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心劍

就見一名身材矯健、猶如雌豹的褐膚女郎，從瀑布下方的水池一躍而出，她全身一絲不掛，任由水珠流過身體起伏角落，嘴里還銜著一條魚。

那條魚活蹦亂跳，褐膚女郎張嘴將它吐走，呸呸兩聲嘀咕說：“變成人類，反而覺得魚腥味不好聞了。”

褐膚女郎伸了個懶腰，將濕漉漉的長發稍微抓干，抄起岸邊一件輕薄長袍披上，踮著腳尖行走在草叢中。遠處緩坡上，有一座背靠山體的院落，周圍栽種著茂密林木，將院落掩藏在樹影之后，顯得神秘幽靜。

但褐膚女郎沒有在意，她哼著酒館樂曲，任由腳下沾上草葉，像是回家般來到林間院落。

“喲，小米妲，你老師呢？”褐膚女郎一進門就見中庭空地上，一名少女正在打理盆栽。

“老師正在石洞中閉關。”米妲說道。

褐膚女郎自然就是羅莎蓮了，她看見旁邊石桌上擺放著一盤新鮮采摘的水果，上前就拿了一顆啃了起來。

“好酸”羅莎蓮皺眉問：“這果子采得太早了吧？”

米妲解釋說：“噢，這是翠綠之環在南方找到的一種特殊野果，因為還沒有經過人工改良，本來就是很酸的。老師發現這種野果的果肉跟果仁有獨特的藥效，于是就移栽了幾棵樹齡足夠的果樹進半位面。”

羅莎蓮盯著鮮紅酸澀的果肉：“那我這樣直接吃了沒問題吧？”

米妲微笑說：“沒事的，不過最好是壓榨成果汁，再加入蜂蜜調味，可以促進臟器功能的調和。只是對于羅莎蓮大人，這種東西用處估計不大。”

“我明白，是要給那些以后那些學生吧？”羅莎蓮問道：“對了，你從新卡美洛城帶來的那對兄妹呢？他們沒有跟著進半位面嗎？”

“老師說了，要進入半位面，必須自己感知到具體傳送門的方位。”米妲回答說：“其實這是正確的，這個半位面是一處隱修之所，不是什么人都有資格進入，必須要對老師開創道路有確切體會才行。我讓溫特兄妹在常青城跟著學習，那就是他們的機會。”

“小米妲現在也像模像樣了嘛。”羅莎蓮點點頭，然后好像早有預感般抬頭，就見一只烏鴉從半空飛過，落在院墻上。

此時玄微子緩步從后院現身，面帶沉思，神炁與整個洞天呼應往返，玄妙難測。

“你出來了？”羅莎蓮上前說：“又在施展什么傳奇法術嗎？”

“你看得出來？”玄微子問道。

羅莎蓮晃了晃手臂，充滿自信說：“我服用了你給的那枚藥丸后，可是比過去厲害多了。雖然我是施展不出什么傳奇法術，但是那種另類的魔法效應，我還是可以感知到的。看你這個樣子，又是在讓那個分身替你施法？不過這回你親自參與了，還讓整個半位面作為協助，調動了星界中的游離能量。”

玄微子微笑稱贊：“確實不錯。星界中有一個心靈實體不太安分，我施展傳奇靈能，鎖定他的具體位置，然后發動了一場心靈交鋒，這是剛打完。”

玄微子本尊雖然在洞天中清修，卻仍然保持著對外界情況的感應。化身在納哈薩廢土地底跟“首腦”的交流失敗后，雙方幾乎是毫無遲疑地進入敵對狀況。

玄微子的目光當然不會只盯著主物質位面的那顆碧綠色大腦，對付擅長心靈異能的存在，他從一開始就在關注星界中是否有“首腦”的映射。

想要在無邊無際的星界之中，定位到具體心靈實體非常困難，空間距離甚至在星界都變得沒有意義。如果不能把握與“首腦”相關的事物，那么就算是玄微子的陽神，也沒法感應到對方的存在。

可幸好，玄微子化身所處的環境，恰恰就是“首腦”與主物質位面溝通的渠道，兩者有密切關聯，可以憑此進行反向滲透與鎖定“首腦”的本體。

這時候就體現出星綱法壇與“首腦”布置的靈能網絡，存在本質差別。星綱法壇的確是玄微子所設，可是法壇奠基之后，是可以自行運轉的，哪怕玄微子不在了，法壇也不會就此作廢。

可“首腦”在幽暗地域布置的靈能網絡，就是它往現實的延伸，一旦兩者中斷，事后固然可以嘗試重新聯系，但是在玄微子施法干涉的當下，“首腦”一旦放棄對靈能網絡的掌控，就等同徹底舍棄它對現實的影響，會極大削弱它的力量。

玄微子在之前看見地下空洞的巨蛋建筑和無形的靈能網絡，隱約就明白“首腦”的用意了。

就像多拉貢猜測玄微子通過傳播道法，會形成神道愿力，并在星界有相應的涌現，而“首腦”則是率先一步做出這樣的嘗試。

“首腦”的做法肯定不是毫無依據，它作為半巨人的實驗產物，估計了解到不少半巨人關于“上升階梯”的設計，其中或許包括引導信仰、構造“天國”的具體措施。

“首腦”固然很強大，哪怕以心靈術士來衡量，它也比玄微子化身要厲害。但它的體量仍然比不上整個半巨人集體，也沒有一整支古代巨人與多個異位面的支撐。

所以“首腦”選擇的，并非是依靠“上升階梯”，成為概念化的高上神真，而是以心靈異能引導信仰、收攝愿力，并且舍棄物質身軀、在星界凝聚心靈實體，這是非常明確的鬼仙陰神受香火愿力，成就神道法身的方式！

因此“首腦”布下那個類似星綱法壇的靈能網絡，就是它在主物質位面的道場！巨蛋建筑就是神壇，碧綠色大腦是神念化身，蛛人是廟祝司祭，其他受到奴役的種族就是信眾，提供著源源不絕的信仰愿力，也是“首腦”的靈能來源。

可“首腦”這么一位靈能之神，也是殘缺不全的。首先它所獲取的信仰愿力，本身就是要對受奴役生物進行信仰引導和觀念塑造，這個過程就需要“首腦”自身消耗靈能。并且這不是一勞永逸的，它需要不斷維持靈能網絡，來對地底種族的操控和引導。

如此一來一回，“首腦”自己可以獲取的信仰愿力少之又少，它就像一名艱難維持收支平衡的公司老板，有時候說不定還要自己倒貼靈能。比如從艾斯卓王國外圍遷移到納哈薩廢土，重設道場法壇，肯定需要大費周章。

不過“首腦”好歹是有幾千年的漫長積累，凡事積少成多，它在星界的心靈實體，或者說神道法身，也是不可小覷。玄微子化身在幽暗地域中，發動照影含光鑒逆反溯源，找到“首腦”的心靈實體；本尊則借洞天福地之力，祭起北斗搖落劍，勾招星界大量游離能量物質，以劍渡虛空之勢頭，直接斬向“首腦”的神道法身。

羅莎蓮聽完玄微子的大概描述，有些驚訝地問道：“你不聲不響，居然就在星界跟一只大腦怪爆發了戰斗？”

玄微子笑道：“星界本來就是位面之間的空隙，是空間背后的空間。星界中的戰斗對現實的影響，未必會有什么大動靜。”

“那你把大腦怪砍死了嗎？”羅莎蓮好奇問。

“沒有，對方畢竟積累豐厚，而且處于星界之中，可以展現靈能的全部力量。”玄微子倒沒有多少遺憾：“我本來也不是為了將‘首腦’直接擊殺，而是截斷它對靈能網絡的控制，然后讓化身進行篡奪。”

旁邊米妲問道：“老師，按您的說法，‘首腦’的靈能網絡應該是為了收集信仰、轉化為自己的靈能源泉，真的可以通過操控那個靈能網絡，讓獸人召喚出他們的神明嗎？這個做法似乎與信仰的本質有差別。”

“并不是所有人的信仰都是向內追求。”玄微子說道：“哪怕是神圣之主教會，培養出嚴于律己、不斷改善自身的地上圣人，也照樣會有張口神恩、閉嘴神罰的盲從信眾，甚至還有教徒打著信仰或神祇名義，肆意侵略貪占，毫無底線地愚弄世人。

心靈術士專注心靈與意識的作用，往往比尋常人看得通透些，‘首腦’無非是繼承了半巨人的知識，又用漫長歲月來進行試驗。而且從一開始，它就懷有利用獸人召喚古什姆的用意，無論是用來對付多拉貢，還是借助古什姆來攫取‘上升階梯’的力量。”

羅莎蓮感嘆道：“誰能想到啊，斑獸部族當初守護的古代巨人遺跡，背后關聯居然這么大。也幸虧是有你，否則這一帶早就變成戰場了。”

“當初的柴堆鎮也曾經是戰場啊。”玄微子說道。

“那你要不要我幫忙？”羅莎蓮問道：“感覺都是你在干活，就沒什么人幫你嗎？”

玄微子說道：“你在這里幫我守好半位面就幫大忙了，納哈薩那邊，真正的大戰才剛剛降臨。”

銀光在奔流，心靈在尖嘯，半徑超過數哩地下空洞，此刻充斥著靈能狂潮，好似幾十萬道“靈能震爆”同時發出，幾乎要將此地一切智慧生物的腦袋活活震碎。

數以百計的蛛人，以及充當苦力的獸人，還有作為低級奴隸的地精，他們的腦袋就像漲破的氣球，在靈能狂潮的作用下，一個接一個地爆碎開來。

更為可怕的是，他們的靈魂也被裹挾進靈能狂潮之中，化作一股靈魂風暴，極其駭人。

而再度展開“靈動法球”的多拉貢，臉色不安地看著遠處置身風暴中心的玄微子化身，手里握著好幾根卷軸，隨時準備發出。

變成人類形態的依絲黛在多拉貢身旁，悄聲問道：“你害怕了？”

“我？害怕？笑話！”多拉貢說道：“只是我沒料到，奧蘭索的實力在我預想之上。”

依絲黛說道：“你是之前太輕視人家了吧？他好歹在新卡美洛城把拿撒呂依逼退了。”

多拉貢輕輕搖頭：“不同。新卡美洛城一戰我也有所留意，奧蘭索真正把拿撒呂依逼走，主要是依靠翠綠之環的‘無盡復仇風暴’，相當于拉上一群高等德魯伊聯手施法，如果是給我足夠時間研究，拿撒呂依照樣擋不住我！

可是如今的奧蘭索，相較于新卡美洛城時，有突飛猛進的變化。篡奪‘首腦’的靈能網絡這件事，我察覺到爭斗并不局限于主物質位面，估計這些心靈術士也在星界中進行較量。眼下這狀況，無非是‘首腦’的負隅頑抗。動靜看著挺大，其實局勢已經在奧蘭索的掌控之中了！”

“這是好事吧？”依絲黛細聲說道：“你也別逼得太緊了，人家是脾氣好、修養高，為了合作容忍你的態度。換做是席鄧斯那樣的火爆性格，早就往你臉上砸火球了。”

“他連‘首腦’都能戰勝，還能從對方手里篡奪靈能網絡，你覺得真是好事？”多拉貢問道：“你不知道他之前幾個月在什么嗎？他在給酋邦居民治病！”

依絲黛問道：“常青商會就是主打治療和醫藥，奧蘭索本人最初也是醫師啊，這有什么稀奇的？”

“他這是在培養信眾和追隨者！”多拉貢壓低著聲音說道：“奧蘭索比‘首腦’還要危險、還要陰毒！他表面上沒有造成任何破壞，但卻在動搖我的統治！”

“你的統治夠稀松了。”依絲黛無奈道：“納哈薩酋邦只是你的仆從和附庸而已，你什么時候實行過有效的統治了，就是收保護費而已。”

“你也替他說話？！”多拉貢惱怒道。

“我是羨慕彌菲賽緹絲。”依絲黛笑道：“不過我覺得，你干脆跟他把事情挑明白了吧。以提供龍族魔法知識為條件，拒絕他在你治下傳播信仰。”

“現在說這事還太早。”多拉貢看著靈能狂潮逐漸被玄微子漸漸駕馭，融入地下空洞的巖壁之中，一股難以捉摸的異常力量，開始在更廣大的幽暗地域彌漫。

頃刻間，數以萬計被蛛人奴役操控的獸人，仿佛同時受到啟蒙，他們的心靈在這一刻無比專注，血脈深處那份與遙遠先祖的聯系，與信仰一同共鳴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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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外志異 第435章 心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