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冥土

出列說話之人手持長劍、膚色赭紅，他口中所發出的語言顯然不是主物質位面的通用語，但是玄微子仍然能夠輕松理解其中的具體含義。

玄微子有些驚奇，一開始以為對方是以神念發出的妙語真言，但仔細感應后，卻察覺是這片天地世界有一種不可思議的規則法度。一切語言、文字與信息的傳遞，能隨觀聞見知化轉，如同整個世界是被“通曉語言”與“巧言術”所籠罩，不同文明、不同物類間，交流毫無障礙。

“倒不如說，更接近全域性的心靈感應？”玄微子忽然想到這一點。

“我們是來自主物質位面的旅行者，剛剛抵達這個位面。”玄微子回答說：“我的名字叫做梅塔特隆。”

玄微子是不打算繼續頂著奧蘭索這名頭了，誰知道這個終焉戰場與主物質位面有多少聯系？此地生靈又對半巨人是何等態度？

“主物質位面？”紅臉翼人似乎稍稍放下戒備，又問道：“這一座戰爭魔塔是你們擊毀的？”

玄微子點頭說：“我們剛剛傳送來到，還沒弄清狀況就遭遇惡魔的進攻，為了自保，不得已將他們擊敗。我的做法有什么問題嗎？”

紅臉翼人跟左右同伴對視兩眼，隨即說道：“沒有問題！只要是惡魔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

玄微子暗暗發笑，看來這個世界不同種族間的競爭對抗相當激烈，只要能打惡魔就是朋友，陣營劃分倒是簡單純粹。

經過一番相互了解，玄微子才知道這群長著羽翼的類人生物，自稱是來自“至高天”的天族生物。“至高天”大致算是這個位面的一個國家，內中主要就是他們這樣的天族生物，以及部分崇善種族作為追隨者。

在終焉戰場中，“至高天”與“惡魔荒原”維持著永恒的戰爭狀態。顧名思義，“惡魔荒原”就是惡魔及其仆從盤踞棲息的地盤，那里也許不能算是嚴格意義上的國家，卻擁有難以計數的眾多惡魔。

眼下這片貧瘠山地，就是雙方戰爭前線的一角。這一支天族士兵奉命來此驅逐正在修筑堡壘的惡魔，結果剛來到就發現，玄微子一行人早已把惡魔鏟除干凈，連同后續來援的戰爭魔塔——也就是那座半活體的浮空要塞給擊毀了。

再仔細打聽才知道，“至高天”與“惡魔荒原”的戰線綿延足有上千哩，這一帶已經是非常邊緣偏遠的角落了。

“不過以梅塔特隆先生的實力，就算在主要戰場區域，也能獨當一面了。”那位紅臉天族說道：“我們誠摯邀請梅塔特隆先生協助我們至高天的正義事業，將惡魔驅逐回他們骯臟的深坑之中！”

這些天族的激昂神態，以及那種由內而外散發的善良靈光與正能量，讓玄微子想起了神圣之主教會的圣職者，他不敢確定雙方是否有關聯。

“你們怎么看？”玄微子以心靈感應悄悄跟烈風領主與卡迦戎族長交流起來。

“反正現在也不清楚摩根默林的具體情況，不如跟他們探聽一下。”烈風領主說道。

卡迦戎族長則說道：“我能感覺他們并沒有惡意，起碼要比惡魔容易交流。”

“我們可以提供部分協助，但我們對這個位面了解并不多，希望可以獲得更多相關情況。”玄微子于是說道。

“這個沒問題，徹底銷毀戰爭魔塔也需要一點時間。”紅臉天族說道。

這些天族士兵前來，除了將周圍殘存惡魔消滅干凈外，還要將那座巨型海星模樣的戰爭魔塔銷毀。他們對此顯然熟門熟路，先是聯手施展法術，將其中徘徊不散的靈魂抽離出來、加以凈化。隨后看似近戰所用的武器，射出一束束明亮射線，擊穿戰爭魔塔各處，使其燃燒起來。

而另一邊玄微子詢問道：“我看你們似乎對我們這樣的主物質位面旅客并不感到陌生，難道以前也有人來過終焉戰場嗎？”

紅臉天族一臉稀奇地說道：“像你們這樣的位面旅行者確實不多，可你們不清楚嗎？很多主物質位面生物死后，靈魂就會來到終焉戰場。”

玄微子臉色不改，考慮到主物質位面的人類也不全是神圣之主教會的信眾，其他人以及其他生物死后，靈魂如果不是被各自信仰的神祇收走，那總歸要有個去處。

可是玄微子并未發現主物質位面本身存在什么靈魂輪回的規則法度，普通人死就死了，靈魂脫離肉體，要么是因為某種原因羈留在現實，被扭曲轉化成不死生物，要么是被施法者束縛起來作為施法材料。

但說到底，整個主物質位面生物數量極其龐大，智慧種族也不僅有人類，肯定還有大量靈魂是就此離開主物質位面，而其中一個去處就是終焉戰場！

“主物質位面有不少關于死后靈魂歸宿的神話，但關于終焉戰場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玄微子說道。

紅臉天族摸摸胡子：“因為終焉戰場本來就有眾多界域。主物質位面的不同種族、不同文明，他們對于靈魂歸宿的說法各有差別，所對應的大體就是終焉戰場不同界域。”

“那至高天也是什么種族的靈魂歸宿嗎？”玄微子有些不解，這些天族所施展的各項能力與神圣之主教會十分相近，然而教會信眾的靈魂，如無意外應該是去往“天國”。難不成所謂的“天國”就是至高天？

“不能說是具體種族，難道只有人類懷有善良的信念？”紅臉天族反問道。

“也對。”玄微子點頭承認，至于至高天與教會“天國”的關系，他不打算就在眼下追問到底。

“那像閣下這樣的天族士兵，都是來自于主物質位面嗎？”玄微子問道。

“不完全是，起碼我就不是。”紅臉天族說道：“至高天也有很多本來就存在的天族，其他界域也大體如此。而從主物質位面來到至高天的崇善靈魂，形體會獲得重塑，以此參與正義事業。”

兩人對話間，其他天族士兵就基本把戰爭魔塔摧毀殆盡，連內部活體也被火焰焚燒一空。

“那就請梅塔特隆先生隨我們一起來吧，這里不適合長久停留。”紅臉天族說道。

當玄微子一行人在天族士兵的帶領下，來到至高天境內，天地景象與先前貧瘠荒山截然不同，碧藍如洗的天空，通透高邁得讓人內心震撼，而大地也是一望無際的蔥蘢原野。

起伏平緩的丘陵上，有一座座點綴大地的水晶塔柱，塔柱上方還有懸空不動的巍峨城市，可以看見附近有背生羽翼的天族飛行往來。

“奇怪，這里的環境有些類似翡翠島的迷鎖。”卡迦戎族長暗中跟玄微子說道：“只是過渡太自然了，我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

玄微子也感應到了，至高天境內有些類似被星綱法壇籠罩的互保同盟。籠罩范圍內，部分魔法運行規律都產生變化。起碼這些天族生物自身也得到強化，甚至此地的重力似乎都比外面有所減弱，就算是星綱法壇也做不到這種情況。

親自來到至高天境內，玄微子基本可以確定終焉戰場整個位面，就是由多個位面拼接而成。終焉戰場內不同界域，如至高天境內，仍然保有過去位面的部分空間特性與魔法運行規則，可是在界域之間的過渡地帶，則不再有明顯的偏向。

“烈風領主，我想請教你一件事。”玄微子心靈感應問道：“在暮光王廷中，如果有妖精死亡，他們的靈魂會去往何方？”

烈風領主回答說：“暮光王廷中的原生妖精，幾乎不會自然死亡，如果是遭遇外力傷害而死亡，他們的靈魂會在女王的引導下，獲得新生。但他們將不再是過去那個妖精，這點你應該早就清楚了吧？”

“在主物質位面死亡的生物，靈魂歸宿在終焉戰場各個界域。那在終焉戰場死亡的生物、哪怕是惡魔，他們的靈魂會去往哪里？”玄微子問道。

“你的意思是……”

“我猜測有可能會返回主物質位面。”玄微子感嘆道：“這里是冥界啊……”

聽到這話的烈風領主也嚇了一跳，趕緊左右觀察，疑慮問道：“冥界？看著環境完全不像啊！”

“烈風領主覺得冥界應該是什么樣的？”玄微子問道。

“大概充斥著陰郁、壓抑與絕望，形形色色的靈魂在承受煎熬，等待審判。”烈風領主說道：“但這只是神話傳說而已，主物質位面各個種族都有類似的說法，在我看來根本不值得花心思關注。”

“任何宗教信仰都必須針對死亡提出自己的認識。”玄微子說道：“死后世界有美好的、令人向往的，也有衰敗、令人恐懼的。”

“聽你這意思，似乎冥界跟活人生存的現實世界沒有多少差別。”烈風領主問道。

“差別還是會有的。”

在玄微子看來，這個所謂終焉戰場，作為靈魂歸宿之所，頗有事死如事生的玄妙之處。雖然是主物質位面的靈魂來到此地會重塑形體，但還能不能算是生前之人，那可就難說了。

從這些天族戰士周身顯著的善良靈光、以及至高天的特別環境來看，玄微子猜測來到此地的靈魂，殘存印跡中某種心理意向與人格剖面會被極化、放大，然后才能成為各個界域的具體種族。

聽完玄微子的解釋，烈風領主算是勉強認可，她接著問道：“但你說終焉戰場的生物死后，靈魂會返回主物質位面，這有什么證據嗎？”

“有一項不太成熟的證據。”玄微子說道：“據我所知，半巨人曾經進行過靈魂轉生試驗，讓生物死后靈魂可以重新降生，甚至轉生成別的種族。”

“可是這有什么意義嗎？”烈風領主問道：“足夠強大的靈魂，配合相應的施法能力，基本可以擺脫原本物種壽命。以半巨人的靈能水準，不需要依靠靈魂轉生來維持存在吧？”

玄微子暗暗點頭，他也很難反駁。主物質位面本沒有輪回轉世，似乎也沒有額外設置的必要。何況玄微子也確實沒有感應到主物質位面有廣泛存在的靈魂轉生，頂多是像圣鱗之子這樣極少數存在可以做到。

可反過來說，終焉戰場的存在意義又是什么？艾斯卓跟半巨人是閑得慌了？把各個位面拉扯到一塊，讓不同種族聚在一塊廝殺不止？還讓主物質位面的死者靈魂指向到終焉戰場，這是要干嘛？養蠱嗎？

考慮到主物質位面的月亮，也是各個異位面的物質聚合而成，還是對主物質位面生物的特定滅殺裝置，那搞不好在終焉戰場會有不少真龍？

只是終焉戰場怎么看都不像是尋常位面，那種能夠讓不同生物自如溝通的化轉之功，似乎說明整個終焉戰場都在某種強大偉力的掌控之下。

玄微子一行人被青岡橡樹葉導航至此，恐怕不僅是因為摩根默林身處終焉戰場，而是那片青岡橡樹葉是摩根默林對“上升階梯”的領會成果，說明這個位面與“上升階梯”本身關聯密切。

“概念化的神性結晶，吸收愿力、轉化為神跡的機制，靈魂在冥界化形，廣覆寰宇的奧法星圖……”玄微子隱隱明白了：“難不成，從星辰孔洞中傳入到主物質位面的，是來自終焉戰場靈魂精粹？難怪可以將活物靈魂用于施法，靈魂精粹在兩個位面奔騰的洪流，就是魔法運行的基礎。”

一幅由艾斯卓設想的宏大藍圖，漸漸在玄微子眼前展開，即便是他也不由得贊嘆。要知道艾斯卓所身處的時代，主物質位面的環境跟眼下截然不同，更不存在什么終焉戰場。

面對蒼茫天地、群雄逐鹿的環境，半巨人與古代巨人盡管強大，卻也沒強大到寰宇內外皆無敵手的程度。但艾斯卓就是能夠運籌帷幄、布局機深，傾覆天地大勢、開啟劫運，所謂終焉戰場，不過是一處愚弄眾生的血肉磨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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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外志異 第447章 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