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門佳媳 第八十七回 過年了
沈家的熱鬧季善雖忙著沈恒后邊兒兩場考試的事,也參與了進去。
畢竟幾乎每日都有客人,路氏既要照顧溫氏和新添的小孫女兒三丫,雖有溫氏的母親幫忙,到底她也不能凡事都推給親家母,說到底,親家母自己都是客人;又要款待客人們吃喝,盡主人之誼。
其他兩個幫手姚氏和宋氏自己也還有孩子要照顧,有自己的小家要顧,何況路氏如今輕易也不愿使喚妯娌兩個。
可不得靠著季善盡可能替路氏分擔了?
但即便兩頭都要顧,季善也沒覺得多忙多累,反倒挺樂于見到沈家日日都這般的熱鬧。
沈恒之前不是說要去鬧市讀書嗎?
如今家里也跟鬧市不差什么了,農村人嗓門兒就沒幾個小的,說笑聲聊天聲那真是隔老遠都能聽見,再加上時不時就會響起的一陣陣鞭炮聲,指不定鎮上逢集時,還沒這么吵人呢!
那沈恒若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是日日如此的情況下,依然不受任何影響,只管專注答自己的題,就真是讓她沒什么可擔憂的了!
事實也證明,沈恒真的做到了。
后邊兒兩場考試他都發揮得極好,考完后整個人都神采奕奕,連雙眼都在放光似的,季善問他中途可有受到鞭炮聲的影響,他也是一臉的驚訝,“什么時候放過鞭炮嗎,我沒聽見過啊?”
季善簡直聽得心花怒放,笑道:“沒聽見就算了,從明兒起到大年初七,我們不晨跑,也不看書學習,你可以好好休息一陣子了。”
又把他明日去鎮上給孟夫子的年禮指給他看,“你看這些夠了么,不夠我就再添點兒,這大過年的,可萬萬不能怠慢了夫子。這些日子以來夫子可都是犧牲了自己的閑暇時間給你批閱考卷,如今學堂里還放了假,你明兒去占用的,就更是夫子額外的時間了。”
沈恒見那堆年禮里吃的用的都有,很是能看了,笑道:“這些盡夠了,不用再添了,辛苦季姑娘了。對了,季姑娘明兒要去鎮上逛逛嗎,馬上過年了,街上也肯定比往常熱鬧,你要不要買點兒什么你喜歡的東西?”
季善想了想,“我倒是沒什么要買的了,年貨也都置辦得差不多了,不過這么多東西你肯定不好拿,那明兒我就跟你一起去吧。”
沈恒笑著點點頭:“行,我們一起去。”
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季善惦記著路氏大廚房事兒多,也就忙忙出了屋子,往大廚房幫路氏的忙去了。
路氏的確正忙著,一見季善進來,便笑道:“善善,恒兒安頓好了?那你自個兒也在屋里歇歇啊,這些日子你可累得不輕,又過來干什么,我一個人忙得過來,你三嫂和三丫兒都省事兒,客人們該來的也來得差不多了,我本來就沒多少事兒了。”
季善笑道:“我哪有娘累,娘才真該好生歇歇呢。這些肉都要切嗎,我來切吧娘,您去燒火,正好坐著歇歇。”
路氏知道她是個閑不住的,做任何事情也都是又快又好,便把手里的菜刀遞給了她,一面笑道:“就切得跟我切的這些一樣厚就行了,我要用來用蒸肉的,一次多做些,過年和正月里有客到時,只要拿出來蒸一蒸,就可以上桌了。”
季善點頭表示明白,“早想吃娘做的蒸肉了,真正肥而不膩,這次可以吃個過癮了。”
路氏笑道:“我那點手藝怎么跟你的比,你爹昨兒還跟我說,你上次做的那什么酸菜魚實在好吃,打算讓你大飯時再做呢。”
季善笑道:“這有什么,只要爹喜歡,我天天都可以做。那今年還要團年嗎娘,我聽相公說,往年三家人都要團年的,從大伯家起,再到咱們家和三叔家,一家人一天,今年還是跟往年一樣嗎?”
路氏皺眉道:“你爹說聽你大伯和三叔的意思,今年好像都不想團了,說是太累人太吵人,我覺著也是,各家人都這么多,吵得人頭暈,且恒兒年后要下場,需要清靜,三丫兒也還小,受不得驚嚇,我倒巴不得不團呢!”
季善笑道:“團有團的好,不團也有不團的好,反正看大伯三叔他們兩家的意思吧,我覺得我們家都可以的。”
路氏道:“是這話,看他們吧。對了善善,給你娘的銀錢和肉、布都托人送去了,你娘高興得都快哭了,拉著我托去的人問了半天你好不好,還要回去給你取臘肉。我托的人因為我說過,只把東西送到即可,便沒等她回來就走了,但東西的確都送到了她手上,你盡管放心吧。”
季善聞言,想到周氏的不容易,片刻才嘆道:“只盼那些銀錢她能藏得住,肉和布也能落一份兒到她自己身上吧!”
路氏道:“那些布不是大紅就是大綠,老的那個便搶了去也沒法兒上身,總不能還要搶吧?若你實在不放心,大年初二要不讓恒兒陪你回去一趟?”
季善忙道:“還是別了,相公二月就要下場了,沒的白影響他的心情,以后再說吧。”
就季大山與季婆子那德行,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第二次了!
路氏見她為沈恒考慮,心下很是高興,道:“也行,等恒兒考完了再說也不遲。”
翌日早起吃過飯,季善與沈恒便收拾一通,去了鎮上。
一時到了鎮上,季善因想著馬上過年了,自己也該給孟太太拜個年才是,遂臨時改變主意,又決定隨沈恒一道去學堂了,“萬一正月里抽不出空兒來給師母拜年,豈非太失禮了?”
沈恒自是由得她,“季姑娘怎么說,我們就怎么做。”
兩人于是一道去了學堂。
不想卻等了半日,都沒能見到孟夫子和孟太太,只有楊婆子臉色很不好的出來招呼他們,“沈相公沈娘子來了,可惜不巧,我們老爺和太太都病了,說馬上過年了,不能過了病氣給沈相公沈娘子,所以讓你們先回去,過些日子再來也是一樣。”
沈恒忙道:“我上次來時,夫子不是就說師母已經大好了嗎,怎么會又病了,還連夫子一起病了?嚴不嚴重,可請吳大夫來瞧過了?”
楊婆子笑容仍很勉強,道:“今年天兒冷,我們太太本來也有老毛病,一到秋冬就容易咳嗽,前兒是大好了,不小心吹了風,卻又嚴重了,前兩日還過了病氣給老爺。吳大夫倒是來瞧過了,只說慢慢兒養著,這兩日家里所有人老爺太太都不許靠近他們了,就怕過了病氣,馬上要過年了,不是鬧著玩兒的,所以今兒沈相公沈娘子只能白跑一趟了。”
沈恒聽得不嚴重,這才面色稍松,道:“既然夫子和師母都病著,我們自然不便打擾,還請楊媽媽代我帶句話兒給夫子師母,祝夫子師母都早日康復。”
季善在一旁接著道:“我家相公還帶了他最新的考卷來,請楊媽媽一并帶給夫子。再就是這些是我們敬獻給夫子和師母的年禮,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也請楊媽媽一并帶給夫子師母,還請夫子師母千萬不要嫌棄簡薄。”
楊婆子早瞧得二人都兩手不空了,笑道:“既是沈相公的一片心意,我就代我們老爺太太先謝過收下了,只家里忙亂,卻是不能請二位進去吃吃茶了,還請千萬見諒。”
沈恒道:“夫子病著,我不能侍奉床前已是不該,如何好再給楊媽媽添麻煩?您只管忙您的去,我和娘子這便走了,楊媽媽留步。”
季善也笑著客氣了一句:“楊媽媽留步,提前給您拜年了。”
才與沈恒一道欠身從楊婆子又是一禮,轉身自去了。
余下楊婆子看著二人的背影越走越遠,卻連背影都是那般的好看般配,不由暗暗嘆氣。
顯然沈相公這些日子過得很不壞,不但身上的衣裳整潔干凈,整個人的精氣神兒更是大不一樣了,可見沈娘子將他照顧得有多好。
同樣的,沈娘子氣色也是好得不得了,上次來時,人還瘦瘦的,臉色也不大好看,身上穿的也是舊衣裳。
這次卻一身的新衣裳,頭發也變黑了,人也變得更漂亮的,頭上還插了簪子,耳間還穿了金丁香,若沈相公不是極喜歡她,沈家二老不是極滿意這個兒媳,怎么可能?
早知道太太真不如將二小姐許了沈相公呢,瞧沈相公今次送來的年禮,可比往年豐厚得多,也比學堂里其他人送來的都豐厚,可見沈家日子還是很好過的,二小姐過去了,也未必就真會受苦受窮。
可千金難免早知道啊……
卻是孟太太上次發了狠,一定要盡快將孟姝蘭的親事定下來,頂好還是與褚家、與褚二少爺,好歹這輩子都不會吃苦,遂瞞著孟姝蘭,次日就帶了她和楊婆子,一道去了縣里。
不想去了縣里卻傻了眼兒,人褚二少爺已經定親了,定的還是府城一位舉人老爺的侄女兒,家里比孟家強了不止一點半點。
適逢褚家太太過生辰,孟姝梅的婆婆也應邀去赴宴,卻在宴席上,被幾家與褚家交好的太太們明里暗里很是擠兌了幾回,畢竟之前褚孟兩家有意結親的事,在小范圍內并不算什么秘密。
孟姝梅的婆婆在宴席上受了擠兌,回家自然不會有好臉色給孟姝梅,弄得孟姝梅是兩頭不是人,短短幾日,人就瘦了一圈兒。
孟太太雖最疼小女兒,卻也不是就不疼大女兒了,聽得不但小女兒的親事泡了湯,大女兒還因此受了連累,心里就如油煎一般,好容易撐著回了家,當夜便發起熱來。
孟姝蘭這才悔愧起來,可再悔愧也不想嫁一個胖子,且一時半會兒間,縱然她愿意嫁了,也再沒有一門親事等著她了。
只得老老實實的在孟太太床前侍疾,不幾日也累瘦了一圈兒。
孟太太見她累瘦了,本來還惱著她的,又禁不住心疼起來,等病終于好了些后,便又籌謀起要為女兒說一門好親來。
可惜哪有那么容易,孟家真算不得什么大戶人家,孟姝蘭個人條件也真沒孟太太以為的那么好。
孟太太沒法,只得逼孟夫子一起想法子,總之一定要為女兒說一門好親事,女兒的年紀也真的拖不得了!
孟夫子一開始倒也很配合很積極,給孟姝蘭物色了兩門親事,孟太太卻都看不上,嫌人家窮,覺得太委屈女兒了。
弄得孟夫子大是光火,讓她‘莫欺少年窮’,說他給女兒物色的都是他認為大有前程的少年郎,哪怕如今家里窮些,只等中了秀才乃至舉人,自然就有好日子過,女兒也不會受委屈了。
奈何孟太太還是想不轉,不肯女兒屈就,她若真要女兒將就一個窮的,還不如當初直接如她所愿,把她許給沈恒呢,又何必拖到現在,弄得她心里日日都火燒火燎的?
孟夫子一氣之下,再懶得管這事兒。
孟太太卻還是不依,非要孟夫子管,口口聲聲‘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女兒,你不管,我也不管了!’,夫妻兩個你一句我一句,話趕話的到了最后,不但大吵了起來,孟太太還情急之下動了手,把孟夫子的下巴撓花了。
所以孟夫子今日不能見沈恒,并不是因為他真病了,實則是他的臉根本沒法兒見人,尤其還是見自己的學生,一旦傳揚開來,他還有什么臉面為人師表?那便只能推說是病了。
只不過沈恒與季善不可能知道這些而已。
楊婆子想到這里,又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這沈相公眼看著越來越好,老爺也說他每次都有進步,這要是開了年他真中了,太太還不定得慪成什么樣兒,只怕真要臥床不起了,哎……
季善與沈恒這會兒已經上了大街。
見街上果然跟之前不一樣了,商家們都在檐下掛了紅燈籠,還掛了大紅的綢緞,街上來來往往的人也比前陣子多出了不少,過年的氣氛見面撲面而至。
季善不由笑道:“好像多出了不少的攤販來呢,應該都不是本地的,是外地來的吧?”
沈恒笑著點頭,“都是縣里,或是其他鎮上的攤販趁過年前,大家都要買年貨,哪里逢集當天就往哪里趕,要好生賺一筆錢準備過年呢,我們去逛逛吧,指不定就有季姑娘想買的東西呢?”
季善道:“家里該買的都已買齊,什么都不缺了,就只消臘月二十九當天來請幾尊門神回去,娘已經說過屆時讓爹來請了,省得我們都不懂,所以我真沒什么想買的了。”
話雖如此,見沈恒已笑著在往前走,“不買也可以逛逛嘛,難得熱鬧。”
還是忍不住跟了上去。
并且沒逛一會兒,手上已提滿了東西,什么小鏡子荷包紗巾牛角梳手環之類的,都做得要么小巧要么精致要么古樸中別有一番情致,叫季善根本忍不住不買。
等她終于醒過神來,就見沈恒雙手已拿滿東西了。
季善不由訕笑,雖然沈恒一直笑得一臉的溫和,半點笑話兒她口是心非的意思都沒有,“那個,我、我是買了防著萬一正月里要送人的,二姐一向照顧我,還有舅舅家的兩位表嫂和表姐,上次都待我那么和氣,我就想著,回頭再見時,可得給她們帶點兒小東西才是,好歹也是我一番心意。”
一面說,一面忍不住想剁自己的手,怎么她這愛買買買的毛病,就好不了了呢?
沈恒卻是笑道:“季姑娘想買什么只管買,只要你高興就好。”
他如今信心大增,等二月里下場時,只要不出意外,童生應當是沒什么問題了,等四月府試時再努力一把,以后至少養活自己和季姑娘是沒問題了,那只要她高興,他真覺得旁的都不重要,咳,她肯定不知道,自己笑起來的樣子有多美!
季善卻還是不好意思再買了,又逛了一會兒,見時辰已經不早,怕路氏在家等他們等得著急,也就和沈恒一道回了家去。
老話常說“臘月短,正月長”,尤其過了臘月二十,后邊兒的日子更是一溜煙兒就過去了,眨眼便到了大年三十兒除夕夜。
這可是一年里擱哪家都最重要的日子,自然旁的一切事情,乃至生氣拌嘴齟齬都得靠后。
一大早,路氏便給姚氏宋氏和季善各自分派了任務,婆媳四人在大廚房忙了個熱火朝天。
院子里男人們也沒閑著,抬了桌子到當中,底下還放了炭盆,沈恒就站在桌前,一幅接一幅的寫對聯,光自家的算下來,都得十好幾幅了。
之后沈大伯家和沈三叔家也來了人,拿了紅紙來請沈恒幫忙寫對聯。
大家一邊說著笑著,一邊幫忙糊漿糊、貼對聯,熱鬧得不得了。
因晚間的大飯才是重頭戲,午飯便只隨便做了幾個菜,季善又做了個三鮮湯,大家圍坐著吃了便算完。
下午,沈石和沈河領了路氏的命,在院子里舉了石杵,你一下我一下,極有節奏的打起糍粑來,隨后又磨了幾十斤糯米粉,好正月里包湯圓吃。
沈樹和沈恒則在一旁殺魚,大的小的都有,每收拾好一條,便把尾巴和鰭剪下來,給一旁的沈松兄弟幾個小家伙兒,拿著貼到墻上和門上去。
天氣雖冷,沈家院子里卻是其樂融融。
到得酉時,天色已經很暗了,大飯也都準備得差不多了。
沈九林便領著一家人,先給祖宗們上了香燒了紙,又去灶房敬過了灶神,去豬圈牛圈送過了瘟神,才回到堂屋里,一家人都落了座。
因一年也就過一回年,也不怕浪費了,以七八支兒臂粗的大紅蠟燭,把堂屋照得亮如白晝。
男人們面前都倒了酒,女人和孩子們面前也放了甜酒釀,并不醉人,就取個意思罷了。
沈九林看大家都有酒了,才咳嗽一聲,道:“這一年,全家都辛苦了,家里也遇上了不少事,但好在都順順利利的過來了,還添了老四媳婦和三丫兩個,咱們家也更興旺了。希望新的一年,我們一家還是能順順利利,日子越過越好!”
說完舉了酒杯。
其他人見狀,忙也都舉起了自己的杯子或碗。
一杯酒下肚,沈九林先舉了筷子,“開吃吧,省得菜涼了。”
大家便都笑瞇瞇的也舉起筷子,吃起來。
既是大飯,自是尋常時候都比不上的豐盛,雞鴨魚肉可謂都應有盡有,不過最受歡迎的還是季善做的酸菜魚,大家都吃得直呼過癮,路氏的蒸肉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贊揚。
沈恒難得今日沒有看書,明日也決定不看書,用季善的話,就是‘聽說皇上正月十五前都會封了印,好生歇息放松一陣子,你總不會比皇上還忙吧?’,弄得沈恒本來打算就休息今兒一日,明兒便仍繼續學習的,也只好改了主意。
既明兒不用學習,今兒便也不用收著了,沈恒便端著酒杯,自沈九林往下到三個哥哥,都敬了一回酒,謝了沈九林的養育之恩和平日的操心,也謝了哥哥們這些年的包容。
隨后沈恒還敬了路氏,母子兩個無需多言,也足夠明白彼此的心意了,之后連姚氏宋氏沈恒也敬了一回。
末了才到季善,想著自己更要好生敬季姑娘一杯才是。
卻是堂屋里外看了一圈兒,都沒看到季善,沈恒不由皺起了眉頭,季姑娘哪里去了?
因與路氏低聲說了一聲:“娘,我出去一下啊。”
便起身往外尋季善去了。
好在季善就在院子里,并沒有走遠,只是哪怕是在黑暗中,哪怕只是一個背影,沈恒都能感覺到她的悲傷。
他的酒意一下子醒了大半,上前低聲道:“季姑娘,你還好吧?”
季善正淚流滿面,當然不好,卻忙忙擦了淚,強撐著道:“我沒事兒,就是‘每逢佳節倍思親’,有些難過罷了。”
每次她哭都被沈恒給撞上,再不給他解釋一番,他鐵定要多想了。
沈恒聽得她是思念親人了,心下稍松,忙笑道:“你如果想家、想親人們了,后日我陪你回去一趟就是了,橫豎兩家離得也不遠,很快就能到的。”
季善一聽就知道他誤會她是在思念季家的人了,問題她怎么可能思念季家的人,頓了頓,才低道:“我思念的,是我的親娘,可惜這輩子只怕都見不到了……”
沈恒這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自己誤會了,想到她是被季家撿來的,訕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弄錯了。不過我相信只要有緣,你和你親娘一定有機會見面的,真的,就算見不到面,她也一直活在你心中,同樣的,你也一直活在她心中,我覺得這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重逢了,你說對嗎?”
季善沒有說話。
媽媽當然會一直活在她心中,問題她不希望自己一直活在媽媽心中,反倒希望媽媽能……忘了她,也不知道媽媽這會兒是不是也在過除夕夜,又是怎么過的?
真的好希望今晚能夢見她啊……
念頭才剛閃過,人已猝不及防的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季善懵逼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沈恒抱住了他,忙要本能的掙扎,“你干什么?”
卻被沈恒抱得更緊了,有些結巴的道:“我、我就是想讓季姑娘靠一靠,給你一點溫暖,沒、沒別的意思,你別誤會……”
季善無語。
這叫人怎能不誤會,就算是現代,一個男人忽然擁一個女人入懷,也會讓人誤會好嗎,何況還是在“男女授受不親”的古代,也就是她了,要換了別的女子,還不得……
不過這個假設怎么那么礙眼,那么讓人心里不舒坦呢?
季善咳嗽了一聲,正要讓沈恒松開自己,再與他好生說道說道以后可別輕易給別的女子這樣的‘溫暖’,當然,他未來的妻子例外,不然,他就是妥妥的渣男!
就聽得沈樹站在堂屋門口叫他們:“四弟,你人呢,還等著你喝酒呢,四弟妹又去哪里了,你們……”
光叫其實還罷了,關鍵要命的是,他話音剛落,天上就“騰”得炸開了一朵煙花,把院子一下子照亮了,自然仍抱在一起的沈恒與季善也是無所遁形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沈大伯家放的煙花,還是沈三叔家放的,哪有這么早就開始放煙花的?
沈樹已經又叫起來:“我什么都沒看見,你們繼續,繼續——”,一邊說,一邊已壞笑著轉過身去,大步進了堂屋里,顯然誤會沈恒與季善是在摸黑溫存了。
他也是過來人,如何不明白這剛成親的小夫妻是多么的蜜里調油?早知道他剛才就不該出來,不該喊那一嗓子的!
余下季善小小的翻了個白眼兒,才對沈恒道:“你還打算抱到什么時候呢,等全家人都出來看嗎?”
“哦、哦哦……”沈恒這才忙忙松開了季善,臉一下子滾燙滾燙的,又怕季善惱羞成怒,只得再次結結巴巴的解釋,“三哥他、他最愛開玩笑的,但其實沒有絲毫的惡意,季姑娘千萬別、別放在心上。”
季善見他臉和脖子都紅透了,自己臉上也禁不住發起熱來,道:“三哥我還是知道的,當然不會放在心上,尤其我們至少現在還是名義上的夫妻,三哥打趣笑話兒我們就更是再正常不過了。好了,你不要多想了,我沒事兒了,快回屋去繼續吃大飯吧,不然就不是三哥,該是爹娘出來叫我們了。”
說完便當先走向了堂屋。
心里的傷感也不知不覺蕩然無存了。
沈恒見她先走了,人也還是那副大方坦蕩的樣子,心下不由有些小小的挫敗。
還是進了堂屋,在明亮的燭光下,發現季善耳根紅紅的,季姑娘可只喝了一點兒甜酒釀,總不至于上頭,那便只能是……沈恒心里這才又雀躍了起來。
一頓大飯直吃到二更天才撤了。
之后沈石兄弟幾個又帶著孩子們放了事先買好的焰火爆竹,等歡笑到交子時,路氏還指揮幾個兒媳給大家上了熱氣騰騰的湯圓,大家都吃畢后,才各自回房睡下了。
次日,季善是在一陣陣的鞭炮聲中醒來的,起床后一看,滿院子的焰火爆竹殘渣和瓜子花生殼,拿了大掃把便要掃地。
卻讓路氏笑瞇瞇的給制止了,“善善,大年初一可不興掃地的,不能把家里的財運給掃沒了,快歇著吧,明兒再掃也不遲,你呀,就是閑不住。”
隨即遞給她一個紅包,“家里所有人我和你們爹都給了,這是你的,不多,就是一份心意。”
季善聽得家里所有人都有的,便笑著接過了,又給路氏拜了年,“祝娘新的一年萬事如意,心想事成!”
正說著,姚氏宋氏也從房間里出來了,大過年的,當然是見了誰都不笑不開口,于是婆媳妯娌間又是一陣拜年聲,孩子們也逢人便討要了一回紅包。
之后大家一起做了湯圓,煮了雞蛋,用路氏的話說,就是‘吃了雞蛋,新的一年一下子就滾過去了’,等一家人都吃畢,再到溫氏房里看看三丫,陪還在坐月子的溫氏說說話兒,也就到做午飯的時間了。
季善不由笑道:“這可真是一整天下來不是在吃,就是在做吃的,不出幾日,全家人都得胖成球兒了。”
路氏與姚氏宋氏都笑道:“過年本來就是這樣啊,不然為什么都盼過年,不就是因為吃得好耍得好呢?”
拉著季善又進了大廚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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