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斷后

這種體格健壯的野牛，原本主要在大平原以東的地區繁衍棲息，一度數量眾多，甚至有過以野牛為圖騰的部族，實力強大、人口繁盛。結果在帝國軍團的進攻下漸漸衰敗，就連部族的最后一處聚落，也被傳奇法師“炎魔”席鄧斯一把火燒成焦土。

有少數部族遺民帶著馴化的野牛，得到天空歌者的指引和救助，來到大平原上安居延續。這些體型極其健碩、成年重量接近兩千磅的大型草食動物，成為大平原一帶最受歡迎的馱獸和皮肉來源。

這支野牛運糧隊來到激流灣堡壘，沒費多少工夫就進入內中，有士兵前來將一袋袋糧食物資卸下。

“咦？這次送來的東西怎么少了這么多？南邊叛亂鬧得很兇嗎？”一位士兵朝著運糧隊那位粗唇大鼻的民夫問道。

“噓！”粗唇大鼻的民夫趕緊示意對方噤聲，然后警惕地朝四周顧盼，借著高大的野牛為遮掩，悄悄說道：“我告訴你啊，這說不定是最后一批糧食了！”

“不會吧？情況惡劣到這種地步了嗎？”士兵有些擔心地說道：“不是說葛蘭卡山城里還有一批祭司和羽翼空衛嗎？他們不負責平定叛亂嗎？”

“你們守在這里當然不知道！銜尾巨蛇部族那些老爺才不會管我們！”民夫罵罵咧咧：“我們之前去各個村落寨子收糧，結果發現銜尾巨蛇的老爺們比我們快了一步，早早就把糧食物資搜刮干凈，運回他們的葛蘭卡山城，否則也不至于就弄來這么一些！”

“原本負責籌集糧食物資的流水親王不就是血吻種嗎？現在他死了，那些銜尾巨蛇部族的老爺就不給大軍提供糧食物資嗎？那還打什么仗啊？”士兵問道。

“嘿！如果這場仗還能打下去，銜尾巨蛇部族至于發了瘋般搜刮物資嗎？”那個粗唇大鼻的民夫露出神秘笑容。

士兵問道：“怎么？你們聽到什么消息了？別看這里離著前線更近，那個搗鼓蟲子的怪人根本不讓我們知道外面的戰事！”

“據說柴堆鎮那個奧蘭索醫師，連大地親王都能打敗，我們的軍隊在前線死傷嚴重！說不定銜尾巨蛇部族的老爺們就是察覺到這場仗打不贏，擔心葛蘭法茲未來還有更大的亂子，所以都提前屯好糧食物資。”民夫悄聲說道：

“而且我還聽說了，圣鱗之子為了啃下柴堆鎮，居然跟帝國佬暗中勾結，不光出賣了好多礦場，甚至讓雙翼種從各個部族抓小孩，搞不好就是當成奴隸賣給帝國佬……咦？你怎么臉都白了？”

民夫還在那里說悄悄話，對面士兵的視線越過肩頭，兩眼瞪大地盯住民夫身后。

“聊得很開心嘛。”

一股腐臭氣味逼來，那粗唇大鼻的民夫打著擺子轉動身軀，當他看見手杵骷髏杖、滿身纏裹臟污布條的操蟲師，嚇得兩腿打顫，口不能言。

“傳播謠言、動搖軍心、挑撥部族關系……”操蟲師那枯瘦得跟骷髏般的手指逐一掰算，平淡語氣好似判處死刑的律令，讓人膽寒：“你不知道上一回這么亂講話的人，是什么下場嗎？就憑這幾樣，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那些叛亂份子派來的了……哦？毅力不錯，看見我竟然還沒被嚇到尿褲子，這樣的人才應該送去做敢死隊，而不是在后方轉運糧草。”

在操蟲師周身十尺，恐懼靈光好似一層晦暗薄霧徘徊不散，那名打聽消息的士兵早已嚇得連滾帶爬，一旁肩背比民夫還高幾寸的野牛更是不安地刨動蹄子，鼻喘粗氣。

“我、我……”民夫半天說不出整話來。

此時操蟲師好像察覺到什么，忽然扭頭望向那滔滔不竭的激流河水，正要施法之際，旁邊那個粗唇大鼻的民夫兩眼銀光一閃，雙掌之中噴射出一道洶涌炎流，好似被風箱中擠壓而出的火焰，帶著強勁沖擊氣浪，發出狂野的呼嘯聲。

銷金融鐵的烈焰吞沒了前方百尺半徑的扇形區域，少數幾個被波及到士兵，只發出半聲慘叫，甚至來不及逃跑，就被燒成焦炭。操蟲師的身形僅在火焰中維持了短暫數秒，轉眼就被燒成一片飛灰殘渣。

“看來也是個狡詐之輩啊。”忽然展現出超凡能為的民夫一臉淡定，抬腳邁步走在一片殘燼余火的地面上，捻指一彈，心靈異能的偵測效力在空氣中形成漣漪波紋擴散開來，搜天檢地。

“找到你了，蟲子。”玄微子的化身一步步來到激流灣堡壘角落處的秘蟲洞窟，他如今前來，就是為了配合本尊在柴堆鎮的戰斗，徹底截斷葛蘭法茲大軍的退路和補給，除掉在此駐守的操蟲師也是順手為之。

激流灣堡壘中慌亂的士兵，他們看見玄微子施展出這么強大的法術，一瞬間將“操蟲師”燒成飛灰，嚇得紛紛逃竄，根本組織不起有效反抗。畢竟眼下最主要的精銳都調集到前線作戰，此地負責駐守后勤物資的，基本屬于老弱殘兵。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儲存糧草物資的堡壘基地，好歹給我安排幾百個全副武裝的精兵悍卒啊。不光如此，進出堡壘應該用上‘真知術’檢查一切出入人馬，現在這樣成何體統？”玄微子轉念笑道：“也對，連境內礦脈都被奧秘之眼摸查清楚、繪制地圖，要是早有警惕，也不至于混到這種地步。”

玄微子站定在秘蟲洞窟之外，看著內中一片靜謐昏暗，他根本沒打算進去“單刷怪物”。揮手現出碧云如意，召喚出“星光蔓生怪”讓它進入內中探路，然后面無表情地抬手發出一枚又一枚的靈能火球，炸得洞窟內中紅光閃爍、濃煙滾滾，不知道燒到了什么東西，惡臭氣溫隨之熏出。

星光蔓生怪在火力掩護下，很快爬到秘蟲洞窟盡頭，里面根本沒有什么繁雜的分支岔路，就是一個擺著許多骷髏頭的怪異祭壇，被火球轟得焦黑破碎。

不等洞外玄微子動作，他周圍地面泥土破碎飛濺，三頭紫蟲長著滿嘴尖刺，朝著玄微子啃咬而來。

“又是這種無聊伎倆。”玄微子身形一閃就傳送到空中，低頭對著三頭紫蟲說道：“難怪圣鱗之子沒讓你上戰場跟大軍拼殺，你雖然擅長操縱蟲子，但無非是類似德魯伊的‘巨蟲術’、‘疫病蟲群’和‘漫天蟲蝕’。就算讓蟲子變得大些、甲殼硬些，能吐幾口酸毒蛛網，就沒有其他太突出的表現了，大火一燒，該死還是死。你將蟲群與死靈法術的結合挺有趣，應該是自己摸索出來的吧？”

在心靈異能的偵測之中，整個激流灣堡壘地底下，是一整片被紫蟲挖掘而成的坑道網絡，內中聚集了無數昆蟲，儼然就是一座擇人而噬的蟲群巢穴，如果不是地面上有軍隊堡壘，說不定就會變成巨蟲盤踞的險惡區域，等待冒險者前來征討清理。

操蟲師的本體也藏匿其中，但是以玄微子化身的實力，只能隱約察覺到他在地底，無法準確判斷具體位置。

面對玄微子的挑釁之語，這回操蟲師沒有任何回答，玄微子料定他已經將激流灣堡壘遭到突襲的情況告知圣鱗之子，對方現在估計快要被氣到爆炸了吧？

“動手。”

玄微子也不客氣，悄然傳訊。而在激流灣方向，河水突然暴漲。堡壘沿著河灣臨時修筑的壘土矮墻忽然變成軟泥般垮塌，根本擋不住洶涌暴漲的河水，倒灌沖入堡壘內中。

大水漫灌，這是芙倫與多位精魂使者在河流對岸聯手施展“操控水位”。看著漫涌上岸的水浪，玄微子再次感嘆流水親王的力量，如果他來動手的話，估計三兩下就把整座堡壘灌成魚塘了。

蟲子不怕水，但是地底坑道網絡要是灌進大水，就沒有別的地方可退了。水無常形，卻也是無孔不入，三條紫蟲自己鉆破地面留下的孔洞，這下反倒形成大水漫灌的入口。

不愿被大水淹沒的蟲群各尋逃生路徑，紫蟲鉆破地表，緊接著有大片蟲群如黑霧涌出，而迎接它們的則是玄微子成片寒霜噴射，頓時滴水成冰、冷霧覆翅，就算曉得飛行，這些蟲子也被凍得翅膀僵硬，變成粒粒冰晶掉落地面。

大水越灌越猛，狹隘的地底坑道終究有限，被逼得退路盡失的操蟲師一舉沖破地層，激流灣堡壘的堅厚地面好似被巨力掀翻，土塊亂飛。

就見煙塵漸消，顯露出一個枯瘦蒼白的人類上半身，可他下身卻是一只犀牛大小的巨蝎，甩起一條飽含劇毒、邪光凜然的蝎尾鉤刺，他的雙臂連著一對精鋼色澤的螯鉗！

“蝎身人？！”玄微子有些訝異，他在法師編撰的怪物圖鑒上見過類似生物，主要出沒于干旱荒漠，但此前并未聽聞新大陸有這種生物啊。

不過仔細一瞧，巨蝎后背頂著一個螺殼模樣的腫囊，表面盡是纏繞的蛆蟲和腐殖物，如同培育幼蟲的移動巢穴。

“我明白了，要是沒猜錯，你把自己轉化成半人半蟲的魔法合成怪物了。哦，或者說，改造成培育幼蟲的苗床？”

玄微子察覺到操蟲師身上扭曲的生命波動與混雜的魔法靈光，發現那并非是來自于單一生命體的特質，立刻就做出相應判斷。

利用魔法手段，對生物體原本生理結構進行改造，甚至將不同生物的不同功能結合在一起，創造出全新的存在，但凡這類事物，都被統稱為魔法合成怪物。

有部分法師擅長此道，并且熱衷于培養各類強大奇特的魔法獸，制作出畸變奇美拉這類由獅子、山羊、亞龍混合而成的魔法怪物。

理論上來說，蔓生怪也算是某種魔法合成怪物，只不過古代巨人魔法造詣更高，以至于讓生命波動渾然一體，“合成”的痕跡細不可查。

而另一個更特殊的存在便是翠綠之環的昂維諾了，這位專注于“荒野變形”技藝的高等德魯伊，在得到玄微子傳授《百獸吞形》之后，能夠變化成強大的合成野獸，將不同野獸的外在形態、內在生命結合起來，并且屬于無法解除的超自然能力。

至于眼前蝎身人模樣的操蟲師，雖然將自己改造成魔法合成怪物，可在玄微子看來，帶著一股無法忽視的粗糙拼接之感，如同手法低劣的布料縫制，蜈蚣狀的線口清晰可見。

不過低劣有低劣的好處，那就是有跡可循。魔法合成怪物不光是形體上的拼接，也是在魂魄身心層面進行融合轉化，乃是屬于形體變化的范疇，而形體變化或許對玄微子未來修行別有助益。

玄微子眼下丹道境界，雖已勘破真空、入胎動養元，但他隱隱發現，無論自己的修為法力如何提升，元神幾經洗煉，依舊摸不著脫胎換骨的門徑所在。

原本在地球上，人身爐鼎暗合天地氣數，神炁功夫若足，感應天地靈息、清虛修真日久，不需要額外參悟變化之道，以點滴積累、水磨工夫，也有脫胎換骨的機緣。

玄微子元神心境早已有脫胎換骨的歷練，換骨劫數對他來說本不算困難，可現在問題在于他現在連換骨劫的門徑都摸不著，那說明阻礙出自眼前這具肉身爐鼎，缺乏一個蛻變的動力和契機。

一般來說，中古世代以前的修道之人，是通過服食外丹餌藥來輔助脫胎換骨。而上古仙家則如《百獸吞形》，以人身變化為飛禽走獸，憑此印證脫胎換骨、超脫物類，這兩條道路都可以用來參考。

玄微子建設柴堆鎮、開創常青商會，其中一個目的便是為自己提供足夠的煉金試驗和藥物開發，輔助自己煉制外丹餌藥。可是像玄微子這種人，形體變化、魂魄轉易這條路他也不會放過。煉形換骨、散形變景，也正是通徹天地規則法度的路徑。

如今玄微子對于魔法合成怪物了解甚少，正愁沒有一個好的實驗對象能夠讓自己“深入剖析”。

此時，沃夫、持角酋長兩人各持戰斧尖矛，從遠處疾馳縱躍而來；芙倫帶著一批精魂使者，鼓動冰火酸雷各色法術，于外圍瞄準了操蟲師。

玄微子盯著地面上臉色猙獰惡毒的操蟲師，輕聲細語地說道：“我要十斤精肉，細細切做臊子，你是自己來切，還是讓我們幫忙？”

方外志異 第240章 斷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