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無形 第二十章 激將法
“那朱信厚的正經事,具體指的是什么呢?”夏青很有耐心的繼續問。
胡玉芬被她問到了細節上頭,眼珠子轉得更快了,下意識的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開口說話都有一點結結巴巴了:“那、那我這么清楚啊,可能是跟人合伙做生意什么的唄,這年頭能自己干點什么,誰愿意天天在外面打工呢!
老朱也苦了這么多年了,白天晚上連軸轉,就沒有能歇著的時候,人家都說窮則思變,那他肯定也想要做點什么能改善改善自己生活的啊!老朱那個人身體好,勤快,腦子也不差,沒必要非得把自己累成那樣賺點小錢。”
她憋出了這么一番話,聽起來好像是在證明自己了解朱信厚的情況,但是細聽下來很容易發現,其實說來說去都是一堆虛話,什么內容都沒說出來。
“那你知道朱信厚是要跟什么人合伙做點什么生意么?做哪方面的生意呢?”
被夏青這么一追問,胡玉芬的臉都紅了,她有些尷尬的搖搖頭:“那我上哪兒知道去啊,他也沒跟我說那么具體,而且從廠子辭工了之后,他就忙去了,我們倆好幾天沒聯系,結果你們今天就來了,說老朱死了……”
她有些沮喪的垂下頭,不說話了,肩膀垮著,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胡大姐,你在廠子里做保潔,一般怎么個休息法兒?”夏青問。
“我們是跟著廠子辦公區那邊的休息時間走的,他們一周休一天,我們就一周休一天,他們哪天不上班,我們就哪天不上班。辦公區那邊休周日,所以我們也休周日。”胡玉芬抬起頭來,一邊回答問題,一邊有些疑惑的看著夏青,似乎有些吃不準,不知道為什么會忽然扯到了自己的輪休問題上。
“那朱信厚呢?他是怎么個休息時間?”
“他沒有休……當初他說就是因為他可以全年不休,所以廠長才那么痛快的就雇了他了,他說反正白天也得出去打工,晚上換個地方睡覺而已,還能多賺點錢,劃得來,休不休的也沒有什么區別。”胡玉芬回答。
夏青點點頭:“那你們之前除了兩個人都在廠子里的時候會有一些接觸,會打交道,分開之后呢?比如說晚上你下班,朱信厚在廠子里打更的時候,或者是白天你上班,朱信厚下班去別處的時候,你們會保持聯絡么?”
“不……不怎么聯絡啊……”胡玉芬臉色愈發難看起來,不過嘴上依舊還是在維護著自己的面子,“白天的時候我要上班,總不能有事沒事的抱著個手機不是打電話就是發信息吧?我又不是你們年輕人了!白天的時候老朱也不是閑著的,他也還有別的工作,也沒有那么多時間。
等晚上我下班回家了,家里頭一大堆等著我收拾的東西,等著我辦的事兒,而且我那個不爭氣的死男人還在家里面,我也總不好當著他的面,跟老朱一個勁兒的發信息什么的吧,所以我們不在一起的時候聯系的不多。”
她這話說的自己都覺得有點心虛,明顯有一種底氣不足的味道。
“那白天朱信厚是做什么工作的?”夏青壓根兒沒打算放過她。
胡玉芬被她追問的已經有些招架不住,眼神越來越慌亂起來:“他……他什么工作都做過,在工地上干過活兒,在飯店后廚也幫過忙,還在超市幫人家搬過貨,反正只要能賺錢,基本上什么活兒他都做過。”
“朱信厚在從廠子這邊辭工之前,白天是做哪一種工作的?也辭工了么?”
“我……我沒問過他,我……我也不知道……”胡玉芬發現自己絞盡腦汁也沒有辦法再把自己和朱信厚的關系圓下去了,終于說了實話。
“胡大姐,都到這個時候了,我覺得面子不是特別重要,對不對?如果你跟朱信厚的關系,不是你說的那樣,也不是外面傳言的那么親密,你對朱信厚的事情一概不清楚,那我們就不浪費咱們大家的時間了,這些事我們再找別的知情人了解也是一樣的。”夏青微微皺起眉,似乎對胡玉芬有一些不大滿意。
她這么一說,胡玉芬可就更加感到委屈了:“我們倆真的是情投意合,兩個人都有那個意思,老朱對我也是真心實意的,這個我能感覺出來!我倆要是沒有互相有好感,想要往一起努力努力,現在我撇清都還來不及呢!我干嘛拿一個死了的人往自己臉上貼啊!那我確實沒有打聽過老朱那么多的事嘛!
你們想一想,你們把自己放在我的這個位置上想一想,老朱這個人,白天忙完了晚上忙,這兩份工作中間他還得抽空回家給他兒子做飯,做一些洗洗涮涮的活兒,家里家外都是他自己一個人撐著,他難不難?我就是因為喜歡他,所以我才不忍心成天刨根問底的,讓他覺得有什么壓力!”
“這怎么會有壓力呢?”夏青表示不理解,“兩個相互有好感的人,又想要在一起,難道溝通一下,彼此加深了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是,正常,我也沒說不正常,但是我們這情況不是比較特殊么!”胡玉芬有些著急起來,“其實我們倆是真的很想在一起的,但是我們倆又都有顧慮,我有顧慮的事兒,剛才跟你們說了,老朱也是一樣的,他也有顧慮!
他老婆也死了有幾年了,一般他這個年紀的,才五十歲,肯定早就惦記著再找一個知冷知熱的人一起過日子了,他為啥一直到最后都是單身一個人?就因為他不敢,他害怕,他覺得自己負擔太重了!
他前頭那個老婆那么一死,給他心里頭都落下陰影了,他說那還是原配的結發夫妻呢,兒子還是他們兩個人一起生一起養大的呢,就因為出了事,家里面的負擔一下子重起來,他老婆都因為扛不住,受不了,就尋了短見了,那換成跟他兒子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的女的,能愿意吃這份苦么?”
說著,胡玉芬就又流下了眼淚,她一邊哭一邊說:“你們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樣才勸動了老朱的?我是個女人,我不是一塊木頭,我一開始關心老朱,對老朱好,他對我的那個態度,看我的那個眼神,我能感覺出來,他是喜歡我的,但是我稍微有點表示,他就往回縮,后來我問了他,他才跟我說他的擔心。
我跟他說,我這輩子就被王大民耽誤了,王大民他不能生孩子,也沒告訴我,我年輕的時候也是犯傻,就不好意思因為這個提離婚,怕離了婚之后又回到我爹媽身邊去,天天跟著他們身邊伺候著,還得被他們罵我什么離了婚回娘家丟人現眼,三拖兩拖,把自己拖到現在這個年紀,想要生個孩子都沒那個身體條件了,所以我要是跟老朱在一起,我一定會對他兒子好的。”
“是因為你說你會幫朱信厚照顧他兒子,所以他才松了口的?”紀淵問。
胡玉芬抹了一把眼淚,聲音有些哽咽:“肯定是有這個方面的考慮,但是你不能這么說,這么說太難聽了,就好像是老朱接受我的感情是想要讓我給他當保姆似的,其實兩個人在一起,誰能真的不圖對方什么啊?我不也圖老朱身體好,勤快能干,是個可以依靠的人么!
老朱跟我沒少說過,他說他很怕我從來沒有過過那種生活,所以覺得沒有問題,真的跟他在一起了,就等于是掉到了泥坑里面,到時候會受不了。他說他兒子因為腿的問題,根本自己就沒有辦法走路,他們家那個老樓,又沒有電梯什么的,他要忙著打工賺錢,養家過日子,還得攢錢給孩子去檢查身體,所以沒有時間帶孩子出去透透氣,放放風,時間久了,孩子性格就有點孤僻了。
他說他怕我沒有辦法跟他兒子相處好,問題不是我這邊,是怕他兒子不愿意搭理我這個陌生人,如果讓我委曲求全的話,他又覺得對不起我,所以他一直想要找個什么別的出路,爭取多賺點錢,這樣呢,我和他就在外面賺錢,家里還可以有條件請一個鐘點工,白天的時候帶他兒子出去轉轉也行。”
胡玉芬說這么多的目的自然只有一個,那就是希望能夠證明給夏青和紀淵他們看,朱信厚是真心誠意和她在一起的,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并不是她自己剃頭挑子一頭熱,一廂情愿編造出來的。
不過想要和她聊下去,夏青就必須繼續和胡玉芬唱反調,她看得出來,胡玉芬對于朱信厚的那份感情確實是投入了不少的真心,現在計劃落空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這個還沒有離婚的中年女人把她自己和朱信厚的事情當成是一種勇敢的破釜沉舟。
現在朱信厚死了,雖然原本的計劃全部落空,但是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曾經他們兩個人是彼此都付出過感情的,這樣一來,即便朱信厚死了,遺憾也好,難過也罷,至少說明她之前的付出還都值得,不是個笑話,沒有太虧。
所以如果平鋪直敘的詢問,她就會像前面那樣,開始自己編造一些能夠給她自己臉上貼金的內容出來,帶歪了整個談話的節奏。
于是夏青繼續雞蛋里挑骨頭,頗有些挑釁的說:“不對吧,胡大姐,如果朱信厚連你和他兒子能不能處得來都擔心,從外面雇來的鐘點工不更是陌生人了么?他怎么就不擔心鐘點工和他兒子也處不來的問題?”
“你說你這個人!怎么我說什么你都不信呢?”胡玉芬被夏青問的都有些著急了,“我瞎編自己和老朱的關系,對我有什么好處啊?我一個還沒有離婚的女人,跟老朱都已經有一定的感情基礎了,我編這種瞎話那不是摸黑我自己么?
老朱真的是這么跟我說的,但是這話肯定是私底下說的東西,我也沒辦法上哪兒去給你們找個證人什么的,你讓我怎么給你們證明我沒說謊啊!
老朱說,先改變一下經濟條件,然后呢,他就先雇鐘點工,讓他兒子先嘗試著跟他以外的人也打打交道,適應適應之后,再把我介紹給他兒子,這期間我也正好把我家里那頭的事情處理好,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水到渠成的在一起了。
他還說,在一起之后,他一定不會讓我像跟著王大民那樣累死累活的,全靠我一個人去支撐著家,有他在,肯定讓我后半輩子過得幸福快樂!”
胡玉芬一邊說一邊抽抽搭搭的哭,也不知道是因為曾經有好感的男人忽然死于非命,所以十分傷心,還是因為曾經勾畫出來的美好愿景,原本以為會逐一實現,沒想到忽然之間就成了一場空,所以格外難過。
夏青聽她說了這么多,倒也聽出了一些門道,朱信厚和胡玉芬在一起的這段時間里,應該是沒少給胡玉芬作出承諾,跟她一起構想美好未來的,畢竟胡玉芬實在是稱不上一個好演員,先前假裝自己很了解朱信厚的事情,自己編造的時候,說起話來可沒有這么自然流暢。
只不過朱信厚做出的承諾也好,構想的美好未來也罷,里面并沒有夾雜太多他每日實實在在的生活內容,所以胡玉芬相信朱信厚對自己有情,可是談及對朱信厚實際生活內容的了解時,又會出現說不出東西來的尷尬。
“那朱信厚平時接觸一些什么人,你知情么?”夏青決定暫時放過胡玉芬,不去故意在她的表述里面找茬兒刺激她繼續自證了。
胡玉芬見夏青沒有繼續質疑自己和朱信厚的感情,似乎也松了一口氣,她想了想,搖搖頭:“我不知道,老朱在廠子里是做打更的,和他打交道的除了有幾個技工,總喜歡找他喝酒什么的之外,我也沒見他跟別人打過什么交道。白天他在別處打工的事兒我就更不知道了,但是老朱跟我說過,他說他一天二十四小時恨不得砸成四十八小時用,哪有什么時間去交朋友和應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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