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光中之暗

“我猜在場的各位都恨透了白銀之手這個名號吧？”

聽到黑石之王的問話，獸人觀眾們咒罵了起來。

白銀之手騎士團在第一次和第二次獸人戰爭中建立起來，并在多次戰役中給予部落重創。

前任大酋長奧格瑞姆·毀滅之錘正是在與一位白銀之手圣騎士的決斗中落敗被俘，之后整個部落兵敗如山倒，最終落得如此境地。

而那場決斗正發生在黑石山下。

雷德因為奧格瑞姆殺害了其父黑手酋長，奪走酋長之位，所以完全不在意其被人類活捉，也完全沒有北上營救的打算。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圖拉揚與奧格瑞姆的決斗對整個部落和黑石氏族來說都是難忘的恥辱。

白銀之手創立之初，每一個正式成員都是人類世界中頂尖的勇士，即使十年后的今天，這些英雄們的追隨者也個個都是精兵強將。

那么雛龍們的對手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家伙？

黑色的鐵門緩緩開啟，本來阻攔著王東飛出大門的龍人衛士開始用手中的長矛催促著雛龍們出去，當他們全體飛到場上時，那個人類已經在等著他們了。

對方手里擎著一木柄錘，看起來像是鐵匠用的，身上綁了許多繃帶，沒有穿任何護甲，只是披了一身破布似的衣裳，樣子很是凄慘。

“我是喬拉德·霍爾，你們有沒有名字？”

他的聲音有氣無力，好像離死不遠了似的。

雛龍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兩個發出威脅的嘶叫，那個圣騎士只得搖搖頭說：“看來是一群根本沒有智慧的野蠻生物。”

維克多·奈法里奧斯半瞇著眼，望著這個虛弱不堪的圣騎士露出了一絲微笑，心想這下應該萬無一失了。

達卡蕾希婭探著頭看著場上的局面，望見那個人類連戰都站不穩，心里的石頭也落下了一半。

看來黑石之王還是給自己的表演賽上了一個終極保險的，而自己所養護的雛龍們剛好遇上了，真是萬幸。

Thul！

雷德還沒示意戰斗開始，大個頭雛龍用龍語嘶吼著飛撲上去，獸人們狂呼起來，每個人都為小龍的斗志而歡騰！

側翼的雛龍配合第一個沖上去的小龍噴吐出白熾色的烈焰沖向圣騎士，既是配合進攻，也是要掩護。

那些火把對方身上為數不多的衣物也燒了個精光，這下奈法里奧斯激動地再次站了起來，大吼道：“那是紅龍的本事！哈哈，阿萊克斯塔薩，你或許沒有想到有一天我的孩子們會用你的本領殺滅生命！”

然而他話音還沒落下，一道金光自競技場中央迸射出來，伴隨著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吼，包括維克多在內的所有圍觀者都變了臉色。

“為了洛丹倫，泰瑞納斯二世國王！圣光在上！”

日光般的神圣能量爆射，將飛到最前面的一只雛龍直接灼成了焦炭，在這一瞬間圣光的破壞力竟然比火法師手中的烈焰還要恐怖！

而圣火散去后，站在中央的圣騎士傲然挺立，像一個光輝的神明一般把周圍的邪惡映襯得如同最卑劣的螻蟻，完全不能直視當中的正義。

他身上的傷口已經盡數痊愈，肌肉像最年輕的小伙子那般緊實，完全像換了個人似的。之前所受的折磨和虐待一掃而空，與他剛剛離開家鄉的時候一模一樣。

“來吧，黑暗。”喬拉德·霍爾舉起閃著絲絲淡茫的鐵匠錘抵在胸前，自言自語似的念著：“今天我要在這骯臟的恐怖之核里結束我的一生，而一切墮落者也要付出應該付出的代價……”

“給我殺了這個大言不慚的混蛋！”奈法里奧斯幾乎是跳起來大吼：“給我啃爛他的喉嚨，讓他再也說不出一句廢話！”

聽到主人的命令，雛龍們再次發起進攻，一時間場中心再次響起一陣陣沙啞的鳴叫。

王東對面前這個燈泡般的圣騎士有忌憚，但所有人都撲上去了，自己再不上就是最懦弱的那個廢物了，就算是存活下來，也肯定會被當成反面典型處死。

但他沒想到，雛龍們輪番上陣，不到幾個回合就被這個圣騎士一錘一個敲爆了腦殼，簡直與幾只跟餓貓拼命的癡呆肥老鼠沒有區別。

雷德·黑手如坐針氈，他知道這場競技大會的開場已經淪為徹底的失敗，沒人會預料到，被關押了數個月缺吃少穿的俘虜會在死前像發瘋一樣拼殺。

而奈法里奧斯臉黑到了極點，他緊盯著那些地上的雛龍死尸，還有站在中央的那個不可一世的圣騎士，恨不得親自跳下去出手終結這整出滑稽劇。

但他不能，奧妮克希亞就在旁邊，必須維持這最后一點無用的尊嚴。

幸存的雛龍們還在努力戰斗，大個頭還沒受傷，他一個噴吐出一團寒氣將圣騎士包圍，圣騎士持錘子的右手被凍的僵硬。

大個頭趁機喊著要同伴上去趁機發起進攻，王東反應很快，暫時忘卻了之前跟他們結下的仇，畢竟現在不共同對敵，恐怕就要一起丟命了。

他立刻扇動雙翼沖上去撕咬人類的另一只胳膊，卻沒想到一陣金光閃過震碎了那片霜凍，圣騎士靈敏地轉身，用戰錘砸在了他的肉翼上。王東整個旋轉出去趴在地板上，競技場周圍的觀眾響起一片驚呼。

達卡蕾希婭已經嚇得面如土色，她想過丟臉，但這么慘烈的場面還是始料未及。

主人的臉已經變成了石雕，他的目光還沒放到這邊來，但遲早會過來的。到時候等著她的，可能是比喂給克洛瑪古斯更悲慘的命運。

將王東打飛后，喬拉德轉頭看向噴射冰霜寒氣的雛龍，那雛龍竟然嚇得想要往高出飛去逃走，喬拉德猛地擲出錘子正中目標，雛龍落在地上昏過去再也動彈不得。

“那個暈過去的用的是藍龍的能力，我知道，寒冰吐息。”奧妮克希亞指著那只摔在地上的雛龍說：“藍龍王瑪里茍斯的魔樞要緊張起來了，哥哥。”

維克多一句話都不想說，他的手指在王座扶手上飛速敲擊掩蓋著自己內心的窘迫，以及把妹妹的嘴撕爛的沖動……

“我大概已經獲得了勝利。”圣騎士撿起錘子，抬頭掃視整個競技場，一邊平靜地說：“下面我是不是該接受我的獎勵：一個干凈利落的死亡了？尊貴的領主奈法里奧斯勛爵和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女士？”

“我真的沒想到你是這樣浪費我誕下的寶貴龍蛋的，哥哥。”奧妮克希亞因為被點名嘲弄而氣憤難當。

“我其實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卻沒想到隨隨便便幾個三流打手也能把你的‘多彩軍團’打的七零八落。”

她雖然盡量把聲音壓低維護哥哥的臉面，但還是難掩語氣中的失望。

王東遠遠看著那個挺著腰身的圣騎士，掙扎著想要再次給予他最后一擊，他痛恨有人站在自己的頭頂上炫耀勝利，這與他黑龍或者其他龍種的血統無關，而是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從來都無法忍受。

怒火竄上腦際使他耳鳴燒心，但他知道以自己的力量不可能給予這個正處于全盛時期的圣騎士致命一擊。

這時，喬拉德·霍爾注意到了身后那涌動的嗜血殺意，不自覺地轉過頭來，看到了這個呲牙咧嘴，殘廢了一只翅膀的小東西。

“邪惡永遠在陰暗處滋生。”他的話語仿若宣講布道：“我本來以為在正義顯圣之時，所有自私的活物都應該匍匐裝死，或者跪地求饒。”

“沒想到，邪惡者，也有邪惡的信仰。”

圣騎士點了點頭，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般接著說道：“我錯了，你們并非無腦的蠻獸，但有預謀的邪惡是比無動機的施暴更加無法饒恕的罪行。”

說完，他提起戰錘，一步步向這邊邁進，王東知道自己的不服輸招來了巨大的麻煩。

——活下去。

不知道哪里傳來的熟悉聲音進入腦際，王東看著面前一步步走過來的人類勇士，意識卻好像飛離了出去。

他回到了那個夢里，回想起了舔舐刀尖之血的那一刻，那血的味道是如此的特殊，那么的真實好像此刻正含在嘴里一般。

——我的血。

觀眾臺上一個獸人術士皺了皺眉，他好像聽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沒聽到。

身旁的獸人士兵們對雛龍們的表現甚是惱怒，但又不敢大聲叫罵他們引得奈法里奧斯大發雷霆，因此整體較為安靜。如果不是這樣的話，術士根本察覺不到這不尋常的動靜。

像是某種暗處的低語。

在奧妮克希亞的眼中，比賽看起來已經在空前的大慘敗中結束了，接下來只是單方面的屠殺。

“該給這位圣騎士發一個工作證，讓他在黑石塔里有一個名分，比如軍團質檢員之類的。”

她說完聳了聳肩，剛要站起身正準備離場的時候，場中央的喬拉德·霍爾突然痛苦地哀嚎了一聲。

維克多抬起頭來看向場中，只見一個多彩雛龍盤旋在半空，他的牙齒和眼睛都散發著暗紫色的火焰，那是黑龍才具備的暗影之力！

但黑石之王不敢立刻跳起來慶祝這可能已經出現了的轉折點，他靜靜地觀看，想要再多等一會兒。而事實正如他所愿，圣騎士跪倒在地，痛苦的呻吟，根本難以起身！

“這是什么？我從來沒見過如此墮落的魔法。”

“黑暗的奴仆，你比這里所有的獸人都要骯臟數倍！”

喬拉德艱難地抬起頭來，那個小東西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發難，使用第二次戰爭中比那些使用暗影魔法的術士還要恐怖的技倆對付自己。

“圣光？”

當喬拉德想要呼喚神佑時的時候，圣光居然遠離了他。

“不……不。”

他慌了，不管是作為牧師的十幾年，還是加入白銀之手的這段時間，他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的信仰如此的無力。

很快，他的皮膚開始潰爛，眼睛開始模糊不清，生命的能量從指尖流逝，一切的一切都只因為那個雛龍所施展的暗影邪術！

他再也說不出話了，但他口中含著血，大腿上的血肉腐爛速度之快，已經深可見骨！但他仍然強行支撐起身體，用盡最后一點力氣將手中的戰錘拋了出去！

雛龍眼中的暗影之火迅速消失，他慌忙躲開這一擊，錘子正中身后的黑色墻壁砸出了一個坑，碎裂的石頭嘩啦啦地掉在地上。

如果挨了這一下，恐怕就真的全完了。

圣騎士挺著脖子目睹著這一切，他最終的努力也付諸東流……只是幾秒鐘過后，他眼里的光芒便漸漸黯淡，最終化為無神，無聲的趴倒在地上。

競技場上一時間鴉雀無聲，沒有人想到居然還能再出現這樣的反轉。

奧妮克希亞就那么處在一個半坐半起的狀態再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盡管驚愕，但她沒有多少喜悅。

她看出了這其中的蹊蹺，五色龍族里除了黑龍沒有其他龍族擁有暗影的力量，而黑龍的雛龍只可能掌握火焰與大地之力，暗影的力量并非黑龍原本所擁有的……而是一種賜福，或者詛咒。

場上只剩下一個活物還站著了，那個多彩雛龍！

她看了看身旁的哥哥，有那么一瞬間，奈法利安也并非完全的興奮和激動，但最終，這個外表看起來沒心沒肺的家伙還是舉起了拳頭露出了酣暢淋漓的笑容。

“終于，一個多彩龍族軍團的驕傲站到了最后。”維克多高喊道：“大家都看到了那個圣騎士是多么的強大，多么的狂妄，然而只有黑翼之塔的寵兒能夠戰到最后一刻！”

“為了獎賞這個偉大的孩子，我決定親自為他起名：達爾-克洛瑪勒斯！翻譯為獸人語是，播撒痛苦的色彩！”

“克洛瑪勒斯”

“達爾！”

“克洛瑪勒斯”

“達爾！”

獸人們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這個名字——不僅是因為勝利，也因為看起來他們不用承受黑石之王的怒火了。

達卡蕾希婭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睛始終無法離開那個再次掉落在地上的小龍，雙手因為緊張而不住地顫抖，但她不知道這是對于勝利的激動，還是對險些送命的后怕。

雛龍的耳邊一直不斷地響起自己的新名字，似乎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實。

直到一個龍人衛士走近將他拉進現實。

“跟我走，達爾，主人要見你。”

魔獸之黑石龍主 013 光中之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