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時間為名 178 細思極恐
薛梵與0號窟之間似乎有著天注定的緣分,也是因為0號窟的關系,那一年薛梵放棄了出國決定繼續留在敦煌,他跟胡翔聲說,你知道嗎,0號窟里有一種魔力,勾著你留下來守著它,寸步都不想離。
那一年胡翔聲滿腔熱血,是敦煌修復師隊伍中最有希望最有前途的其中一名,排在他前面的就是薛梵。
胡翔聲今天有意要將薛梵的事跟大家娓娓道來,畢竟是跟0號窟有關,也畢竟0號窟又出事了。
“最開始,我很反對薛梵接手0號窟的修復工作”他重重嘆了口氣,道。
胡翔聲和薛梵是工作上的搭檔,又是生活上無所不談的朋友,更是當時壁畫修復師中年輕一代的頂梁柱。文物修復工作向來辛苦,尤其是壁畫修復,像是宮里的專門做文物修復的老師條件再差也能混個冬暖夏涼,他們則不是,窟里什么條件他們就得受著,胡翔聲他們那代的修復師照比現在年輕的一代可謂苦多了。
薛梵和胡翔聲兩人師出同門,但薛梵性子犟,帶他們的師父知道勸說不動,就跟胡翔聲商量,要胡翔聲做薛梵的思想工作。師父考慮得也是周全,從事敦煌壁畫修復的人本來就少,培養出一名優秀的修復師不容易,敦煌現有的石窟每天都在遭受風沙侵蝕,大面積壁畫受損嚴重,正是用人的時候。
“0號窟無論是從地理位置還是從風格上來說都跟其他石窟不是一體,再加上里頭確實破損嚴重,所以一般來說都會先顧著能修的。”
可薛梵一意孤行,在他修完了之前負責的壁畫后,就將所有的熱情都投到了0號窟里,而且還游說胡翔聲加入。對于胡翔聲來說,之所以反對薛梵接手0號窟,完全是因為師父的話和現狀考慮,但后來,他的確是被薛梵給說動了,對于修復師來說,用雙手將一處破爛不堪的石窟煥然一新,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成就感。
0號窟當年并不受重視,所以進窟的只有三人。
“我,薛梵還有他的一名學徒。”胡翔聲輕聲說,“在人手短缺的時候,三名修復師同在一個窟里已經是很奢侈的情況了,只是漸漸地,我們發現了0號窟的不對勁。”
最開始的不對勁就是胡翔聲說的那些,飛天在動,隱隱能聽見哭聲,薛梵的那名學徒還聽見了琵琶聲。但這一切對于修復師來說并不是什么難題,無非就是那么幾個原因。
重要的是,這些詭異現象只是在開窟的時候出現過,之后他們進入石窟開始著手工作的時候就一切如常。
薛梵癡迷0號窟的修復,所以幾乎是沒日沒夜地待在窟里,他很快掌握窟里的情況,并且就窟中壁畫內容提出了修復方案,還有不少模糊不清的壁畫,他也能精準做出內容上的判斷。
時間一長,有關0號窟的詭異也被他們遺忘,至少在胡翔聲看來,0號窟跟敦煌的其他石窟也沒什么兩樣,可要說是個普通石窟也不盡然……
“難修。”胡翔聲重點強調了這兩個字。
不管薛梵還是胡翔聲,哪怕是薛梵帶進窟里的小學徒那也是有多年修復經驗的,可他們在上手修的時候就發現總是困難重重,要么就是顏料不對,要么就是工具不適合。
總之就是明明覺得很有把握,但上手之后狀況百出,像是冥冥之中有種力量在阻止似的。
“但即使這樣,薛梵還是完成了一部分的修復工作。”胡翔聲說到這里,臉上并無驕傲自豪的神色,反倒暮氣沉沉。
肖也心里一激靈,“也就是我們現在完成的部分?”
“是。”胡翔聲嗓音低沉。
沈瑤驚訝,“照這么看,薛梵教授的修復進程很快。”
是很快,因為六喜丸子里哪怕算上祁余,都沒一個能比得上薛梵對0號窟的癡迷。
盛棠想了想說,“但凡石窟壁畫,我們都會按照其價值和難易程度給出修復順序,所以當時薛教授在修復之前看到的壁畫情況跟我們其實是一樣的。”
這話乍一聽像是沒什么,但仔細分析,就會教人后背發涼。
在座的都沒笨人,細品盛棠的這話陡然都明白了。沈瑤一激靈,“不是吧?”
盛棠問胡翔聲,“教授,是我想的那樣嗎?”
胡翔聲面色凝重,點頭,“是。”
一個正常的石窟,壁畫的價值都擺在那,所以修復順序也是固定的,不發生意外的話,那么不管多少年過去,修復師只要是按照價值來評判的話,那么修復順序肯定不會變。
但0號窟不是個正常石窟。
用胡翔聲的話說,他們現在正在修復的是薛梵之前已經修復過的部分,那問題來了,修好的壁畫部分為什么多年后在石窟重啟后又變成了破舊不堪的模樣?為什么一切都像是沒修過的樣子?
還是,在0號窟關閉之后,里面的所有一切又都恢復原樣?
如果真是這樣,那到底是什么力量促使這樣的變化?
不能細思,則恐。
所以江執剛剛的反應不是空穴來風,他就是想到了這點,才說了句,不可能。
這件事任誰去想都覺得不可能。
胡翔聲緩緩開口,“我們都以為一切順利,沒想到等待我們的將會是場無妄之災,尤其是對薛梵而言。”他抬眼看向江執,“石窟四壁發生了變化,就在一夜之間,里面所有的一切都變得跟之前的不一樣。”
江執抿唇,眉目嚴肅。
“就像流沙,四周壁畫隨時隨地發生轉變,壓根修不了,也無從下手去修。”胡翔聲補上了句。
最先發現石窟異常的自然是薛梵,當時跟在他后面的小學徒嚇得尖叫,薛梵雖說沒驚慌失措,但顯然對窟里發生的情況也是目瞪口呆。
那一晚薛梵沒去石窟,找了胡翔聲喝酒,那時候沙洲夜市還不成形,也沒更名為沙洲夜市,就是民間自發形成的市場,到了夜里隨便擺出個攤子,點盤花生,切點羊肉,再來壺酒就成了最奢的夜宵。
薛梵那天喝了不少酒,醉醺醺地跟胡翔聲說:0號窟,虛無啊,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但那天胡翔聲跟他說,我要調別的窟了,院里已經通過申請了。
薛梵先是一愣,緊跟著哈哈大笑,連說了兩個好字,然后將手里的酒瓶子往地上一砸:胡翔聲,真有你的!今晚之后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
“那晚是他第一次沖著我發火,讓我沒想到的是,那也是他最后一次沖我發火。”
他以時間為名 178 細思極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