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荒山偶遇

乏了便就地安歇，或在官道路邊，或在草地之上，或在古樹枝椏上。不足半日，一身白衣便已殘破不堪，臟如如乞丐一般。

踉踉蹌蹌間，絕無一絲俠客的瀟灑。

此時若有相識之人看見，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究竟是什么原因，竟能讓當世武林傳奇，赫赫有名的北地大俠，變成這般模樣。

與半日前還在東陽城的時候相比，唯一沒有變的，或許就是他那柄掛在身上的長劍了。

就連在忘憂樓中拿的酒壇，此時也早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看起來很是粗糙，卻大的有些異常的葫蘆。這是他之前用些許銀錢，從一個農家漢子手中換來的。忘憂樓出售的清釀，也早已變成了渾濁的農家酒。

當然，那是在此之前的情況。現在，偌大的酒壺中也已經空空如也。

緊緊的盯著舉在面前的大葫蘆，趙澤林喃喃自語。

“相老不離棄，滿月若心意，但得天長久……”

這些，都是他和阮紅玉在一起的時后說過的話。

說著說著，趙澤林突兀的沉默了下來，再也說不下去。

當時有多么的濃情，現在就有多么的心痛。

今早，在長春堂的檔案庫中，沒發現任何能夠醫治長生毒的記錄的時候，趙澤林的心就徹底的冷了。只有不到七天的時間，再無回轉的余地。

他其實并不在意自己的死亡，早在三年前，他以武道入天道的時候，身體上的生與死，在他眼里就已經沒有那么重要了。

所以，在得到這個結論之后，他沒有太多的悲傷，而是有條不紊的布置各種事情，打算用剩下的時間做完能做的所有事。

他真正在意的，是在他的人生意義中，占據了大半空間的阮紅玉，那個陪伴了他七年的紅顏知己。尤其是還有半年，兩人就要舉行婚禮了。

當時，在“醫圣”何為道那里，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的時候，趙澤林就有些無法再去面對阮紅玉。

只是他知道，如果他不回去，阮紅玉將會一直在風雪中等他。同時，在他的心中，還有著一絲期望，期望在長春堂的檔案中，能夠找到解毒的方法。

因為只有這樣，才不會讓佳人失望，才能不讓曾經的諾言空許。

但是這一絲希望，實在是太過飄渺了。

所以他回去了，所以他又無聲離去了，所以才有了梅園中的安排。

結果，這的最后一絲希望，還是如夢幻泡影般破滅了。

本以為，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他可以不用去面對阮紅玉了，可以安心的處理其它事情。

但是，當那份“火”字密報傳過來的時候，他知道了自己真的放不下。

尤其是那句“有些事，你做得；有些事，我也做得”，趙澤林再難保持內心的平靜，他不可遏制的陷入了對阮紅玉的關心之中，不可遏制的回憶起，兩人在一起時的所有事情。

但是他實在無法去面對，一直默默等待著他的阮紅玉。

是的，他逃避了。現在，唯有壺中酒，才能稍微緩解一下內心的痛楚。

倒懸酒壺，趙澤林仰頭待飲，結果等了好一會，也不見葫蘆中有酒水滴下。

晃了晃手中的葫蘆，確認了其中真的再也沒有一滴酒，趙澤林顯得無奈而又苦澀的搖了搖頭，而后隨手便將葫蘆丟在路邊。

抬頭環顧四方，夕陽下晚霞凄迷，只見前后無遮，唯有荒野一片。

顯然，這里是買不到酒了。

不過好在，趙澤林看見遠處，似有一片孤山之影。于是搖搖晃晃的向著那邊趕去，希望在那里，能有一兩戶砍柴打獵為生的人家，也好換些酒水。

雖是醉酒狀態，看著站都站不穩的樣子。但是趙澤林的速度卻快的出奇。前一瞬還在這里，下一瞬已經在十丈之外了。

若有普通人看到這一幕，非得嚇得大病一場，只以為遇到了鬼魅，看到了不干凈的東西。便是江湖豪客們，見到了這一幕，也得大驚失色。

這番速度，著實不似人間景象。入道之威，偶現一角。

雖有老話說是“看山跑馬死”，但是以趙澤林的速度而言，千里之距也不過眼前而已。很快，趙澤林就來到了山腳下。

唯有來到山峰近處，才能看得出，之前所說的“孤山”之論，實在是有些錯謬了。只不過是眼前的這座山峰較為突出，擋住了其后的連綿之勢罷了。

因為酒勁頗深，又兼之趙澤林的心神，近乎完全沉浸在以往，與阮紅玉相處時的點點滴滴中。所以，在沒看到有人家的時候，趙澤林便不曾停下，徑直的向著山林中行去。

待思及傷心之事，又飲酒不得的時候，這才稍稍回神看了一下四周，發現不知不覺間已竟入山頗深。

此處山高林密，又無半點人煙跡象，蟲鳴不斷，隱有獸吼傳來，想來是換不到酒水的。趙澤林搖了搖頭，也不辯別方向，直接轉身就要離開。

就在這時，趙澤林似乎聽到了有人行走的聲音，還沒待他凝神細聽。就看到有一個體型并不壯碩的獵戶，手中提著一只體型頗大的山豹，從山上快步走下來。

山豹份量看起來不輕，但是那人的行動卻是極為敏捷，輾轉跳躍之間，甚至沒有碰到周遭繁亂突出的灌枝枯藤，行過之后，也無半點痕跡遺留。可見，他對于這條路是極為熟悉的，是個“常戶”。那么他的家，也必然離這不遠。而山民獵戶家里，一般都會釀上一些果子酒的。

可以換酒！

當得出這一結論之后，趙澤林直接就閃身而出，落到了那人面前。

如果趙澤林沒有醉酒，自然能夠從獵戶剛剛的行動中，看出此人身負不凡的武功，當為隱世的高人。那么，趙澤林就絕不會如此冒失。因為就一般而言，隱世的高人是不喜歡被打擾的，尤其是前來打擾的還是不認識的陌生人。

但是，沒有如果。

趙澤林此時醉眼朦朧之間，僅保留一絲的心神，用來留意著周遭環境，避免一路直行撞到什么東西。而其余的所有的意識，全部都沉浸在自己的內心世界之中，沉浸在與阮紅玉在一起時的美好回憶中。

尤其是在判斷出了，能夠在眼前的獵戶家中換酒之后，趙澤林就更加減少了，用來留意和觀察外界的心神。

就這樣，趙澤林極為突兀的出現在那人面前。七日生死局 第二十三章:荒山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