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一你的謀士又掛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主公,三見講和(三)
在贏稷邀請他赴這場來“鴻門宴”之后,百里沛南倒也識趣地噤聲不再開腔了。
只是他不動聲色地回看了一眼“陳煥仙”,少年一襲藍袍加身,微低著頭,柔軟而干凈的烏發垂落幾縷于白皙的臉頰旁,細膩的肌膚,干凈的氣息,當她不講話也不看人時,別人見她不過一長相出眾的貌俊少年罷了。
見她至入書房后便一直乖巧弟子的模樣,由始至終也都沒有插言一句,哪怕他方才“不務正業”地應下贏稷之約,撇下正事先去“玩樂”,她亦不曾有過異議。
忽然想起一個詞,沛南山長淺彎了一下嘴角,無人所察,怡笑揶揄。
裝乖賣巧!
陳白起似有所察,抬眸,一雙骨碌漆黑月眸與其相視,頓了一下,她便與他眨了眨眼。
山長,加油!
百里沛南不知是看懂了,還是沒懂,他收斂起了情緒,無語地朝她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不急。
這第一見不成,那便再尋時機。
陳白起雖沒懂他的意思,但這搖頭的動作卻看懂了,她頷首,接著又低下了頭。
而百里沛南見此,疑惑地壓下岑長的眉眼。
煥仙今日怎地有些過份低調?倒有些不似平日里的她了。
忽然他想起陳煥仙講過,她曾見過贏稷,但觀方才贏稷那漠然無動的模樣,卻不似識得她的模樣這究竟是她在講謊,還是事另有隱情?
咸陽宮于景湖設宴,規模雖不算盛大,但該準備的皆準備得比較完善。
景湖有一條長長的直橋直通至湖心中央位,似一條玉帶一樣橫亙于粼粼青面的湖面,而湖心設有一亭,亭名曰芙蕖亭,亭似芙蕖,亭亭玉立,倒映在清澈之湖面,更覺翠流,一碧千里。
亭中早有布置,擺上三席,并沒有再邀請其它人,一席在北,乃主席位,由贏稷入坐,另外兩席則在東西兩面,左邊是稽嬰的席位,右邊則是沛南山長與其徒兒的位置。
三方入座之后,便有一行穿著宮裳的貌美侍女分成三撥前來侍候,她們跪坐于旁,神態舉止皆十分規矩,并不輕浮旖旎。
“這第一杯酒,便由沛南謝秦王特地盛情設宴款待之情。”沛南山長撩袍起身,舉起酒爵向贏稷敬酒。
沛南山長一起,陳白起自然亦不好繼續坐著,亦一同舉起酒爵站在其后,有模學樣,舉杯相敬。
“山長不遠從齊國前來,奔波勞碌一趟,該寡人謝你。”贏稷不愛笑,亦端正著冷硬的五官舉爵。
“君上,嬰亦歷來仰慕樾麓名聲,百年學府文風士習之盛彬彬焉,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今日得一見樾麓書院的山長,只覺亦是高風亮節,厚德載物啊,與那些個奸佞小人,卑劣政客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啊。”稽嬰舉爵而起,與百里沛南、“陳煥仙”那一桌隔案相視。
他雖笑語吟吟,但字里行間卻在拿捏著百里沛南的“軟肋”。
陳白起暗道,這稽嬰還真懂講“行話”啊,明知沛南山長最重氣節,正所謂“正德厚生,臻于至善”,他愛護自己的名聲如羽毛,不肯有一點玷污,因此他方如此忌諱與孟嘗君有牽扯。
偏偏這次為孟嘗君請命來秦牽和,著實有悖于他平日里的行事風格。
雖然稽嬰他們可能也知道孟嘗君派兵抓拿了樾麓弟子一事,知道沛南山長乃脅迫所致方行這一趟,因此言語中的試探與含量,都只是些含沙射影的成份。
陳白起揚起黑長的睫毛,看著側前方的百里沛南,心中隱約明白,他該難受了
可惡的稽嬰。
她垂下眼瞼,眸心一定,正準備開口之際,卻聽到前方傳來沛南山長清越而清冷的聲音。
“世上對人的評判常常以好壞劃分,然大道生眾心,而眾心生眾生,對一方而言,壞人便是損人利己者,好人,便是損自利它者,那么我們不妨反過來看,這一方的對面,壞人則是好人,好人則是壞人,那么壞與好,不過是一種衡量彼此間利益的評判,自然,行事不夠光明磊落,為人不夠有情眾生,以一口唇舌來擺弄他人,自是稱不上高風亮節,所幸,沛南從不以此來說教門內弟子。”
沛南山長講話時,總是徐徐如清風,從不刻意加重語氣來強調某些字詞,然而,他的話從來是有份量的,字句如鑿,敲入聽者的心頭。
聽了沛南山長一席話,亭中霎時靜了下來,之前那些有些浮動暗涌的氣氛也一下便平定了下來。
陳白起嘴角漾出了笑意,原因擔憂的情緒一下便變成一種無聲激昂厲害了,我的山長!講得好,我的山長!懟他們,我的山長!
而贏稷與稽嬰的心理活動估計只有一句失策了!跟一個教書先生玩語言陷阱,這豈不是在班門弄斧!
稽嬰講百里沛南標榜自個兒平日里多高尚重氣節,倘若他背地里卻幫著孟嘗君之流辦事,便屬名不符實,自個兒扇自個兒的臉。
而沛南山長則講,這世上的人總是拿自己的標準來衡量別人,對自己有利的便是道德高尚之人,對自己不利的便是小人,這等標準是為無恥。
稽嬰在啞聲了好一會兒,方訕訕一笑,暗中瞄了一眼贏稷。
嘿,君上,幫襯臣幾句懟回去啊。
贏稷目不斜視,如同臨岸之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并沒有鳥他,稽嬰頓時尷尬了,只好自己來結語:“山長所言甚是,嬰受教了,咱們還是喝酒吧,喝酒”
稽嬰嗚嗚想哭,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正低頭垂腦被先生教訓了的學生,一時都不敢拿話反駁了。
也不知道這當慣了山長的人是不是每個教訓起人來都這樣有威嚴啊。
這次三方重新坐下后,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們都沒有興趣再聊天了。
直到安靜的亭外一陣繁弦急管的樂聲如縷如絲飄來,卻見一隊衣著艷麗的舞姬從長橋盡頭翩然而至,她們衣裙飄舞,身姿窈窕甚是優美,尤其在這碧湖藍天下,十分賞心悅目。
陳白起不愿光喝酒,便分了幾分神漫不經心地觀賞起舞蹈,忽然她聽到一道柔美旎糯的歌聲,便驀然轉頭,尋找而去。
池塘三四月,菱蔓芙蕖馥,荷塘深處,一葉扁舟從中駛來,而飄來的歌聲亦愈發婉轉動人,如山澗中的潺潺流水,帶著莫名幾分悲凄而自憐的味道。
雖然陳白起并不喜歡這樣卑憐到泥底的凄美調調兒,但不得不說,這把嗓子十分動人。
她微抬起下頜,微闔著眼睛,悠慢輕拍地傾聽著,一開始陳白起并沒有意識到這唱歌者是誰,然而,待扁舟離得芙蕖亭近了,當她能夠隱約看到從湖邊乘船而來的女子時,她便怔住了。
她噓起眼打量過去,只見一葉扁舟之上,一身材嬌一身桃粉裙衣若三月嫵媚燦花的女子恬靜地俏立著,而她面上戴著一張狐貍面具
陳白起看到了湘女,沒錯,是真正的湘女,她之前因被陳白起弄昏后躺在寢室中,因此并沒有被牽扯到如意姬與贏虔的事件之中,而在如意姬死后,湘女因“陳白起”那一場表演的緣故,人氣大漲,因此這次宮宴她便由如意坊推送前來。
在看到湘女那一刻,贏稷神色如常,唯眼神驀地一深,如幽泉下的流冰,冷澀難測。
湘女一曲風韻幽咽的歌曲完后,向蓮步搖曳地上了亭。
“如意姬湘女見過秦王,見過丞相與各位貴人。”她伏地跪拜,身似鷂杳,身若無骨,甚是撩人。
百里沛南垂眸,沒有講話,稽嬰亦搖扇漠然,笑意虛假。
如湘女這般歌姬是沒有資格不經宣召便徑自面君,也不知道這湘女打哪兒來的信心認為她可以特殊,如這般不懂禮數,自滿自得的姑子,在場原本因她的歌聲而興起的些許好感都皆消殆一空。
亭外的侍衛本欲阻止,但最近咸陽城將如意坊中公子稷出手相救即將落水的湘女、一見傾心一事傳得沸沸揚揚,甚至公子稷為了湘女而拋棄了如意姬一事也講得跟真的一樣。
當然外面的那些傳聞他們是不會相信的,可內部亦有人瞧見他們君上當初對這“湘女”的確有幾分不同尋常,于是他們怕貿然出手得罪了湘女又忤了君上的好心意,怕是會沒好果子吃,于是遲疑了一下,便被人趁機鉆了空子。
湘女跪拜了許久,都沒有被人叫起,她顰緊眉頭,額汗涔涔,心中原本的信心滿滿頓時變得有些忐忑不安了。
她心道:不是講這秦王對“我”傾心相許,甚至為救“我”而舍了如意姬的嗎?難道這些事情都是虛假的?!
不、不可能,這件事情能被傳得神乎其神,必有其真實性,或者他是認出她并非那日的假冒“湘女”?
這也不可能啊,據聞那個“湘女”一直不曾揭開過狐貍面具,后來她在前往行館時又神秘失蹤了,秦王應當不可能認出來的啊!
她甚至都編好了話來解釋她為何失蹤后又回到了如意坊,她有信心,只要她與秦王接觸過,他便會漸漸忘記那個假湘女,哪怕她的謊言終有一日被人拆穿了,可那個時候秦王心中有她,她是不是那個人便已經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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