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殞之后 第十章 守得云開見月明
霍索恩親自填上了最后一鏟子土,將還帶著點潮濕氣的新土壓平,擦了把汗。
后排一眾執事沉默地凝望著面前的墓碑群,正中間的屬于克羅夫茨,再旁邊是犧牲的五位民兵,后面的新墳屬于三位自殺者。
“愿女神指引你們前往圣域。”
“愿女神指引你們前往圣域。”
“安息。”霍索恩雙手捧著長杖,躬身呈獻杖狀。后排眾執事齊齊躬身。
陽光透過清晨略有些污濁的空氣灑在每個人的臉上,令所有人凝重的表情變得更加棱角分明,清晰可見。
“兩天前開會的時候我們還有二十三個執事,僅僅兩天以后我們就只剩下了二十一人,還有一位執事因受傷不能到場。或許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們還要面臨更大的危險。我們是舊世的余孽,在此新世降臨之際必將遭受苦難,必將面臨由身至心的轉變。”霍索恩回身,立杖而言。
“但就算我們要面對全新的敵人,面對從未接觸的知識,或是面對……教會本身,我都將盡己之力保護在場與不在場的每一位修士、修女、執事、民眾、士兵……或許總有我無法改變的悲劇發生,但每一次在我面前發生的犧牲都將讓我背負上罪孽,永遠無法被歲月抹去。”
“我們身向和平,但我們永遠無法避免戰爭。我們身向自由,但我們永遠無法避免束縛。這就是我們,我們神官所背負的本職。我們永遠不會為戰而戰,我們擁有更崇高的理由……不,這算不上理由,這是女神的旨意。或許你們會想著女神對此只字未提,但這條旨意是寫在每一個忠誠教眾的靈魂之上的,我們為了短暫的和平而戰,我們為了大多數人的自由而戰,我們為了我們畢生的使命而戰。我們將聯合一切可聯合的,打敗一切不可打敗的,直至天朗氣清,云開見月。”霍索恩面對著朝陽,好讓所有人能夠看見他的面龐,他舉起了手中的長杖。
“我們為了短暫的和平而戰……”坐在輪椅上的賈德輕輕出聲。
“我們為了大多數人的自由而戰,我們為了我們畢生的使命而戰。我們將聯合一切可聯合的,打敗一切不可打敗的,直至天朗氣清,云開見月。”參差不齊的聲音逐漸匯合成了一股洪流。
“天朗氣清,云開見月啊……那要等到什么時候。”霍索恩苦笑著搖了搖頭。
“作為宣戰的開端,有一些人必須為此而死去。”
……
“司鐸大人,這是在通往違禁物品庫的過道里找到的。還有關于尸體的檢查報告。”一枚沾著血的紋章隨著報告被送到了霍索恩的辦公桌上。
“好,我知道了。現在你們去匯總一下一下有關目擊報告的總結,抄寫兩份,報告會之前送給我。”霍索恩擺了擺手,把目光投向了紋章。
一枚粗制濫造的紋章靜靜地躺在油紙上,它甚至快不能被稱之為紋章了——就好像從桌子上摳下一塊木頭,然后隨便刻了點圖案——一個畫的歪歪扭扭的雪花。
霍索恩對于有關雪花圖案是在沒什么印象,干瞪著也不是時候,便先拿起了檢查報告。
“死者共七人,兩位民兵犧牲在通往地下通道的必經之路上,死因都是被割喉而死。但我們檢查了傷口,不像是常規利器割喉所致,很有可能是被魔法殺死。”
“克羅夫茨執事與另一名不知身份者死在地下通道中。克羅夫茨執事同樣死于割喉,但他的身上有多處利器劈砍傷,腿上還受到了輕微的灼傷。另一人的死因比較明確,是由于利器——類似闊劍的武器自頭而下劈砍致死。然而他的胸腹之間還有一處貫通傷,可以明確造成傷害的是克羅夫茨執事的佩劍。”
“最后三位民兵死因各異,其中兩名死于劍型利器,最后一名疑似被魔法貫穿胸膛而死。”
“現場的痕跡被襲擊者以不明手段初步處理,我們在現場除了一枚紋章外,不能找到任何包括腳印在內能夠證明襲擊者身份的痕跡。”
“但通過傷口分析,襲擊者人數包括死者在內有五人或以上。其中一人力量、敏捷等身體素質遠遠凌駕于常人之上。還包括一名及以上的魔法師,其余所有人皆使用劍器,但分屬不同種類。”
剩下的內容大多是有關傷口信息的詳細分析以及圖畫。
“嘖。”霍索恩看著堪稱貧瘠的信息,皺了皺眉頭。只是一名可能存在的魔法師,對于失去了神術的教會而言就變得十分棘手。
……
“司鐸大人,那兩個人已經在懺悔室里了。”一名修士快步迎上前,霍索恩點頭,領著把整個腦袋藏在兜帽里的蒂法妮,敲響了懺悔室的門。
賈德已經在里面等候多時了,他面前的位子上坐著一男一女,手上還被禁魔鎖拴著。
里維感到這兩天的日子充滿了玄幻色彩,他和他的女友——溫迪剛剛在陰暗潮濕的看管所里呆了兩天,就在魔力濃度發生變化的當天,突然就被轉移到了教堂內部的招待所里,住上了二人間的大床房,還有女仆二十四小時輪班照顧。要不是手上還拷著禁魔鎖,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哪位貴族的私生子……
見到有人進來,兩人齊齊抖了一抖,然后把頭低了下去。
“里維……還有溫迪對吧。”霍索恩坐到正中間的椅子上,掏出了筆記本。
門外的蒂法妮聽到這兩個名字愣了一愣,把腦袋藏得更深了,畏手畏腳地坐在了霍索恩一旁。
“蒂法妮?”坐在對面的溫迪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蒂法妮,忍不住脫口而出。剛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迅速低下了頭當起了鴕鳥。蒂法妮無奈地把頭扭到一旁,裝作自己不認識她。
“賈德,去把禁魔鎖打開吧。”
“好嘞。”賈德推著輪椅上前,從口袋里掏出鑰匙打開了兩人的鐐銬。
里維和溫迪明顯有點懵,也不知道該不該暴起反抗,看到對面坐著的蒂法妮才冷靜了下來。
“今天我們也不按流程來了,”霍索恩翻開了筆記本,偷看了一眼提綱,“咳咳,首先,先向你們正式介紹一下自己。”
“正如你們所知,我叫霍索恩·泰倫,隸屬于神恩教國西部教區南普分區引星城教堂,現任引星城教堂司鐸……”霍索恩侃侃而談。
不光是里維和溫迪,蒂法妮也是一頭霧水,看著霍索恩演獨角戲。
“我們教堂地處白朗山脈東北角的山腳下,四季分明,土壤肥沃,地靈人杰,再加上西部教區最美的河流啟靈河從引星城以北緩緩流過,因此引星城教堂被評為接下來五十年內發展前景最好的教堂之一……”霍索恩講著講著,從筆記本中抽出了兩張寫滿了字的紙。
“……因此,我決定特聘兩位為引星城教堂編外執事,”霍索恩將兩張紙遞到了兩人面前,只見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古代文字,只有一句盎語是他們看得懂的:特此聘用里維先生/溫迪小姐為引星城教堂的編外執事。
“來吧,簽上你們的名字。從今天開始,就能夠天天住大床房,手上不用帶禁魔鎖,還有取之不盡的修行資源和女仆小姐……”里維人都聽傻了,直到被溫迪踹了一腳。
“對的對的,只要被我們聘用,教堂將會每個月支付兩百銀劵的薪水,交齊三險兩金,享受公馬接送待遇……”賈德立即跟腔,“不簽字的話,蓋個指印也是可以的。”
“是的,蒂法妮小姐已經成為了我們的優秀員工,編外副手執事,職權高于教堂絕大多數人……”
“不是……”蒂法妮剛想跳起來辯解,就被霍索恩按了回去,“你看,經過這幾天的享受,她不光沒餓著,還長胖了幾磅……”
蒂法妮險些暴起,差點從腰間拔出法杖,又被按住了。“我只想問問,你們為什么要廢這么大周折來低聲下氣的找我們,直接關一輩子不好嗎。如果要問我們有關同伴的事,我絕不會漏一個字。”里維冷著臉說。
“你們可是當今世界的優秀人才啊……至于你們那個小團體的事,恐怕沒你們想的那么純潔啊。”霍索恩從內袋里摸出了一個木制紋章,抓在手里把玩著。
看著三個人的臉色齊齊變了一下,霍索恩心中確定了下來。
“昨天傍晚,一群人大搖大擺地打進教堂,沖進了看管所,似乎在找里面被關著的同伴。不過,我們有六位優秀的同僚倒在了你們同伴的屠刀下……”
“不可能,他們絕對不可能做出那種事……你在詐我?”
“不,我們確實犧牲了六位同僚……甚至其中一人還是教堂的執事。”霍索恩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不過,根據我們的判斷,入侵教堂的有兩撥人,但我們只觀察到一撥人離開了教堂,那就是你們的魔法師同伴們。”
“或許你們的朋友們一個人都沒有殺,但根據現有的證據,你們的朋友作為殺人犯的惡名即將傳遍整座引星城……畢竟,我們只在現場找到了這個。”霍索恩拋起了紋章。
“如果想證明殺人者另有其人,就得利用好你們的魔法知識。能拯救你們整個團體聲譽的,就只有你們三個而已了。”霍索恩遞出了筆,還抽出了另一份紙給一旁的蒂法妮,“也給你一張合同。”
蒂法妮沉默了一下,率先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里維和溫迪對視了幾眼,也動了筆,沙沙的聲音在筆尖流轉。
“既然如此,從今以后,你們也將作為我的同伴而行。歡迎加入引星城教堂。”霍索恩合上筆記本,又抽出了三張小紙條。
“我們為了短暫的和平而戰……”
“來,每個人都念一遍。”
“……直至天朗氣清,云開見月。這太羞恥了!”蒂法妮抱怨道。
“咳咳,從現在開始,每個加入我們教堂的都要念一遍這個,算是誓詞了。”霍索恩起身,拍了拍蒂法妮的肩膀:“你們好好交流交流感情,賈德,我們走。”說著就推起了賈德的輪椅。
“喂喂喂,我自己能推!”
“不不,我只是覺得你現在很好玩罷了……”霍索恩順手帶上了門,聲音逐漸遠去。
蒂法妮探頭看了一眼窗外,見著外面沒人,才開始和另外兩位新任編外執事小聲說起話來。
神殞之后 第十章 守得云開見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