不該耽誤你們明兒的行程,可又怕自己萬一、萬一熬不過這一關,總不能連妹妹最后一面都見不著……”
季善眼睛也刺痛起來,片刻才攥緊了拳頭沒好氣道:“哪里就至于最后一面了,夫人……她、她胡說八道什么呢,她還那么年輕,大好的日子且在后頭,實在不行了,和離便是,干嘛非要在他們裴家受氣呢?個老婆子……你家太夫人心理到底是有多扭曲,她有女兒嗎……沒有?難怪拿人家的女兒當草,原來是因為自己沒有女兒,便可以肆無忌憚。人在做天在看,且等著吧,老天爺總有一日會降下報應來的!”
裴欽吐了一口氣,“雖說礙于孝道,我不該說祖母的不是,可對母親我同樣也該盡孝,所以,我心里也期盼著妹妹說的那一日,能早些到來!我當時也真的很想問祖母,當初曾祖母她老人家還在世時,也是這樣對她的嗎,若曾祖母不曾這樣對她,那她也不該這樣對自己的兒媳才是;若曾祖母曾這樣對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就更不該這樣對母親了!”
可一個“孝”字便足以壓得他什么都不敢問了……
季善冷聲道:“那你怎么不問她呢,也就是我不在場,不然我一定罵得她再次暈過去。這么能作妖,這么好的精神,不是罵就是打的,憑一己之力便能鬧得所有人雞飛狗跳,像是身體不好的樣子嗎,我看她身體好得很,再適合去青燈古佛不過了!”
說得裴欽苦笑起來,“可惜我不能像妹妹這般理直氣壯,畢竟祖母曾疼過我,家族也栽培了我……不過這事兒肯定不會就這么算了,明兒我就去信給舅舅們,定要讓舅舅舅母們登門為母親撐腰張目,讓祖母以后再不能如此肆無忌憚!”
季善沒好氣道:“還得讓他們好生警告敲打一下令尊才是!他若平日里對夫人足夠敬重,在令祖母面前對她足夠維護,令祖母又豈敢如此?說到底根子都在令尊身上!”
裴欽片刻才“嗯”了一聲,“妹妹說得對,我也會盡快找父親好生談一談的。”
兄妹兩個說著話兒,很快便到了阜陽侯府。
因有裴欽同行,自是一路暢通,直接到了二門外,馬車才停下。
裴欽待沈恒扶了季善下車,方與沈恒道:“妹夫,要不我讓人帶你先去我書房坐會兒,若母親方便見你,我再打發人請你過去吧?”
沈恒卻是道:“我知道你們大戶人家規矩大,連兒子進母親的內室都得避諱,但我還是跟你們一起吧,大不了我不進夫人的內室便是。”
不然他可不放心,誰知道會不會有陷阱,事關善善,他哪怕一丁點兒險都不敢冒,無論如何也要跟她一起!
裴欽略一思忖,也就約莫能猜到沈恒的想法了,道:“行吧,橫豎妹夫也不是外人,母親只怕也有話想與你說,那就一起吧。”
自有他的心腹小廝忙忙提了燈籠過來,裴欽便引著季善與沈恒,抄近道一路抵達了裴二夫人的院子。
就見院子內外都安安靜靜的,倒是瞧不出有什么緊張或是異樣的氣氛來,還是進了屋子,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和中藥味兒,才讓人確信,滿院的安靜不過只是表象罷了。
范媽媽許是聽見了動靜,自內室輕手輕腳出來了,瞧得果是裴欽帶著季善沈恒回來了,霎時又驚又喜,忙上前屈膝一禮后,小聲道:“二爺回來了,小姐和姑爺也來了,方才夫人還念叨著呢……”
裴欽忙低聲問道:“母親怎么樣了?二奶奶呢,怎么是媽媽出來迎我們,您照顧母親自來最妥帖,最是知道母親的心,該您寸步不離守著母親才是。”
范媽媽道:“夫人才撐不住,睡了過去,我怕哥兒想娘,便讓二奶奶先回去了,二奶奶說待會兒還要過來的。那我這便進去叫醒夫人啊,瞧得小姐姑爺來了,夫人肯定很高興。”
說著就要折回內室去。
“等一下。”讓季善給叫住了,“夫人既睡著了,就讓她睡吧,睡眠也是恢復身體的良藥。只不知夫人現下情況如何,可有請大夫瞧過了?”
范媽媽見問,眼圈霎時紅了,片刻才道:“請過大夫了,說外傷倒是不嚴重,就怕會引起頭暈發燒,讓今晚上千萬要注意。方才也一直疼得厲害,好容易吃了藥才瞇了一會兒,我摸著額頭已經有些燙了……”
季善忙道:“傷口包扎起來了嗎,包扎之前可有用酒沖洗過?如今天兒越發熱了,千萬得時常用酒清洗涂抹傷口表面才是。”
如今連個破傷風針都沒的打,要是一個不注意感染發炎了,可就真是要命了!
范媽媽道:“上金瘡藥之前,倒是有用酒沖洗過傷口,痛得夫人指甲都生生折斷了……這是造的什么孽,活了半輩子,在娘家時父母兄長連一指甲都沒舍得弾過的,如今臨到老了,連孫子都有了,卻還要受這樣的氣……”再忍不住“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說得裴欽心里大不是滋味兒,翕動了幾次嘴唇后,正要說話兒,就聽得里面傳來了裴二夫人虛弱的聲音:“是欽哥兒回來了嗎……你妹妹來了沒……”
范媽媽忙胡亂擦了淚,三步并作兩步進了內室去。
后面裴欽與季善見狀,也忙跟了進去,只有沈恒不方便進去,等在了外面。
就見裴二夫人額頭上包了一圈紗布,正臉色慘白的躺在床前,瞧得季善進來了,她忙掙扎著要坐起來,“善善,你來了,我……”
讓范媽媽與季善忙忙搶上前,齊齊給按了回去,“您這是做什么,又不是外人,您躺著便是了。”
“是啊夫人,小姐又不是外人,大夫也說了,您如今只宜臥床靜養,最好一動不動,您這是嫌自己還不夠暈,還不夠痛呢?”
裴二夫人這才躺了回去,卻趁勢握了季善的手,弱聲道:“善善,還當我們娘兒倆下次再見,不定得是什么時候去了,沒想到這么快便又再見了,還是在這樣的情形下……我本來也不想再給你和姑爺添麻煩,再讓你們鬧心的,可又怕、怕萬一自己熬不過去,有些話兒便再沒機會與你說了……”
“你胡說八道什么呢!”話沒說完,已讓季善嗔怒的打斷了,“不就頭上破了個口子嗎,皮外傷而已,多大點事兒,哪來的什么‘萬一’?”
裴二夫人虛弱一笑,道:“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一動就暈得厲害,眼前也是一陣陣發黑,真的很怕……好了,不說這些了,范媽媽,你把東西拿來吧。”
范媽媽便忙拭了淚,往多寶架上的抽屜里取東西去了,很快便捧了個匣子回來。
裴二夫人又道,“你替我打開吧,我實在沒有力氣。善善,這里面是四間鋪子,兩個莊子的房契和地契,都是我的嫁妝,一年也能有個三四千兩的出息,就當是我給你補的嫁妝……我知道這點兒東西比起你這么多年的委屈和苦難,什么都算不上,你也不稀罕。可除了這些身外之物,我也沒有別的可以給你了,你快收下吧……”
又與裴欽道:“欽哥兒,我把嫁妝的大頭給了你妹妹,你千萬可惱我,她這些年實在太苦,我要是連這點兒都不能補償她,便是死了都不能瞑目……你以后也千萬要對她好一些,除了你作為哥哥那一份兒,連同我和你父親該對她的那一份兒好,也要一并給她,好不好?雖然欠她的是我這個母親,可若母親不在了,‘母債子償’本來也是天經地義的,你說呢?”
說得裴欽眼淚也下來了,啞聲道:“母親您說什么呢,什么‘死’啊、‘不在了’的,嘴上也不說有個忌諱,您還這么年輕,大好的日子且在后頭呢,再胡說八道,我可就要惱了。”
季善則是紅著眼睛粗聲道:“誰稀罕您這些身外之物的補償了,我如今又不缺銀子使了,以后還只會越來越不缺,您就算給我再多,說到底也只是一個數字,算哪門子的補償?您要真安心補償我,就盡快好起來,親自對我噓寒問暖,親自對我好,別想著假手兒子,您哪怕親手給我做一件衣裳,一雙鞋子,也比您這些房契地契強!”
裴二夫人原本灰暗無光的雙眼霎時就有了一絲亮光,“真的,善善你真的愿意讓我補償你,想讓我親手給你做衣裳做鞋子嗎?我年輕時繡活兒可好了,如今眼神雖不行了,技藝還在,只要你愿意,我肯定給你做,做多少都高興……”
季善“嗯”了一聲,“所以您更得盡快好起來,這樣病歪歪的,別說做衣裳鞋子了,您連針都拿不動。也別東想西想,別心灰意冷,大不了和離……罷了,知道你們這樣的人家,和離是絕不可能的,那你搬到莊子上去住,眼不見心不煩總可以了吧?到時候日子不知道多清閑自在,干嘛非要在這里鉆牛角尖呢?”
只是頭被砸破了個口子,至多也就會有點輕微的腦震蕩而已,甚至連大夫也說了沒大礙,何以裴二夫人還是這般的消沉悲觀,只覺自己要熬不過這一關了?
說到底還不是涼透了心,心灰意冷所致,且病中的人本來心理也脆弱,那只要有了新的希望,自然也就能盡快好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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