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第257章 真兇現形記(3)
眾人皺眉聽著,沒人知道為什么。
暮青卻沒解釋,而是看向元修,冷不丁地問:“大將軍昨夜吃過什么?”
元修一愣,想起昨夜還沒回朝,他們在城外新軍營里,他在暮青那里吃的晚飯,于是道:“大鍋菜,泡餅!昨晚還沒回朝呢,你忘了?”
暮青點頭道:“那便是了,這才是正常的答案。”
“何意?”
“意思是我問你昨夜吃過什么,你告訴我大鍋菜泡餅,而不是說你昨日近鄉情怯,帶我察看新軍營的地勢,直到日落才和我一同回帳。因為回朝這一路上和我晚上一同用飯習慣了,昨晚便還是留在我帳中吃飯,吃的是尋常的大鍋菜泡餅,因想著今晨天不亮就要回京上朝,于是吃過晚飯后沒多待就走了。”
“咳!”元修咳了聲,尷尬地背過身去,火把映著側臉,有些可疑的紅。
她……她知道他的心思?
“同理,林大人問勒丹神官多杰吃過什么,他若心里沒鬼,答的應該是吃過包子,頂多說句吃過包子,羊肉的。而他實際答的呢?他滔滔不絕地從他在多杰屋里說起,說起他為何會在宮宴前叫包子吃,再說到他吃時抱怨包子小,連他吃得快的原因都說了,且順序毫無顛倒,這根本就不像是回憶出來的。”
“……”是嗎?
“人對一件事,尤其時細節的記憶是有清晰有模糊的,憑回憶敘事時,記得清楚的就會先說,后想起來的就會后說,因此少有按著順序來的。比如說你,你告訴我昨晚吃了什么后才告訴我昨晚還沒回朝。”暮青轉身看向布達讓,“而他呢?他的話從他在多杰屋里到多杰出驛館,順序無一處顛倒,中間還解釋了多杰為何叫包子吃,為何吃得快,如此思維縝密本身就值得懷疑,何況他的同僚在他面前險些被毒害,兇手尚未查明,正常人的情緒定會受到影響,而人的情緒受到影響時,說話的條理就更加不會如此清晰了。因此,他的話毫無破綻便是最大的破綻!”qsΝε.co
元修聞言沉思,越想越覺得確實有道理,看著暮青的目光不由帶了些審視。他記得在邊關大將軍府時,她查元睿被毒害一案,審吳正帶來的那三人時也是如此,她對人的心思似乎頗為了解。
“同樣的破綻還出現在之后,林大人問多杰吃的是什么包子,他答:‘我等乃草原人,多食牛羊肉,驛館的人送來的是羊肉包。’此話如今聽來覺得奇怪了嗎?”暮青問。
元修深思著望一眼布達讓,確實有些奇怪,畢竟誰也沒問他為何要吃羊肉包,如此答難免有些多此一舉,生怕別人不信他似的。他記得她在審吳正時說過,說真話者底氣足,不會擔心因話簡而被疑,唯有說謊話者才會擔心答得太簡會遭人疑,以為說得多才可信,豈知多說恰恰顯得生硬,此乃底氣不足所致。
如此說來,多杰的毒真是布達讓下的?
可盛京驛館里皆是大興人,他竟能買通大興人毒殺自己人?
林孟聽得暈暈乎乎,他任刑曹尚書多年,這般審案之理真是聞所未聞,此時無心深思其中道理,只問道:“他為何要殺自己人?”
“或許有私怨,或許有其他原因,這就要問問神官大人了。”暮青望向布達讓。
“將軍說的話,本神官一句也聽不懂!”布達讓冷笑一聲,腹中頓時痛如刀絞。
林孟見布達讓不肯承認,問暮青道:“英睿將軍說了這么多,可有證據?”
勒丹人自相殘殺,企圖嫁禍大興,撈取議和的好處,案情真相若真是如此,那自然再妙不過!可如果沒有證據,到時勒丹人反咬一口,他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證據就要林大人去搜了,他在廟里藏了件東西,就看林大人搜不搜得到了。”暮青道。
方才他們跟蹤著布達讓來到了廟外,廟門關著,誰也沒看見他在里面放了什么,不過她大抵能猜出來是什么。
林孟與五城巡捕司的統領一聽,忙帶人進了廟里。只見月色照著院中荒草積雪,只有兩趟腳印,一趟是進出廟的,一趟是到西南角廟墻處的。那廟墻外就是布達讓被抓的地方,因此五城巡捕司的統領一揮手便領著人進了廟。
廟里只有佛像前有雪腳印,巡捕司的人沒去后頭搜,只借著月光在佛像身上找了找,一會兒便聽有人道:“這里有東西!”
一張紙條被從佛手里拿了出來,交到了巡捕司統領手中,打開一瞧,上頭只寫了一句話:“人已落入刑曹大牢,速除!”
林孟嘶了聲,捧著紙條出了廟去便交到了元修手中,暮青從旁看了一眼,心道果然,但同時心里一沉。
那信是用大興字寫的!
“此信是寫給誰的?說!”林孟沉聲喝問,盛京里有勒丹奸細!
布達讓望著林孟,冷然一笑,“何信?”
“信已從廟中搜出,你還敢裝瘋賣傻?”
“你們說那是本神官寫的信,誰能證明?”
林孟一愣,看了眼那信,這才發現信上寫的不是勒丹字,而是大興字!
此人竟如此狡猾!
“神官大人不承認,那可否解釋一下,你為何深夜不在驛館中,反而來到這廟里?”林孟冷笑一聲。
“此事本神官還想問你們,不是說要夜審下毒之人?為何將本官挾持至此,還將本官打傷?”布達讓反問道。
“你!”林孟氣得不輕,沒想到此人如此難對付,他一時沒轍,不由看向暮青。
暮青什么也沒問,只是看著那信,陳述事實,“大興字寫得不錯。”
布達讓面色忽的一變!
暮青沒錯過他臉上的神情,道:“你的大興話還帶著胡腔,大興字卻寫得不錯。”
布達讓的臉色似被冰住,只盯著暮青。
“跟你接頭的人是勒丹人?”
“跟你接頭的人是大興人?”
“跟你接頭的這人頗有權勢?”
“跟你接頭的這人乃士族出身,家門頗高?”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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