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一你的謀士又掛了 第四百零五章 主公,傀儡丹
一出王城陳白起便躥入一矮宅私戶,這戶落人家早已搬走,屋空院雜,黯黑一片,院中的一棵堆滿雪霜的芙蓉樹下候著一高大之人。
“巨。”
聽到女郎的聲音,樹下眉骨冷邃的巨神色一下平和起來,他抬起頭,快步走到墻角下,伸臂接下從墻頭躍下的人。
淡淡的馨香挾裹著一路趕回的雪花涼意,柔軟的身軀一跌入與他截然不同的硬挺胸膛上,巨便覺整顆心都一并軟了下來。
他垂下眼,面上沒有任何異樣地松開手,將女郎小心翼翼地放下。
扯下臉上蒙面巾,陳白起一面與他講話一邊脫掉外層的夜行衣:“碰上個厲害的人,被人察覺了行蹤,但所幸這一趟也并非一無所獲。不過,我猜不用多久,他們便會懷疑到這次入城的隊伍當中。”
巨取來樹下準備好的包裹,替她換上先前的婦人衣服,他道:“酒館內眾人皆醉,不曾有人察覺異樣。”
陳白起綁好腰帶,對他道:“凡事還需謹慎,我們速速趕回。”
這破落戶便在酒館隔壁,兩人再饒一堵土圍墻便重新回到酒館,酒館內燒著火,暖意與酒香酥骨,本來間隔的編制屏擋被撤下,酒館一入內便可看到一群敞著衣衫,倒在地上醉得橫七豎八的蠻夷士兵。
陳白起闔上門后,隨意從桌上取出一銅壺酒灌入腹中,巨早前便與一眾人飲用過酒,身上尤存酒意,便打倒些許酒灑在身上,最后兩人若無其事地混入隊伍中,假意醉酒酣睡過去。
這期間狗剩兄抬起泛著潮紅的眼皮瞥了兩人的動作一眼,又翻身枕睡過去。
不勝酒力早已靠著墻角醉過去的慕白并沒睜眼,僅在陳白起靠在他旁邊不遠處準備裝睡時,他側了側身不經意挨近過去,悄彎了彎嘴角。
果不其然,沒等多久陳白起的預測便成了真,門外一陣腳步聲如疾雷迅至,有人力道不小地“啪”一下打開了門,頓時寒風爭先恐后地席卷而入,驚嚇得一部分人迷迷噔噔地醒了過來。
此時酒館大門敞開,二階之上,一隊甲士羅列成兩隊將酒館內包圍起來,從中步出一名面色陰沉、身披猩紅斗篷的男子。
陳白起偽身在角落處,極小心地拉開一層眼皮,覷見領頭者正是陳歲深。
他步下臺階,左右隨之跟上,行成一層疊一層涌上而來的壓力。
酒館之中的小侍見情勢不對,早早便嚇得屁股尿流地跑開了,而被吵醒的蠻夷軍則撐起身子,拿起兵器,一臉不解又警覺地看著他們,畢竟喝多了酒,腦子還不算太清晰。
陳歲深沒有理會他們,他撩起削薄的嘴唇,一手握在腰間的刀上,目光犀利地一一掃過酒館之中的人,見熊達仍舊在醉海之中酣睡不醒,便勾了勾唇。
最終他們的目光定在了巨、陳白起、慕白與狗剩兄這四人身上,那目光就像白芒刀子將他們身上的每一寸、每一分都割剝出來。
“來人,將這四人抓起來!”
當即一隊人繞開酒臺與醉倒的人,快速欺近四人所在的位置。
巨驚醒瞠目,他個翻身躍起,便抻臂擋在陳白起的身前。
“呔,爾敢?”
眾兵卒愣了一下,但很快便面露殺意,操起兵戈直對其面。
而醒來的蠻夷軍一時也搞不清楚狀況,既不知該不該出手阻止,畢竟這四人與他們非親非故,彼此之間的底細亦所交不詳,見楚軍一副抓拿要犯的架勢,若對方當真私底下做了什么的話……
“若不束手就擒,當即斬殺!”
“為何殺人?”巨目射寒光地看著陳歲深。
陳歲深背著手,未將他瞧在眼里,并不予回答,只揮手讓兵卒即刻拿人。
巨正待動作,卻被身后的小力道扯了扯,他停了下來。
這時,被灌醉得不醒人事的百長夫熊達這時卻忽然呻吟了一聲,他捧著醉意微醺的腦袋,睜開了眼睛,當他看清楚目前的狀況之時,茫然怔忡了一瞬。
見他醒來,之前不知該如何行動的蠻夷立即圍繞到他周邊。直到旁邊有清醒之人將方才之事向他一匯報,他當即虎目怒瞪,便搖晃著肥碩粗壯的身子站起來。
譯:“陳歲深你這是何意?”
陳歲深見被他灌倒的熊達竟然醒了過來,心下驚訝,他灌了他多少酒他是知道的,即使酒量再好之人也得明日早上才能醒來,他觀他雙眼通紅充血渾濁,口齒不清,分明仍舊是酒得不清,卻為何突然醒了過來。
礙于兩軍如今聯盟的關系,陳歲深不想將彼此之間的關系弄得太僵,便耐著性子向他解釋道:“¥……(((¥,¥……¥&,&!”
譯:“熊達,今日有一刺客入王城欲行刺王,如今周王疑我等隊伍內有刺客潛伏,命我立即徹查可疑之人!”
熊達酒盛上頭,面臉通紅,虬須膨脹,像一頭情緒不穩的大黑熊,他皺起兩道粗眉,回頭看向巨。
譯:“你懷疑他?他們?”
陳歲深有些奇怪熊達對那無發無眉的黝黑壯漢的態度,不由得他對巨多了幾分注意,這一打量之下,便心覺異樣,不知為何竟覺得此人有些眼熟,似曾相似。
見陳歲深盯著巨看得時間有些久,陳白起便悄聲詢問道:“那陳歲深可認得你?”
巨掃了陳歲深一眼,想不起曾經見過這人的模樣,應當是不認識的。
巨道:“不識。”
陳白起這才放下心來。
“不必沖動,交給我。”她小聲道。
巨雖不知女郎有何打算,卻只管頷首聽話。
那頭熊達猛拍一下肚皮,那下垂的三層肉一陣顫抖,他虎聲道:“!¥&&¥¥!”
譯:“這是我熊達看中的人,你懷疑他便是懷疑我熊族的友誼!”
這話便重了,連陳歲深都不敢等閑答之,如今他與這些蠻夷結盟共事,雖心頭對他們鄙夷輕汰,但要重要的事情上還需他們賣命擋前,因此還不能在此鬧翻。
他深吸一口氣,頂了頂上嘴皮,冷笑道:“好,今日歲深便當給熊達你一個面子,當眾查探一下,這四人究竟有沒有嫌疑!”
若擱平日,無論這四人有沒有問題,以他的性子自是寧愿殺錯亦不愿放過。
慕白與狗剩兄看似醉得不醒人事,他們將人潑水弄醒,這兩人抹了一把臉,愣了好一會兒才一臉驚惶地站起來。
看著酒館內羅站著一隊滿身蕭殺的士兵,大門敞開著,寒風施虐刮著雪片進入,門口的人面目寒森地盯著他們,直叫人兩股打顫。
“怎么……怎么回事?”
陳白起站在巨身后,演一個受了驚嚇不敢露頭的婦人。
她又看了一下這明明醒著的兩人,演著醒來后受驚迷惑的演技……好吧,她輸了,她這人向來沒有什么演技,以往也沒有什么深刻的體會,如今與這兩影帝一對比,高劣一眼辨之。
“今夜,你們四人誰曾出去過?”陳歲深一腳跨踩在一張矮幾上。
巨木冷著臉,搖頭。
陳白起也低著頭,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慕白與狗剩兄更是連忙否認,聲稱自己全然不知發生何事,一直酒醉于此。
陳歲深見四人都不肯承認,便信步走上前,他扯了扯嘴角,被雪風吹得呼嘯的火盆搖曳的忽明忽暗光線,令他那張半殘的面容讓人生寒。
酒館內一時之間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得見了。
這時,一小婦人忽然從巨身后探出半個頭,她依舊低著頭,聲音細細弱弱道:“不知大人為何就能篤定刺客定是我們四人之一呢?”
陳歲深勝在耳力好,否則還真難聽清楚她這把弱氣的質問。
他既要在熊達面前親自將刺客審出來,自然也不在乎多與他們廢些話。
“就在你們入城的當日便有刺客行刺,如此巧合之事,你們說這嫌疑是不是該從你們身上找呢?”陳歲深涼涼道。
那小婦人似不服道:“那不知大人可看清那刺客是男是女,身量幾丈,身上可有何特殊之處?”
聽她這樣一問,陳歲深不期然想起了先前一幕,大殿之前,那刺客轉身時,身姿美態,離去時,如瑩瑩之火湮盡消失于天地之間,令人既震撼又驚艷。
那賊人露身一瞬,雖蒙了面,但他倒是看清了“他”身材偏瘦,腰細腿長,于男子中不算高挑,但比例卻十分秀立,如此一看,倒是與這四人都不相似。
這四人中,一為女子,身材瘦矮,皮膚黑沉,三為男子,卻高壯健碩,堂堂威武男子,皆與那人的形象不符合。
但他轉念一想,那賊人既懂得旁人匿身之法,若也會這易容變裝之術呢,總歸這四人的嫌疑十分之大。
“賊人如何吾何需與你這等婦人解釋。”陳歲深陰眸沉聲道。
陳白起抬眼,這下口齒倒是清晰明亮道:“大人是不愿意解釋,還是根本無從解釋起呢?如今我等四人,無論是從樣貌、身材、年齡、甚至于男女皆不相同,方才大人一入酒館,二話不說便要抓拿一窩賊人的架勢,分明是不辨真偽打算全數抓走,妾只是不知大人如此作派究竟是為了為周王抓拿刺客邀賞,還是心頭一直不滿楚國與我熊族結盟,故意與我游牧族人為難拿喬呢?”
這番話,陳白起直接讓巨也一并翻譯給在場的蠻夷兵聽,果然眾人一聽這說話,方才不滿遲疑的心態一下便如一滴水落入了熱油鍋中,他們神色都變了。
方才陳歲深的囂張姿態沒有半分收斂,因他心中本就是輕視于這些敗北后聯盟起來的蠻夷族人。
他們怒火面黑地盯著陳歲深與他們的軍隊,甚至有人握住了兵器,熊達一腳踢翻了桌臺,臺面上的器爵酒罐噼里啪啦地摔落一地。
他怒吼道:“¥&!&&¥¥¥……!”
譯:“陳歲深,今日你便當著我熊達的面上指出來,究竟誰是刺客,把證據拿出來,否則我便要相信這小婦人的話,你陳歲深便是拿不到真正的刺客,便來這邊拿我的人向洛陽充數交差,你便是看不起我熊達與我熊族!”
陳歲深一時啞口無言,面沉如水地盯著熊達。
他袍下拳頭收緊,平復了一下情緒,幾乎咬牙切齒地吐出。
“并非如此。”
熊達暴跳如雷地罵道:“&¥eeeee!”
譯:“那你言,你可見了那刺客的臉?!你一進來便急吼吼地要抓人,明知這四人是我帶進城的,問都不詢問我一句,你這分明便是仗著在你中原人的地盤未將我熊達放在眼中!”
熊達之言可謂是句句誅心,陳歲深臉白了又白,黑了又黑。
他可以講許多話來辯駁,比如這四人與你熊達有何關系,你如此包庇縱容與他們,即便不是刺客,也可能與刺客有關,然這一切他都沒有證據來證明,這熊達雖然沒有多聰慧睿智,但卻是一個認死理的人,他若講不服他,只怕最終會反目成仇、兵戎相見。
酒館內的氣氛一度再達劍撥弩張的地步,雙方之間火藥味十足,這種僵持進行了許久。
最終,陳歲深陰冷地掃視過巨與其余三人,朝熊達抱了抱拳,幾乎咬牙切齒道:“如此看來那刺客并非在此,熊達暫且休息,我繼續去城中搜尋犯人線索。”
說完,他便帶著他的人怒氣沖沖地步入寒風之中,風中的門扉被打得哐哐作響。
而等陳歲深的人走完之后,熊達卻是兩眼一翻,便“哐當”一下砸翻了腳下的東西倒在地上,眾人驚嚇之余圍上前,卻見他已扯著呼嚕酣醉了過去。
蠻夷軍都驚奇他既然都醉成這樣了,方才是如何清醒過來,又是怎樣與陳歲深對峙得有理有據地講話?
只有陳白起一人知道,她早已偷偷用了一顆“傀儡丹”操縱了熊達,讓他依照她的意思在陳歲深手上保下了四人。
她從不做無把握之事,在入王城之前她便定好了退路跟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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