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妃策之嫡后難養 第111章 王爺您這是在作死
胡天明大為意外,愕然抬頭看向他。
老相爺面上卻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
要不是胡天明太相信自己恩師的品格了,他都險些就要以為這老爺子是還對當年舊事懷恨在心所以才故意將計就計利用孫女的婚事恩將仇報,擺了定遠侯一道了……
兩個人,四目相對。
胡天明趕緊定了定神:“學生愚鈍,還請恩師明示!”
老相爺道:“明日早朝,你就以京兆府尹的名義上本彈劾,參奏定遠侯持家無道、教子無方,以至于縱子行兇、擾亂京城治安之罪。站在你當地父母官的立場上,折子該怎么寫就怎么寫,不要有任何的偏私容情。”
方才胡天明看著林修誠夫婦把武青鈺請走的,想也知道這門親事是成了的。
所以,也就是說老爺子同意按照武青鈺的提議修改卷宗,將林彥瑤的事情大事化小。
可他們都知道,這事兒就是武家公子為了替林家挽尊才自告奮勇,強行擔下這個責任的,本來就不是他的錯,現在自己這個京城的父母官一道彈劾的奏折上去——
以他的立場上看,確實沒有什么,秉公辦案嘛,武家公子因為一場惡作劇鬧得人心惶惶還讓他帶著京兆府的官差折騰了半宿,奏他一本合情合理。
可是現在——
這主意是林家老爺子出的……
好像怎么想,胡天明心里都覺得有點不得勁兒,總有種自己助紂為虐,太缺德了的虧心感。
胡天明遲疑了一下。
老相爺的態度卻很堅決:“就照我的吩咐去做!還有你不是要那小子的一份口供么?別在這里問,下午派人去定遠侯府拿人,帶到你衙門里去問。”
“所謂的做戲做全套,這個學生明白……”胡天明忖道,原是想勸一勸這老爺子,是不是彈劾的事再考慮下?鬧到皇帝跟前,事情就實在有點大了,可是話到一半,卻是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明白了老爺子的用意……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啊!
這么一感慨,他便再無二話,恭恭敬敬的立刻當場應下了。
這邊武青鈺和武曇一道往外走,眼見著林彥瑤的這件事總算是塵埃落定圓滿的圓過去了,武曇也頗有幾分神清氣爽的感覺,所以回去的路上,她也不想坐馬車了,跟武青鈺兩人一起騎著馬,頗有點招搖過市的意思。
兩個人,打馬并肩而行。
其間她偷偷側目看了武青鈺好幾眼,雖然不是很習慣跟他示好,最后也終還是舔著臉開了口:“二哥,這次的事真的謝謝你啊!我替我表姐還有外公一家都謝謝你!”
武青鈺也是難得聽這丫頭當面跟他說句人話,再加上他好事將近,一瞬間心情就好的有點要飛起來了,得意洋洋的一抖眉毛,厚顏無恥道:“光說有什么用?謝禮啊!”
“什么?”武曇一愣。
她就是出于道義上的原因隨口這么一說,說到底這事兒也不是她主動求著他辦的,這家伙這是蹬鼻子上臉啊?
武青鈺見她不做聲了,就稍稍收緊韁繩往她身邊湊了湊,然后傾身過來,嬉皮笑臉道:“真心謝我的話,那借我的聘禮我就不還了啊!”
“你敢!”武曇瞪眼,看著他湊過來的那張賤兮兮的俊臉,下意識的反應是想一巴掌抽過去,可是手才抬到一半又突然改了主意,一把死死的扯住了他的袖子——
為了給他湊聘禮撐場面,她今天可算是掏光了家底了,萬一不攥緊了,這小子真要耍賴起來她就傾家蕩產了。
武青鈺冷不丁被她一拽,身子一歪,險些從馬背上掉下來。
武曇扯著他的袖子不撒手:“走!馬上回去,你馬上給我回去跪到祖母面前哭,敢不還我的銀子我就親自到她面前哭。”
武青鈺去找老夫人哭窮要聘禮錢,老夫人最多是翻白眼,罵他一頓,最后再掏錢娶孫媳婦,可如果真要讓武曇去哭訴了……一頓板子怕是少不了他的!
武青鈺原也就是跟她開個玩笑,卻沒想到這丫頭居然還是個財迷,當真了。
武曇死拽著他不放,搞得他歪在馬上嗷嗷亂叫:“放手放手放手!大街上呢,瞧你那小氣樣兒……”
話沒說完,武曇卻突然被燙了似的突然就撒了手,甚至是有些急促的飛快的將剛才拽他的那只手藏到了身后。
武青鈺心里一陣的莫名其妙,坐直了身子抬頭去看她的臉,就見她咬著嘴唇,一臉如臨大敵的忐忑樣,目光警惕不已的盯著斜前方的位置。
武青鈺大惑不解,狐疑的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就看見前面一間茶室的大門前站著個面容冷峻的年輕男子。
看面孔是張生面孔,但是渾身上下卻是氣勢驚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里出來的。
身后,還站著個循規蹈矩人高馬大的隨從。
武青鈺是第一次見蕭樾,自然是不認得他們主仆,但見他也正在盯著武曇看,而武曇這個無法無天的鬼丫頭居然破天荒的跟只受了驚的兔子似的就差渾身發抖了,便是奇怪的不得了……
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別多哈!
武曇則是覺得自己這兩天特別倒霉,前天半夜才被他劫了道,嚇個半死,今天這居然又在大白天當街遇上了?
蕭樾把她從馬背上拎來拎去的體驗還記憶猶新,所以這時候她坐在馬背上突然就會覺得如坐針氈,被他這么冷著臉盯著,幾乎就要當場哭給他看了,一張小臉兒,先是一瞬間嚇得慘白,這時候又慢慢憋得通紅。
好在蕭樾當街卻沒什么過分的舉動,武曇的馬與他錯身而過,兩個人的視線交替到錯過,他始終是冷著一張臉,一語不發。
武青鈺本來見武曇跟人家看了個對眼,還以為自家妹子這是有了點心花怒放的小秘密了……可是盯著兩人之間彼此的神情交流又覺得不是那么回事……
哪有人看對眼兒了會是這種氣氛的?那男人看著分分鐘就要撲上來揍人,自家妹子就差瑟瑟發抖了……
所以——
這不是有小秘密了?是結仇了么?
等到他們的車馬隊和站在那門檐下的蕭樾主仆錯身而過之后,武青鈺才重新傾身過來跟武曇咬耳朵:“怎么?認識啊?”
剛往武曇身邊這么一湊,就立刻又覺得不對勁了,背后好像陰測測的有點發涼。
武青鈺也是相當警覺敏銳的,當即回頭——
身后的街道上不過行人往來,與往常一樣,就那主仆兩個還站在茶社門口,沒進去也沒離開。
他心里納悶,不由的就盯著多看了兩眼。
下一刻,晟王府的馬車到了,蕭樾就旁若無人的徑自上車離開了。
武青鈺看見馬車上的標志,心頭不由的震了震——
晟王府?晟王?
就是那個一直坐鎮北境軍中,戰功赫赫幾乎能與自己父親齊名的那位皇族王爺么?
從年紀、長相和氣勢上看,應該就是了,可難道是自己不在京城的這一個多月里兩家之間起了什么沖突嗎?怎么他一露面就把武曇這只小老虎給直接嚇成鵪鶉了?
旁邊的武曇似乎還沒從驚懼中回過神來,正低垂著眼眸一語不發。
不得已,武青鈺只能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安慰:“沒事了,人走了!”
武曇被蕭樾嚇了這么一下,后半程的狀態就一直沒緩過來,一路上也沒幾句話,兩人回了定遠侯府,武青鈺二話沒直接去了主院跪在了老夫人的門外。
這邊的茶社門口,蕭樾上了馬車回府,雷鳴卻沒有跟著一起離開。
這里離著林家還不算遠,在加上林府門前這一整天上演的戲碼一樁比一樁精彩,雷鳴順藤摸瓜的一番打聽,就連武家那小祖宗把姜家母女拖到犄角旮旯說“悄悄話”這樣的雞毛蒜皮都問清楚了。
隨后回去給蕭樾復命。
“林家的姑娘跟武勛的二兒子訂了親?”蕭樾聽了這個消息,竟是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是的!”雷鳴如實回稟,“暫時雖然定遠侯府的長輩們沒有出面,但是以他們兩家的關系,再加上事情已經鬧到這一步了,武家就算再不贊成,最后也應該是會勉強認下的。畢竟當年因為定遠侯正室夫人早亡,武家那邊好像也一直都覺得愧對林家,雖然林家姑娘現在的名聲不太好了,可這畢竟是個一笑泯恩仇重新講和的機會,反而他們如果執意不認——武家難免就要擔上一個勢利小人無情無義的名聲,被朝野上下非議了。”
蕭樾未置可否,只是沉默一陣又突然問道:“武勛這個次子的性情和為人如何?”
雷鳴不太明白他為什么會想到問這個,想了想道:“據說還好吧!在文韜武略上略遜色于武世子,并且素有紈绔之名,私德應該還是不錯的,沒聽說有什么作奸犯科的行徑。而且林家雖然被逼入絕境,但是以林老相爺的為人,也當是不會只為了維護一時的顏面就隨答應了這門親事,最起碼林家應該是挺看好這位二公子的。”
蕭樾聽完,又是一陣沉默。
雷鳴確實有點拿不準他最近的脾氣,尤其對于和武家有關的事,他總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出爾反爾更是家常便飯,雷鳴現在是但凡遇到和武家有關的事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
又過了有一會兒,蕭樾才沉吟著再次開口:“武青鈺和那丫頭的關系不錯?”
雷鳴正在低著頭想事情,聞言,就趕緊收拾了散亂的思緒一板一眼的回:“因為孟氏的關系,雖然不及和武世子那般親近,但是也還好。今天事發倉促,武二公子去林家提親的聘禮還是跟二小姐借的。”
那個武曇,最是個恩怨分明又小心眼的人。
中間都夾著一個她不喜歡的孟氏了,她還能跟武青鈺相處,那就說明她對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二哥也是極度認可的。
蕭樾突然就想到前世長寧宮里的那一夜,她是那般信任,覺得自己的父親、兄長都是有情有義的好人……
“武青鈺?武青鈺!”蕭樾口中默念著這個名字,反復沉吟了片刻,就又忽的抬頭看向了雷鳴:“就目前林家姑娘的這個處境來看,這件婚事應該不會拖得太久,盯著點兒消息,回頭給本王弄張參加定遠侯府喜宴的請帖來。”
雷鳴聞言,卻是一瞬間垮了臉,支支吾吾的試著提醒他:“就算定遠侯府近期會辦喜事,定遠侯不在京城,那就一定會等武世子回來操持的,他——怕是不會請您吧?”
我的爺啊!您就算不往上湊,人家都已經恨不能拿把大刀砍死您了,想啥呢這是?還指望著人家會引狼入室請您去侯府吃喜酒?
蕭樾當場就黑了臉,冷冷的道:“他們不請,你就去找那丫頭要!讓她單獨給本王下一封帖子有問題嗎?”
“沒……問題!”雷鳴趕緊答應了,同時心里叫苦不迭。
人家姑娘現在是在大街上看見您的臉都要差點被嚇哭,您勒令她給您下帖她鐵定不敢不下啊……
可是——
您這是打算把她嚇到以后讓她只要聽見您的名字就直接暈么?
武家那小祖宗,一看就是被寵出了一身的矯情病,要拿下,唯一策略就是個一字秘訣——
說點好話做點好事分分鐘就能叫她反過來跟在您屁股后頭跑,只看她家那倆哥哥就都是正面教材好榜樣啊,您干嘛不學學?非要總是反其道而行的去嚇她呢?
雷鳴覺得他家王爺這就是在持續作死,但偏偏他還一意孤行,不準別人說話……
在雷鳴為他家主子的不開竅操碎了心的同時,姜家母女則是被武曇嚇了個魂不附體,哪怕是一路坐車回到了姜家,狀況也不見絲毫的好轉和緩和。
姜李氏下車的時候腳下直接一軟,黃媽媽沒扶住,她膝蓋撲通一聲跪在了臺階上。
“夫人!”門房的人全部跑出來,大家七手八腳的把她扶起來,見她似乎走路都困難,連忙叫了軟轎過來把人抬回了后院。
姜玉芝自知闖禍,又因為武曇揭發而在母親面前當面暴露了,這一路上更是提心吊膽,總覺得心臟隨時有可能從喉嚨里跳出來。
此刻姜李氏被送回了后院,她心里揣著事兒,急于跟母親求救,自覺得就跟了過去。
“夫人,您膝蓋怎么樣了?要不要奴婢去把大夫叫來看看?”黃媽媽在院子外面把姜李氏扶著下了轎子,見她還是一瘸一拐的走路不利索,不免擔心剛才是不是磕壞了骨頭。
姜李氏此時倒是不怎么覺得痛的,反而痛一點讓她能格外的清醒幾分,只咬著牙道:“我沒事,去把平之給我叫來!”
因為要等林家退親的結果,姜平之今天必然也不會出門的,她現在就迫不及待的要當面跟一雙兒女求證,確認清楚武曇說的那些話的真假。
此時此刻,她一臉的猙獰之色,說話也是咬牙切齒,那樣子看著仿佛隨時要吃人。
黃媽媽是知道內情的,院子里沖出來幫忙攙扶她的丫鬟們卻很懵懂——夫人一向都大度又端莊的,這是怎么了?困惑之余,不由的面面相覷。
黃媽媽唯恐姜李氏當眾失態,連忙就催促:“沒聽見夫人的話嗎?去把二少爺請過來!”
“是!”其中一個丫鬟答應了一聲,趕緊小跑著去了。
黃媽媽等人繼續把姜李氏扶著進了屋子,讓她在桌旁坐下,黃媽媽跪下去就要撩開她的褲腿看她的膝蓋,卻被姜李氏一把拂開了。
她光冷厲的環視了一眼跟進來的幾個丫頭,冷冷的命令:“你們都出去,我不叫,誰也不準靠近這間屋子!”
“是!”丫鬟們立刻就退了。
黃媽媽跟過去帶上了門,姜玉芝彼時還神情瑟縮的站在剛進門的地方,鵪鶉一樣縮著頭,只敢拿眼角的余光偷瞄姜李氏,臉上那個神情,泫然欲泣。
姜李氏看她一眼,只覺得肺都要氣炸了,手掌拍的桌子砰砰響:“你——還不給我說實話?武家那個丫頭說的都是真的嗎?你和平之真的是——”
話沒說完,就覺得心臟絞痛,手按著胸口直不起腰來。
姜玉芝卻是連忙撲到她腳邊跪下去,自身難保,根本也不管姜李氏是不是不舒服,只拽著她的衣角哭著哀求:“母親您救救我!我沒做,我什么也沒做!當時我什么也不知道,是周家姐姐邀我一起去朱雀樓看看哥哥他們游街的,我當時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后來……后來才……”
她語無倫次的一番哭訴,到了最后就癱軟的坐到了地上,繼續嚶嚶的哭泣。
這么一來,就恰是證明了武曇的說辭。
雖說姜李氏也相信女兒不會做那種事,也做不了那種事,可哪怕是被人利用暗算——
她也是牽扯進來了,并且還被人抓住了把柄……
想著剛剛定下來的婚事,姜李氏只覺得心頭狂跳不止。
一旦這消息走漏了,那該怎么辦?不僅女兒的婚事要告吹,就是他們闔府上下都會被牽累,遭彈劾是小事,萬一真的惹怒了皇帝,丟爵封府都有可能!
這些孩子,怎么就能闖出這么大的禍來?
姜玉芝沒心機,姜李氏承認,可是姜平之和黎薰兒怎么就又攪和到一起了?
武曇甚至說狀元被殺和林彥瑤被人擄劫的事都是平之的手筆?如果這都是真的,那她這二十多年,到底是養了一個兒子還是養了個人面獸心的禍害?想想就會覺得不寒而栗!
姜李氏在這里氣得死去活來,直不起腰,姜玉芝則是坐在地上,哭得也是幾乎背過氣去。
姜平之推門進來的時候,就恰是看到的這一幕。
母親不是去林家退親去了嗎?這是——
被林家人擠兌羞辱了?
姜平之自己被人打了一身傷,雖然臉上一眼看去就眼角被武青鈺靴子踩出來的一點淤青再沒有明顯的傷,身上這會兒是哪哪兒都疼,本來也正郁悶呢,進門再看這個場面就更是一瞬間就冷了臉,不耐煩道:“怎么了這是?”
姜李氏一見他這個態度,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還不給我跪下!”她聲色俱厲的突然怒喝一聲。
姜家向來是嚴父慈母的,姜李氏有時候雖然也喜歡端著架子擺譜,卻真的是很寵愛孩子,幾乎沒有這樣嚴厲甚至是兇狠的時候。
姜平之其實打從心底里就不怕她的,即使見她大發雷霆,也只是眉頭皺得更緊了些,緩緩的往里走:“母親,您這是去林家不順利嗎?”
不提林家還好,這么一提,姜李氏就當真是忍無可忍。
那茶壺不大,里面是一壺早上沖泡的茶,已經冷了。
姜李氏又是用了狠勁砸出去的,加上姜平之也沒想到她會對自己下狠手,連個防備的意思也沒有,直接被茶壺砸中額角。
刺痛的同時,他只覺得眼前一暈。
茶壺摔在地上的時候才四碎開來,但是茶葉和茶水卻潑了他一臉。
姜平之身子晃了晃,踉蹌著后退兩步,同時下意識的抬手一摸額頭,再一看——
合著茶水一起,手上便是一片濃稠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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