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恥 第一百一十九節 捷報(2)
公主鑾駕跟李慢侯一起出發,李慢侯已經到了海州,打了一場大戰,公主鑾駕一路大張旗鼓,走走停停,才剛剛到杭州。
一路上穿州過縣,巡回表演護軍搏殺女真戰俘的大戲,賺了不少錢不說,大大提高了公主護軍的名聲。
這是李慢侯有意為之,他上次臨走前跟吳國公主聊過,雖然覺得公主不可能受委屈,但最終還是決定將三千精兵讓公主高調的帶回杭州,這樣以后可就不是公主會不會受委屈,而是別人敢不敢讓公主受委屈。
讓女真人南下,是李慢侯深思熟慮的結果。他已經離開揚州,那些女真戰俘留在揚州,畢竟不是個事。反倒是把他們放到臨安,相對來說更容易控制。趙構身邊有的是人手,張俊這些人逼急了,一千女真戰俘還真翻不起浪。李慢侯總不能一直讓自己最精銳的部隊,當俘虜營看守,那太浪費。
而且李慢侯已經用這些戰俘練了很久,效果明顯,可其他宋軍的戰斗力還有待提高,尤其是面對女真人還有心理上的陰影。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讓張俊、韓世忠他們也練練兵,等有幾十萬見了女真人就想撲上去的強兵,女真人多么不可敵也得歇菜。
另外還有賺錢的目的,在揚州的時候,必須建個決斗場,主要目的是為了練兵,賺錢當然也很重要,可子城那么大的地面,在百萬人口的揚州,寸土寸金,干點什么都能賺錢,甚至更多。但李慢侯不在揚州,戰俘他不想拉到海州這個小地方。那么為什么不送去臨安,這里才能賺大錢。在揚州,觀眾席很少坐到三千人,還主要是一些商業活動,一些商人請客。這樣的人在杭州只會更多,讓請權貴子弟,請文武百官去青樓的錢,多流一點到決斗場中,那就是一筆巨額財富。
之后揚州子城的地面還能騰出來搞點副業,開一些作坊,地皮賣了或者收租,每年又是一筆進項。
李慢侯對現金流很看重,他的部隊每年要耗到一千萬貫,這是之前揚州的極端環境下,以后會少嗎?不一定,雖然采購戰馬的錢少了,打造鐵甲的價格也恢復正常,但他開始建造戰船,打造海船,有了水軍和海軍,不但不會少,可能還會增加。如果他留在揚州,當然能想辦法榨出足夠的錢來,可是他被弄到海州,侯東的開發雖然很順利,可潛力在哪里,海州不可能跟揚州相比。兩人對過一次賬,如果李慢侯不壓縮開銷,未來三年內都會持續虧錢,甚至要變賣一些資產。
持續虧損怎么能行!已經積累起來的資本,最好的去處就是進入投資持續滾動,直接消耗,這是殺雞取卵。
無法節流,就只能開源。所以才想到將角斗事業搬到臨安,在未來二三十年中,全世界發展最快的城市和大市場就是臨安,這里的娛樂業大有可為。
恰好趙構在燒成白地的杭州城,給公主劃了一大片地,李慢侯建議,與其耗巨資建成公主府,倒不如建成斗獸場,日進斗金!
至于斗獸場的經營,公主也不需要操心,曹破遼是個中好手,在揚州時候,就已經是侯東手下干將,專管斗獸場經營。
這不,斗獸場都還沒建好,他已經準備好大半建造基金,一路上巡演過來,賺了很大一筆,超過了十萬貫。因為經過鎮江、平江、越州這幾個兀術洗劫過的城市的時候,帶著仇恨的情緒,每場巡演都有上萬人參觀,那些老百姓大罵女真人,看到女真人被虐,非但忘了繼續怪公主護軍收他們戲票錢,甚至還有人往場子里大把撒錢的。
平江人最有錢,平江人也最恨女真人,因為女真人在蘇州城,不但殺人,還放了火。
用江南老百姓的仇恨賺錢確實不地道,可這些錢如果用于殺女真人,江南百姓應該很支持。
終于到了杭州,杭州的表演早就預定。一路上都是這樣,侯東以前巡演的班底還在,有人打前站,有人收尾,效率極高。杭州的表演場地選擇了張太尉家剛圈下來準備蓋酒樓的地基,很大一塊地,還在杭州城繁華街區,十分難得。張太尉也樂于這種大戲給自己的酒樓增加人氣,痛快的答應,當然租金是要收的。誰想到皇帝聽到消息,竟然說要來看,讓張俊給安排一下。這可難為了張太尉,公主護軍的大戲是賣了票的,皇帝要包場當然沒問題,可皇帝只說要看,這豈不是要他張太尉出錢。
張俊沒辦法,找護軍統領商量,曹破遼并不知道皇帝要看,只以為是張俊自己要包場,張俊要包場,也得按規矩來,狠狠宰了張太尉一筆,收了他一萬貫。就這還是看在太尉面子上,普通人他懶得伺候。
一場決斗之后,皇帝就一臉憂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張俊也琢磨不過來,如今皇帝的心思越來越深,心里話輕易不跟人說。
秘密送皇帝回宮之后第二天,海州、楚州兩大藩鎮獻俘的隊伍就到了臨安。
來的這么快,竟然只比捷報晚了三天,因為他們也是騎馬來的。
一人三馬,五千精騎。
其中李慢侯帳下三千,一千鐵浮屠,一千拐子馬,一千游騎兵,趙立帳下只有兩千,一千他砸鍋賣鐵湊起來的鐵浮屠,一千拐子馬,至于游騎,趙立沒有,他不但戰馬少,騎手也少,因此都用鐵甲保護起來,重甲是鐵浮屠,輕甲是拐子馬。
五千精騎,來到杭州,除了獻俘外,也是要讓皇帝檢閱他們的軍容,因此全都是一人三馬,馬上馱著他們的鎧甲外,還馱著一個個麻袋。
在杭州城外換裝,趙立的兵鐵甲擦洗的锃亮,李慢侯卻特別叮囑他的手下,這些人身上的鐵甲,全都占滿鮮血。
因此進城的時候,兩只軍隊的氣質截然不同,一個軍容整齊氣勢昂揚,一個渾身血腥氣息,簡直是把戰場的味道帶進了杭州。
唯一有一個破壞氣氛的,一個胖乎乎的家伙,身穿儒衫,騎著一頭驢,笑容可掬,還走在最前面,見誰都打招呼。
大軍進城獻俘的消息,早就傳遍全城,張俊、楊沂中早早調集的軍隊維持治安,一個小黃門在城門口迎接。
“不是獻俘嗎?俘虜呢?”
小黃門疑問道。
騎著驢的胖子,連忙爬下來,爬的小心翼翼,他之所以不騎馬,是因為害怕。
“公公容稟。俘虜就在哪里面。”
小黃門跑到后面一匹馬旁,摸了摸麻袋,瞬間把手縮回來。
“都是人頭?”
小黃門還以為他們把俘虜綁在了麻袋里,看幾十匹馱馬上都裝著麻袋,還以為抓了幾十個俘虜,沒想到都是人頭,把他嚇了一跳,這得有多少人頭啊!
“可不是嗎。都是人頭,所以這才日夜兼程的,我這兩股啊,都磨稀爛了。日趕夜趕,生怕壞了,看不清楚。撒石灰也不好使,還是臭氣熏天。待會別熏到皇上,可就死罪了。”
小黃門連連擺手:“不死,不死。陛下高興著呢,今天特意大宴群臣,一早交待了,俘虜到了,直接綁了帶過去,看這樣也不用綁。都送過去吧。”
“好嘞。有勞公公帶路。”
一路被帶到皇宮,一座寒酸的皇宮,北宋的皇宮之小,是歷代之最。開封的皇宮本來是當地節度使的官衙,宋初幾個皇帝想擴建,周圍老百姓不答應,誰不想住在皇宮邊上,于是沒人肯搬家。趙家人雖然膽小怕事,有一點好,就是好說話,不搬也就算了。因此直到宋徽宗時代,皇宮都沒法擴大。蔡京幫忙擴大了一些,也只是將皇宮周邊的軍營等公共機構搬走后擴建的,民居還真搬不動。
北宋的皇宮都寒酸,南宋趙構的就更加寒酸,連開封的皇宮都不如。別說比紫禁城,本來就是杭州的官謝,一座州的衙門能有多大?而且把杭州定級為行在,這皇宮的規模也沒法提升,只是臨時行宮,連擴大的借口都沒有。
但容納五千騎兵還是可以的,不過那些備馬就只能拴在外面。
趙構確實高興,雖然昨天還有些憂心,這怎么剛設藩鎮,這藩鎮就這么能打,三年后,撤的了他們嗎?
如果不是昨天看到公主護軍跟女真戰俘的搏殺,又讓張俊的精兵去試了一下,趙構根本不可能相信李慢侯和趙立的捷報,他們聲稱收復宿遷和淮陽軍,這趙構相信,金兵撤走后,派兵接收也算收復,這幾年所謂的收復都是這樣,然后秋天金軍南下就又丟了。但兩個藩鎮還宣稱,他們一共殺死兩千女真兵,俘虜五萬山東簽軍,還從徐州帶回來十六萬百姓,帶百姓趙構信,殺死兩千女真兵,他不信。
看了昨天的搏殺之后,他信了。于是今天大宴群臣,他要好好立立威。這幾年的憋屈,今天要好好張揚一下。一路南逃,國土淪喪,好多人罵他,他的威望實在太低。今天都要彌補回來,讓這些人看看,他趙構也是一個勇武的皇帝,手下的人是能打的。
群臣等著開宴,俘虜遲遲不到。
終于小黃門一臉急色的跑進來。
“俘虜呢?”
趙構問。
“在外頭。”
小黃門答。
“綁好了?”
趙構問。
“算綁好了。”
小黃門答。
“什么叫算?綁好了就趕緊帶進來。”
趙構此時十分威嚴,小黃門還沒見到皇帝這么威嚴過,頓時不敢說話。
一溜煙出去。
回來的時候,旁邊跟著一個胖子,牽著一頭驢。
滿朝文武和皇帝都傻眼了。
“俘虜呢?”
趙構坐在龍椅上問道,該不會俘虜了一頭驢吧,女真驢?
“在驢上。”
小黃門回答。
趙構明白了,小毛驢馱著一口碩大的麻袋,累得哼哧哼哧,還真是小心,綁了就行了,還套上麻袋。
“打開!”
趙構威嚴的聲音響起。
“不好吧?”
牽著毛驢的胖子小聲詢問小黃門。
小黃門覺得今天皇帝有點反常,他也不敢說話,伴君如伴虎,這兩年趙構心性大變,在明州的時候,他可是親眼看見皇帝開弓殺人的,射殺的還是他自己的武直,很多是從小跟著他的護衛,太狠辣了。
“皇上讓你打開,你就打來,啰嗦什么!”
小黃門喝道。
胖子不敢說話,趕忙費力的將麻袋拔了下來,然后打開袋口。
滿朝文武各列其班,都翹首看著,結果看到咕嚕嚕滾出一地腦袋,腐臭味,石灰味,頓時盈滿了大殿。
站得近的幾個低級官員當時就吐了。
趙構強忍著惡心,他站得遠,味道輕,也看不大清楚,還能忍著。
小黃門此時不開竅的說道:“陛下。俘虜還有,要不要都帶進來?”
趙構問道:“都是人頭?”
小黃門道:“都是人頭,奴婢清點過了,七十二麻袋,每袋三十顆。”
趙構嗯了一聲,面不改色,擺了擺手。
“交有司查驗,驗明后埋了。”
小黃門好死不死的又問:“陛下。還開不開宴?”
趙構也吐了。
宋恥 第一百一十九節 捷報(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