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真土凝天罡

周遭方圓，雷光鬧騰、電閃霹靂，云海急涌堪比摧城洪濤，時刻處在強烈的動蕩，可若有凡夫置身在云臺之上，又會感覺到無比靜謐。

動中大靜，方是真靜。駕馭著“無盡復仇風暴”的玄微子，絕非枯坐持定，而是損之又損、以臻無為的仙家妙法。將內外種種干擾身心的力量漸次放下，從而使得神炁存運暢行無礙，內外妙合。

如此一來，縱使風雷激蕩、云水怒騰，亦能把握造化玄機，號令浩瀚天地之力為我所用。

此時玄微子端坐云臺，兩側分別是膚色靛藍、赤發鳥喙的恒益子，以及高冠博帶、持圭服袞的飛神金烏，兩者俱是身高十幾尺，一文一武護法不離，同時輔佐玄微子運煉陰陽，劃界成壇。

除此以外，云臺之下另外站著數十人，他們都是翠綠之環碩果僅存的賢者和高層人士，其中除了塔瓦隆與昂維諾，另有一位此前游蕩在帝國本土東部邊疆的高等德魯伊，收到秘密消息后，不遠萬哩跋涉前來。

另外就是一些中等德魯伊和巡林客，都沒有掌握六階法術之上的人物。這些人全都是經歷過翠綠之環衰敗的老人了，實力仍是平平，可見翠綠之環的凋敝。

雖然這些年翠綠之環也嘗試在新大陸和帝國邊疆吸收信眾、傳授法術，可創造總比破壞難，人才的培養更是如此。最主要的那批翠環賢者獻祭自身后，加上帝國的圍剿迫害，翠綠之環的傳承與培養體系，幾乎是徹底瓦解了。

不過如今或許將要出現轉機。

那位從帝國東部邊疆跋涉而來的高等德魯伊，體毛須發極為旺盛，連眉毛都連成一條，身材健碩高大，看上去更像是熊地精。他穿著特制的皮甲，手上長柄法杖固化了“金剛木”的效果，可以當成捕獵鋼叉使用。

“好奇怪啊，明明踩上去的感覺就是軟綿綿、輕飄飄的，卻完全不妨礙站立行走。”高等德魯伊跺跺腳，翻涌不息的云海沒有“地面”，也不是讓上方翠環成員浮空飛行，就是穩穩地站立。

而此刻眾人腳下，可是真真切切的“無盡復仇風暴”，半徑達數十哩的風暴云團，內中雷鳴閃電、狂風冰雹不曾停歇，要是陷入內中，就算是高等德魯伊也要被轟得焦頭爛額。

“這應該是類似‘凌空而行’的效果。”一身翠羽長袍的塔瓦隆說道，他肩頭三只胖乎乎、圓滾滾的翠鳥也是你一言我一語：

“可是‘凌空而行’只能讓受術者踩著空氣行走啊。”

“或許是力場法術呢？腳下是透明的力場地面！”

“但這是來源于‘無盡復仇風暴’的效果，沒聽說過翠綠之環對力場法術有什么研究啊？”

那位體毛旺盛的高等德魯伊盯著塔瓦隆，樂呵呵地笑了：“你的動物伙伴是怎么回事？給他們施加了‘啟蒙術’嗎？還挺聰明的。”

塔瓦隆抬手逗了逗小翠鳥，隨后說道：“這不重要……昂維諾，你怎么看？”

一旁身材高大、雙臂粗壯、頭頂鹿冠的昂維諾摸著下巴回應道：“我只辨析出氣元素以非常特殊的方式糾纏起來，讓我想起大德魯伊的手札中，提到過氣元素位面的云島……對了，星辰教團里面不是有從‘凌空而行’改良的‘云行術’嗎？當初鐸倫還有珊多麗那個小丫頭，都可以腳踩云團飛行。”

塔瓦隆說道：“那道法術我也見過，但充其量只能托起自己。可是我剛才逛了逛，這里起碼半徑一千多尺范圍內，都是可以站立行走的，這根本不是尋常法術能夠做到的。”

昂維諾的笑容略帶深意，抬了抬下巴，示意不遠處云臺上端坐放光的玄微子，說道：“你們沒發現嗎？這位奧蘭索醫師的氣息，跟我們德魯伊極為相似，如果不知道他是心靈術士，估計我也要把他當成大德魯伊了。”

翠綠之環歷史上，大德魯伊只有一位，那就是教導安塞爾皇帝的摩根默林，這既是翠綠之環的頭銜，也是對傳奇德魯伊的尊稱。

“其實我對于他是否心靈術士這件事早有懷疑。”塔瓦隆壓低聲音說道：“星辰教團跟我們翠綠之環相似，都是培養運用自然法術的施法者。可他這么一位心靈術士，不太可能對自然法術有這么深的見解。”

體毛旺盛的德魯伊也點頭道：“我在東部邊疆也見識過靈能者，他們基本是受到艾斯卓王國遺址一帶殘余靈能的輻射，偶然激發了靈能天賦。可這些人的思維并不能領會自然的平衡與循環，要么是成天自閉抑郁，要么就是語無倫次、瘋瘋癲癲。跟你之前提到的不凋金花會完全是兩碼事。”

“這估計跟系統教導培養有關。”昂維諾說道：“但是我聽過他們的基礎課程，發現部分內容與星辰教團的有相似之處。我懷疑內核其實是同一套玩意兒！”

“我也是這么想的。”塔瓦隆嘿嘿一笑：“一個人開創了兩條殊途同歸的道路，這樣的人物放到過去，估計能跟‘黃金智慧’與大德魯伊相提并論了吧？”

別看翠綠之環如今衰敗凋零，在大倫底紐姆帝國創立之初，翠綠之環搞不好比奧秘之眼還要位高權重一些。就連安塞爾皇帝，也時常向大德魯伊摩根默林請教，而這位開國皇帝卻是跟“黃金智慧”米柯西平等交流的。

實際上如今翠綠之環的德魯伊與巡林客的法術，基本也是經過大德魯伊摩根默林整理形成的體系，后人至今除了開發出部分新法術，并沒有超出這個體系之外，做出什么重大突破。

或許這也是翠綠之環的某種悲哀，相比起奧秘之眼人才輩出，翠綠之環在帝國幾百年間，并沒有培養出一名傳奇德魯伊。而能否晉升傳奇層次，這種事誰又能夠絕對保證呢？

就連塔瓦隆、昂維諾這些人，雖然手下也有一批學徒，但這些年也只是培養出少部分中等德魯伊和巡林客。可是要知道，創立至今十年左右的星辰教團，已經誕生了好幾位高等精魂使者。

要說不羨慕，那是假話。可塔瓦隆與昂維諾也都發現，星辰教團所倡導的精神，與翠綠之環并不一致。也許從法術形式上，都有著親和自然、溝通自然的一面，但越往高深處發展，差別就逐漸體現出來了。

塔瓦隆甚至覺得，珊多麗和鐸倫這些教團祭司，有些像教會的牧師，只不過他們并沒有崇拜具體哪位神明。

要是更陰謀論一些，奧蘭索醫師自己塑造了一位不存在的神明，或者他本人竊居神明之位？

于是在過去十年間，翠綠之環不聲不響地離開了常青城，塔瓦隆明白，長久下去，兩家未必能夠和睦相處。

好在奧蘭索醫師在“無盡復仇風暴”上，取得前所未有的進展，操控風暴云團的移動這件事，過去就算是奧秘之眼的傳奇法師也做不到！

眼下希望的，就是奧蘭索醫師能夠將當初那批獻祭自身的翠環賢者還原回來。塔瓦隆可是見識過葛蘭卡山城那個由天空歌者所創造的守護精魂，就算沒法讓翠環賢者們立刻重獲肉體，先變成守護精魂那樣的存在也可以。

其實玄微子現在已經可以施法還原了，在“無盡復仇風暴”中這些日子閉關精修，他利用九真玄光轉化身心，將自己變成一位特殊的德魯伊。

之所以特殊，那是因為玄微子并不是完全按照翠綠之環的方式，沒有將自己身心完全與“大自然”融合，而是借德魯伊法術來推演雷法、運煉陰陽。

翠綠之環眾人能夠站在風暴云團之上，其實正是玄微子雷法精進的表現。

雷法中有神霄一脈，道經有云——“高上神霄、去地百萬”，“內有真土、神力固維”。

普通人看見這些描述，或許會以為是什么神奇非凡的仙境。實則不然，其中講述的神霄，實則是凝煉透徹的元神心境，超脫既定認識、思維和習性的束縛，擁有可以隨緣而化、應機而用的能力，這就是“無為無形、不有不無、萬化之門”的真土。

也正是有這樣的境界功底，才談得上“履之如綿、萬鈞可支”。

玄微子將自己轉變成德魯伊，卻不妨礙他行持雷法。或者說，正是因為精修雷法，伴隨九真玄光的根基，讓玄微子的身心呈現出德魯伊與自然密切接合的特質。

現在與玄微子保持著密切溝通的，自然就是“無盡復仇風暴”，定坐運神行炁，引動風暴云團生成半徑一千多尺的氣元素能量場，讓普通人也可以在上面自如行走，無風雷之擾。

“無盡復仇風暴”絕對是強烈而紛亂的運動，就像普通人的心念一刻不停，卻也依循著某種既定形式，無休止地運轉著。

而那片“神力固維”的氣元素能量場，就是動中之靜，如同是風暴云團的元神顯現，只要再進一步，玄微子就可以逆轉陰陽，還原出當初那批翠環賢者。

可如果這么做，風暴云團估計會大幅度收縮，眼下玄微子還需要這股半徑數十哩、具備極強威懾的“無盡復仇風暴”，并且驅動其朝著新卡美洛城疾馳而去。

“無盡復仇風暴？”拿撒呂依沉吟自語：“翠綠之環的殘存人手，絕對沒有這種本事，除非是摩根默林再現。但……有可能這么巧合嗎？不，這不合邏輯。”

拿撒呂依根本沒多費心思理會在虹光牢籠中奮起巨力的六翼圣人，眨了眨眼：“對了，之前有消息，翠綠之環在常青城有駐守人員，看來他們是投靠了那位‘心靈公爵’了。心靈術士能夠操控‘無盡復仇風暴’嗎？那剛才殺死凡爾瑞的又是誰呢？”

這位“虹彩城主”對凡爾瑞的死況了如指掌，卻連一絲憤怒也沒有，他眼中泛起一片高速流過的虹光，好像有無數景象在視野前掠過，以不可思議的記憶力和邏輯演算能力，對事情前后因果進行重構。

“是一個擬象分身嗎？有這樣的實力確實驚人。”拿撒呂依望向東方：“用一個分身來引開注意力，真正目的是為了掌控‘無盡復仇風暴’，從而讓互保同盟一躍獲得強大的海上暴力，如果我不來，既可以對瓦努亞的艦隊進行包抄夾擊，也可以對俄格他們形成對等威懾，消解浮空山峰出現帶來的壓力。”

正當拿撒呂依沉思之際，六翼圣人沉默不動，一股不可捉摸的信仰之力傳遞到他的身上，完全無視了“虹光牢籠”的絕對防御。

“哦？”拿撒呂依微微皺眉，瞧了六翼圣人一眼，視線隨即投向地面，就見抄經院院首與圣職者們，施展神跡撫平街道上動亂市民的激動情緒，帶領他們虔誠祈禱。

轉眼間，數以千計、乃至萬計的民眾，在惶恐不安中迸發出了無與倫比的意志，他們紛紛向神圣之主祈求，能夠從水深火熱與兵災戰亂中拯救他們。

六翼圣人如同神的化身，在這一刻回應了地面信眾。

光耀由熾盛轉為凝實，金光長矛這回沒有猛捅猛刺，像是穿針引線般細致小心，矛鋒緩緩抵上七彩流轉的“虹光牢籠”，一點點地穿透了絕對防御。

拿撒呂依眉頭舒展，首見變色。

“還能這么做？”即便如此，拿撒呂依仍然沒有絲毫驚怒，一派學者模樣：“不是擊穿，而是抵消與中和。為了破壞瞬息萬變的虹光牢籠，居然是將一小片空間封印起來……我明白了，老師當年就是敗在這一手的，對不對？”

六翼圣人一揮長矛，“虹光牢籠”就像氣泡破裂瓦解，魔法能量化作點點光塵，尚不及飄散，金光長矛瞬息刺向拿撒呂依！

方外志異 第337章 真土凝天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