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狂張

時光仿佛在一瞬間錯疊重復，羽翼空衛頓感方才天馬騎手風雷一擊再度命中自身，沃夫的狂斧怒劈也同時再現，自己這副身體在過去曾經受到的創傷，毫無征兆地忽然浮現在表層意識，甚至狠狠鉆入記憶深處，強烈痛楚的感受摧殘著羽翼空衛的意志。

“體驗死亡”——七階心靈異能，讓受術者重新體驗足以讓自己致命的過往傷痛，意志豁免一旦失敗則立即死亡，哪怕豁免成功也要承受沉重傷害。

只是兩秒鐘時間，那名羽翼空衛的意識便在無情蹂躪摧折下飛速融解，心臟驟停，身后羽翼漸漸朦朧，與血吻種祭司的尸體一并墜地。

地上的沃夫見狀，惡狠狠地沖上去補了幾斧頭，把兩人剁得尸首分離，以作泄憤。

“看來要囚禁死者靈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玄微子身形飄下，手里把玩著一枚品質上佳的深藍寶石，但伴隨靈能銀光不斷流轉，寶石表面裂痕漸增，最終讓整枚寶石裂成碎晶。

駐守營寨最主要的兩名人物已被擊殺，剩下士兵也徹底喪失了斗志，逃的逃、降的降，逃兵不是被騎兵箭矢射死，就是被天馬騎手俯沖收割性命。

“好了，別折騰了，死都死了，把他們剁得這么碎，是要做肉餡嗎？”玄微子勸住了沃夫，用心靈異能緩解他的狂暴力量。

如今沃夫跟著玄微子的化身在葛蘭法茲境內參與戰斗，同時也繼續修煉，但身受劫與魔境劫一直困擾著沃夫。

玄微子額外制作了一些藥物給沃夫服用，配合他平日站樁行功過程中，鼓動生機洗煉形骸，退病煉形一關倒是能夠咬牙挺過去，但魔境劫卻依舊難以突破，而且沃夫有越陷越深的跡象。

丹道修煉過程中，丹火與魔境這兩重劫數，多數時候不會區分得太清晰。因為丹道講究性命雙修、身心結合，身體的生命活動與心靈的意識活動，兩者內在其實是相互勾連纏結的。爐鼎火候不當，便會生出種種魔幻；內心念頭偏執，可能引起火候出偏。

其實普通人也會如此，心情沉郁，進食胃口跟著變差，日積月累可能導致抵抗力與免疫力變差，最終惹來一身病痛。而身有傷病者，心態也受到影響，若不得開朗光明，則可能陷入惡性循環當中，身心皆疲，性命難保。

修道之人無非是將身心層次鍛煉得更加高明，當身心試圖深入地結合，便會引起身心內在的自我調節，是嘗試對神魂體魄進行干預的反射機制。

所以當身心有偏者，修煉到此境界時，劫數自然來臨，而且也比凡人的病痛更加震撼身心。所謂“走火入魔”，就是形容這種狀態。而丹火與魔境這兩重劫數，就是為了便于修道之人矯正和自我完善。

但劫數本身也有兇險之處，那就是心性有偏、定力不足、生機異常者，很可能沉淪魔境不能自拔，或者渡劫有偏，以至于魔境殘留靈臺神識，一旦入靜定之境便有種種幻象驅之不散。甚至因此由內而外擾亂爐鼎生機、形骸經絡，修煉成不人不鬼的模樣。

就道家修煉而言，一般是要人生機充盈、體魄強健。如果因走火入魔出了偏差，哪怕靠著堅忍心性繼續修煉，也只是越走越偏，而且越往高深的境界，面臨的劫數也越兇險猛烈，有難以預料的變數，絕非正途。

沃夫目前便大概如此，他自幼被轉化為狂戰士，內心深處中早已埋下狂躁性情，生機異常更是不必多提。而被翠綠之環勾起心魔，一發不可收拾。他越依賴自身狂戰士的力量，對翠綠之環的憎惡則越強烈。

同樣，對于銜尾巨蛇部族擄掠孩童的舉動，讓沃夫回想起童年經歷。這些還不足八歲的孩童被集中送給法師，其結果絕對不是什么光明前途。這讓沃夫大為光火，根本無法壓制內心的狂躁。

偏偏如今沃夫的內勁功夫愈發純熟，已經能夠將爐鼎生機深處狂戰士的力量調動出來。在沒變形的前提下發動狂暴，相當于自動獲得“牛之力量”與“熊之堅韌”加持，并且筋骨皮肉堅如鐵石，另有內勁行布全身，可以把全身的傷害減免在瞬間擊中在一處抵擋外力攻擊。而這一切都屬于不可被壓制與解除的特異能力，在近戰搏殺環境下可謂是絞肉機一般，中等戰士如果沒有好裝備，一輪下來就能被沃夫劈成幾段。

然而狂暴力量用得越頻繁，沃夫就越難從魔境劫數中超脫出來，甚至時日長了，會徹底改變沃夫的心性與爐鼎生機，偏離玄微子傳授給他的內丹法門了。

“勘破魔境，要么有極高悟性明辨真幻，透徹內外流變、通明覺知念頭，撥開種種因身心偏執而生的魔境幻象；要么有超凡心性與定力，對一切魔幻視而不見、聽之不聞，專注于神炁運行、身心和合。或者生來就有仙根仙骨的資質，虛靜自生、一心體道……”

玄微子思來想去，資質多是天生決定，悟性需要長期價值觀的培養和改造，沃夫這種人最適合的還是磨練心性。

只不過單純的靜定功夫已經不適合沃夫了，因為他越專注、靜定越深，反倒將體內狂暴力量開發得越成熟，要是平日際遇稍有觸動，便可能控制不住，陷入狂躁會越劇烈，也就越難勘破魔境。

眼下沃夫的狂暴程度，除非是玄微子用心靈異能來安撫平復，否則就只能等沃夫自己耗空力氣、狂暴結束為止。如此一來，沃夫實際上已經陷入了無法回頭的境況之中。

玄微子還在那里思索解決方案，沃夫就急匆匆去找營寨里被關押起來的孩童了，肖·達恩和另外兩位天馬騎手從空中落下，朝玄微子問道：

“扎里統領，反抗和逃竄的敵人已經消滅干凈，有幾十人愿意投降，我們該怎么處置？”

“老規矩，帶走送去做苦力！”玄微子說道：“這一處營寨離著邊境很近，為了防備帝國佬，最好要重新整頓修葺。我來聯絡長獠部族，讓他們派人來這里駐守。”

“扎里統領，帝國佬真的會趁這個時候進攻嗎？”肖·達恩不免憂慮地問道。

如今起義軍內部，除了芙倫和沃夫知曉玄微子化身的真實身份，其他人都只知道他是天空歌者的特使。這個身份給玄微子帶來不少便利，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是依循天空歌者的意愿而行動，加上策劃刺殺流水親王、奪取激流灣堡壘，他如今理所當然成為起義軍的領袖人物。

“看目前情況，最好要做足最壞的打算。”玄微子說道：“銜尾巨蛇部族大肆擄掠孩童，應該就是跟帝國佬達成某種合作。我聽說圣鱗之子在前線忽然得到五臺黑鐵魔像，那是帝國法師制作的構裝體，怎么可能會出現在銜尾巨蛇部族？很顯然，帝國佬這次選擇站在了銜尾巨蛇部族一方。”

“可是……銜尾巨蛇部族過去不是抵抗帝國軍團入侵的主力嗎？為什么帝國佬會選擇跟他們合作？”肖·達恩沒聽明白。

“你沒在帝國殖民地待過，不了解他們。”玄微子說道：“帝國佬也不是鐵板一塊，他們內部也分成很多勢力和組織，彼此之間未必談得上多友好。法師們起碼就有三個最主要的協會組織，如果在利益上有紛爭，那支持敵人的敵人，也就不足為奇了。

而且更重要的一點，帝國佬的戰爭最終還是為了獲取更大的利益，如果戰爭只有單純的付出而沒有收獲，他們是不愿意浪費人力財力去打仗的。帝國軍團跟葛蘭法茲簽訂和約便是這個原因。”

肖·達恩撫摸著天馬脖子，問道：“那帝國軍團會主動撕毀和約嗎？”

“別忘了，跟帝國軍團簽訂和約的對象是葛蘭法茲，更準確來說是銜尾巨蛇部族。”玄微子瞇眼問道：“如果將來銜尾巨蛇部族被傾覆瓦解，葛蘭法茲也變回部族大聯盟，那帝國軍團完全有理由再次發動戰爭。而且我們經歷了內亂，又正是虛弱之際，說不定會真會讓帝國軍團鉆了空子。”

其實這也是玄微子原本所顧慮的情況，此前奧秘之眼以新諾頓商會的名義來跟“扎里統領”洽談契約合作，就已經顯露出他們對葛蘭法茲情況了解到何種程度。要是奧秘之眼策動帝國軍團再度發動入侵，那確實會很麻煩。

不過玄微子親自跟火舞城的內勒姆法師溝通過，打聽目前奧秘之眼的動態，唯一了解的情報是奧秘之眼很多人手都被調走，在新大陸倒沒有十分明顯的擴張勢頭。

而且眼下新大陸也不安定，貌似是火舞城一役過后，部分行省看出帝國軍團戰力疲弱，一些相對富庶的城鎮開始有動亂現象，理由是反對帝國增加稅收。

內勒姆法師消息靈通，據說這些城鎮動亂的背后，其實是那些行省總督暗中策劃推動的，甚至行省總督們也開始相互聯絡溝通，蓄養私兵，其規模已經超過帝國的法令限制，儼然一副裂土分疆、自立為王的態勢了。

如此一來，帝國軍團難免要將注意力集中在經過建設的殖民地上面。而這本來也就是帝國軍團選擇簽訂和約的原因，帝國的殖民地雖然地域廣大，但能不能進行有效管理和收稅，那完全是另一碼事。

只不過帝國軍團的成分也很復雜，尤其是其中的法師部隊，很多是從各個法師協會組織征調而來。并且這種征調并非強制性，更多是帝國與各個法師協會合作的結果。法師在軍團之中的地位也是超然不凡的，不受尋常軍法制約，甚至有像弗斯曼這種，以法師身份擔任軍團長。

在經歷了火舞城一役后，玄微子看出在新大陸的帝國軍團，隱約有軍閥化的傾向。不光是帝國本土無法干預單獨一支軍團的行為，就連新大陸軍團的卡文迪什元帥難以完全掌控所有軍團。

所以玄微子要做好準備，以防那些經過奧秘之眼滲透干預的帝國軍團，做出像弗斯曼一樣的獨斷專行之舉。

“奧蘭索醫師，快來！有孩子病倒了！”這時沃夫匆忙趕來，懷里抱著一個臉色枯黃的小孩子。

玄微子上前一探脈搏，感覺其皮膚滾熱，然后瞧見小孩子的小腿上有一道嚙齒動物留下的傷口，說道：“是腐熱癥……他們都被關在什么地方？”

沃夫慌亂答道：“大概是一個地窖，里面又臟又臭，孩子們都在里面吃喝拉撒。”

“你們幾個幫忙，把孩子們都帶出來！”玄微子朝著肖·達恩幾人說道，不一會兒就把兩百多名大小孩童領到玄微子面前，這些孩童一個個面黃肌瘦、衣不蔽體、渾身臟污，看見玄微子等人神色緊張，瑟瑟發抖不敢說話。

“里面有好幾只老鼠尸體，一股腐爛味道，大人被關在里面也熬不了幾天！”肖·達恩深感反胃：“估計這些孩子被老鼠咬過，所以才染病的。”

“可惡！你們這幫該死的雜碎！”沃夫怒火難抑，掄起斧頭朝著遠處跪地投降的士兵劈去，肖·達恩阻攔不及，四五名投降士兵就被沃夫砍下腦袋，嚇得其余士兵連滾帶爬地逃跑，孩童們也被驚得哇哇哭喊。

“夠了！”玄微子動用心靈異能強行撫平眾人情緒，同時對沃夫說道：“你就是把這伙人全部砍光又有何用？營寨里應該還有存糧，先給孩子們做頓熱食，我來給他們治病。稍后問清楚這些孩子的出身，還要把他們送回去。”

肖·達恩不禁問道：“扎里統領，銜尾巨蛇部族擄掠孩童送給帝國佬是要做什么？用來販奴的話，會不會太小了？他們還干不了活。”

玄微子咬牙冷笑道：“還能有什么原因？尚處在發育階段的孩童，生命與靈魂之中蘊藏勃發的魔力，無論是吞噬吸收，還是用于制作魔法物品，都是極佳的原料。從這一點來說，奧術法師的手段比起血吻種祭司的活祭，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方外志異 第251章 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