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32 暗戀那么多年

圖書館太安靜，只有寫字的沙沙聲，暖氣充足，窗外還有陽光照進來，簡直是睡覺的大好時光。所以，某人嘴里說著閉上眼睛打個盹兒，轉眼間卻睡得跟豬一樣。

林書山做了十幾道數學題，停下筆看向旁邊的女孩，絲毫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她側臉壓在他手臂上，也不嫌硌得慌，發絲垂下來，擋了一部分臉頰。陽光落在她臉上，能看到細小的絨毛，被染成淺金色。

林書山搖搖頭，對她的行為表示無奈，也不知道工作能不能按時完成。

今早就聽她說昨天下午回到家后吃完飯就睡了，睡了差不多有十二個小時，現在還能睡著，他也是佩服她。

林書山放下手里的筆，伸手過去，把散亂在她臉頰上的幾縷發絲撥開，手掌停留在她的發頂，輕輕地撫摸。

此情此景，讓他想起了上大學的時候，期末考試前他幫她惡補數學。有一次，他們在咖啡館里復習，她也是這樣聽著他講題就睡著了，他克制不住內心的沖動，偷偷地摸她的頭發，時刻擔心被抓包。

而此刻，他終于可以光明正大、肆無忌憚地觸碰她，不用擔心被她發現以后該怎么解釋，也不用隱藏自己的心思。

林書山摸了摸她靠近發際線處柔軟的細發，勾起唇角笑了，睡得真熟，他這樣碰她她都沒醒。

長方桌對面有個女生正被復習弄得心煩意亂，想要看看別的換換心情，結果一抬眸就看到這樣一幕。女孩枕著男生的手臂睡著了，男生眼神溫柔地看著她，輕柔地撫摸她的頭發。

正在復習的女生只覺得有一支箭插進了胸口，單身狗表示被傷到了。

林書山注意到別人的視線，一秒收斂了表情，單手拎起椅背上搭著的羽絨服，披在宋頌身上。雖說圖書館有暖氣，她衣著單薄，就這么睡著很容易感冒的。

他看了眼窗外照進來的陽光，隨手拿起桌上一本書攤開立起來，擋住宋頌的臉，避免陽光直接照射在她臉上。

對面的女生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一系列的動作，復習的心思都沒有了，這校園戀愛也太甜了吧！我什么時候可以擁有！

只能怪林書山把睡覺的條件創造得太舒服，宋頌這一覺睡得格外久，醒來的時候，對面幾個人都走了，只有一個女生還在那里埋頭默念著什么，大概是在背書。

宋頌悚然一驚，猛地坐直了身體，搭在肩頭的羽絨服滑落下來。她扭頭看向林書山：“我睡了多久？”

林書山慢慢收回被她壓住的那條手臂，不動聲色地轉了轉，他的手臂已經麻木了，半點知覺都沒有。她再枕一會兒，他估計得考慮截肢。

他把手機摁亮，推到宋頌面前，讓她自己看看到底睡了多久。

宋頌視線停留在手機屏幕顯示的時間上，捧著臉不可置信道：“Ohmygod！不會吧？！我睡了一個半小時！”她喊出第一句話時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發出尖叫吵到其他人。

怪不得周圍都沒什么人了，快到午飯時間了，大家都去吃飯了。

她原本打算閉目養神十幾二十幾分鐘就起來繼續工作，怎么一不小心就睡了個午覺？

林書山看著宋頌，平靜地評論：“你一定是想念高中在課堂上睡覺的日子，又沒有班主任來抓你，所以睡得昏天黑地。”

宋頌：“？？？”

宋頌仰起脖子，剛睡醒，她的臉頰還是紅彤彤的，左邊臉頰有幾道淺淺的壓痕，瞪著眼睛：“你怎么不叫醒我？”

林書山默默地把本子收起來，他計劃上午寫完兩個論文，結果因為她借走了他一只手臂，他一只手沒辦法打字，只能做數學題了。

面對她的控訴，林書山沉默了一會兒，不怕死地說：“你有起床氣，我怕叫醒你，你反手又甩我一巴掌，周圍人那么多，怪丟人的。”

他上次因為生病跟她同榻而眠，第二天早上醒來，她迷迷糊糊間甩了他一巴掌，那聲音是相當的響亮，他至今記憶猶深。

在家里被她打也就算了，在圖書館里被打，他作為男人的自尊心有點不能接受。

宋頌一口氣提起來沒釋放出來就被他的話堵了回去，她胸口起伏幾下，更惱他了。

“到午飯時間了，去吃飯吧。”林書山不去看她惱怒的模樣，自顧收拾桌面的東西，一一裝進書包里，“我看你也沒心思處理工作，下午出去逛逛？”她最愛的事情就是逛商場買東西，或者在里面玩電玩。

他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幫她把電腦裝進背包里，拎起背包遞給她。

宋頌像小媳婦兒一樣，把外套穿上，背著書包跟著他往外走。

兩人剛才的低聲絮語被對面還沒離開的女生聽到，又是一陣羨慕嫉妒，感覺不用吃午飯了，光吃狗糧就飽了。

林書山和宋頌走在校園里，他的手牽著她的手，塞進自己的羽絨服口袋里，在寒風中也不覺得冷。

兩人剛走到大門口，就被一個的女生攔住了，她手里拿著兩個話筒，后面還有一個男人扛著攝像機，緊緊地跟著她。

女生看到兩人沖上前去，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微笑著說：“你們好，請問兩位有時間嗎？能不能配合我們做一個采訪？不需要太長時間，幾分鐘就好。”

宋頌知道這種街頭采訪，一般都是做短視頻的，把采訪到的有意思的內容放到抖音、微博等社交平臺吸引流量。她平時閑著無聊也會看，什么幫忙找對象、打電話給你朋友向他/她表白、考驗情侶之間的默契等等，還挺有意思的。

林書山顯然對這種事情興趣不大，拉著宋頌就準備離開，她卻站著不動，整理了一下頭發：“OK，我們沒問題。”

戴黑框眼鏡得女孩面色一喜，一路走過來，她已經碰到好幾對情侶拒絕了，終于讓她采訪到了一對。

她把其中一個話筒遞給他們：“請問你們是誰追的誰？”

林書山當然不會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宋頌瞇著眼睛笑了笑，指了指那個面無表情的男朋友：“是他先追的我。”

女孩問：“他追你用了多長時間？”

宋頌偏著頭想了想：“好像……半個月吧，從他表白到我接受他，剛好是兩個星期。”

“你男朋友做過的最讓你難忘的事情是什么？”

“從高中到大學，很多次幫助我提高數學成績。”

女孩似乎發現了新大陸，激動地問道：“你們從高中開始就在一起了嗎？”

宋頌搖頭：“沒有啊，我們是大學畢業后才在一起的。”

小主持人似乎有點惋惜，還以為能挖到一對從高中到大學一直在一起的校園情侶。她看著一直沉默的林書山，試著把話筒遞給他：“請問一下，你能說一下你女朋友讓你心動的瞬間嗎？”

林書山默了默，剛準備開口，宋頌就以為他又要沉默應對，擔心會讓采訪的人尷尬，連忙說道：“不好意思，我男朋友以前生了一場病后就成啞巴了。”

林書山：“……”

主持人：“……”

主持人看向林書山的眼神滿是同情，大概是覺得很可惜，這樣一個又高又帥的男生竟然是個啞巴。

主持人正準備把話筒遞還給宋頌，林書山這個“啞巴”突然開口說話：“她跟班里的同學打鬧的時候，覺得她可愛；校慶演出上，她穿著紅色的裙子在舞臺上彈琵琶；下課后在去往小賣部的路上，蹲在花壇邊拿著烤腸喂流浪貓；每次數學考差了，都躲起來偷偷地哭，安慰兩句又會開懷大笑；高考那一晚，是她第一次主動抱我；為了得到一個圣誕主題鑰匙扣，她說我是她男朋友；期末考試前我幫她復習，她在我面前睡著的樣子……”

林書山每說一句，宋頌內心的震驚就加深一分。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剛才主持人問他的問題是女朋友讓他心動的瞬間，這些……都曾讓他心動嗎？包括高中時期她做的那些，在她腦海中并沒有留下多少印象的事。

主持人也震驚了，倒不是震驚這個“啞巴”會開口說話了，而是理清了他的話后，便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個男生暗戀了女孩很多年，而看這個女孩的反應，貌似并不知道。

“如果時光倒流，你最想回到什么時候？”主持人問出最后一個問題。

她預想中男生的回答應該是：回到高三那年，勇敢地向她表白，這樣他們就能早點在一起了。

然而，林書山卻握緊了宋頌的手，慢慢道：“不需要時光倒流，現在這個結果我就很滿意。”

主持人怔忡數秒，回過神時，男生已經拉著女生走了，女生似乎還在狀態外，一臉呆滯地跟在他身側。

回想起男生剛才細數的樁樁件件小事，采訪過無數情侶的小主持人還是被感動到了，還好他最后主動表白了，兩人順利在一起，不然暗戀了那么多年，該有多遺憾。

林書山要帶宋頌去吃飯的地方距離學校不算遠，便沒有坐公交，他沉默地往前走。宋頌吹著冷風，頭腦卻并不是很清醒，她望著他的眼神仍然充滿意外，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震驚當中。

林書山瞥她：“很意外嗎？”

宋頌想說，豈止是意外，她可能今天晚上都睡不著覺了，如果不是親耳聽見他說出來，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想到他喜歡她的時間那么早。

“你高中的時候就喜歡我？在高三那么緊張的學習情況下，喜歡我？”宋頌的聲音帶著輕微的顫抖。

“對我來說，也不是很緊張。”林書山云淡風輕道，除了英語，其他的學科他都游刃有余。

宋頌：“……？”

我話里的重點是這個嗎？

宋頌蹙起眉毛，努力在記憶里尋找屬于林書山的片段，然而她發現那些片段都太模糊，她都記不清了。越是這樣，她越是懊惱：“可、可是我怎么沒有發現你喜歡我？我一點都沒有察覺到，這不可能啊，我可是福爾摩斯宋頌，沒有什么事能逃過我的眼睛。”

林書山聞言，很不給面子地嗤了一聲：“你每天都在班里跟人嬉笑玩鬧，當然發現不了，下課跟后桌的馮子洋說話打架；上體育課跟別的班的男生打排球，打不贏就追著人家滿操場跑；跟吳旭康一起彈琵琶，一起喂小貓，還請他吃飯；聚會的時候跟體育委員碰杯、搶他的東西吃。沒心沒肺。”

宋頌被噎住了，他現在是在跟她算舊賬嗎？

但她不得不承認，他說的這些，她都無法反駁。

不過經他這么一提，她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你知道我和吳旭康一起練琴，知道我和他一起喂流浪貓，你是不是時時刻刻都在關注我？”

林書山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扭過頭看向別的地方。

雖然他沒有回答，但宋頌知道自己猜對了，如果不是時時刻刻關注她，他怎么會知道這些她與別人之間發生的事。可她當時在做什么，為什么從來沒有發現他的存在，一次都沒有……

所以，那次她請他和吳旭康一起吃飯，他對人家明里暗里充滿敵意。他會把那只流浪貓送進收容基地。他會不厭其煩地給她講題，一講就是一個多小時，從不奢求回報。他會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主動過來找她談心，帶她去打籃球……

那些在她看來有些不解的事情，終于在今天找到了答案。

他暗戀她，很多很多年。

林書山見她還看著自己：“你也別表現得像是我很吃虧一樣，以前的賬你不記得，我卻記得清清楚楚，我以后會跟你算清楚的。”

若是以前，林書山說這種話，宋頌早就跳起來跟他杠了，但是現在她心里只剩下感動，她都快哭了。

林書山怎么這么癡情啊，從高中就喜歡她，一直到現在。

“那你為什么不跟我表白？高考結束那一晚，有好多男生女生都互相表白了。還有個女生當著全班的面給江夜行暗示呢。”

林書山怎么可能沒有想過在高考完表白，只是那個時候她并不喜歡他。

她現在如此執著的問起這些，只不過是因為她現在喜歡他。

“那我問你，如果我高考那一晚向你表白，你會答應做我女朋友嗎？”林書山盯著她的眼睛，認真問道。

一句話，讓宋頌啞口無言。

因為答應是，不會。

她是因為在后來跟他相處的點點滴滴中，對他有好感，在他挑明自己的心意后，往日的那些好感堆積，讓她對他產生喜歡。

林書山扯唇笑了一下，即使她不說他也知道答案，所以還是要徐徐圖之。

宋頌的手從他掌心里掙開，她繞到他面前，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腰：“高考結束那一晚，我是這樣抱你的嗎？”

林書山微微一愣，回答：“差不多。”

“那你再問我一遍。”宋頌仰面看著他。

“問什么？”

“問我愿不愿意做你的女朋友。”

林書山歪頭，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不過還是照她說的做了：“宋同學，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宋頌不滿：“你還沒有說喜歡我，重說。”

要求還挺多，林書山無奈，只好重新說一遍：“宋同學，我喜歡你，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宋頌這回滿意了，鄭重地點點頭：“我愿意。”

她把臉埋進他懷里，感受著他的溫暖，只要一想到他在過去無數個日夜對他的愛戀，她心里就酸酸脹脹，說出的話帶了點鼻音：“這樣，有沒有稍微彌補一點你的遺憾？”

林書山想說，他其實并沒有覺得遺憾，他很知足，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嗯”了一聲，收緊手臂，將她抱得更緊。

宋頌彎唇一笑。

過了許久，她從他懷里退出來，握住他的手晃了晃：“我們就當現在是剛高考完，走吧，我請你吃飯！”

親愛的綿羊先生 番32 暗戀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