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日常篇)純白色的抉擇

聽到門簾被拉開的聲音，盧卡克便立刻轉過頭跟抱著水果籃的蒂爾打招呼道。

“我給佩拉帶了點水果，”蒂爾微微笑道，就像溫柔圣母一樣，“就算傷口沒有大礙，也得多補充點營養才行哦～”

“謝謝你…蒂爾。”

佩拉勉強露出蒼白的笑容，想要立刻起身，但當她剛半坐起來，想要用右手撐住身體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早已失去了右臂，整個人又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床上。

“你沒事吧，佩拉！”盧卡克急忙上前查看情況。

“沒，沒事的，這點小事我能應付！”佩拉的臉色立刻變得有點難看，但她還是逞強地用左手再次把自己撐坐起來，示意盧卡克不用擔心。

“佩拉，都是我不好…”盧卡克低下頭，面色羞愧地說道：“如果我能在道館里多修煉幾年，再找你們一起成為冒險者…”

“啪！”盧卡克的話說到一半，佩拉卻面色不悅地往他腦門上彈了一下。

“痛…你干什么啊，佩拉？”盧卡克捂住腦門，面色痛苦地向后退了兩步。

“你這樣也太不像話了吧，盧卡？”佩拉氣鼓鼓地看著盧卡克，嚴肅地說教道，“這種事情我自己能應付好，你也別因為這種事情就自責啊！”

“但，但是…”盧卡克咬著牙，低沉著腦袋想要反駁：“是我沒保護好你…”

“那又怎么樣？！”佩拉的情緒不禁激動起來，“我不需要你的保護，我的這只手臂更不是因為你的緣故才丟掉的！你少自作多情，也別說什么不做冒險者這種亂七八糟的話了！”

聽到這話，盧卡克糾結地咬了咬嘴唇，有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那，那個…”蒂爾把水果籃放在桌上，隨后笑著說道：

“如果沒有別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很顯然，蒂爾并不想在這種氣氛下停留太久。

“你這么快就要走了嗎？”盧卡克轉過頭，對蒂爾問道。

“嗯，因為你們很忙吧～”蒂爾又溫柔地笑了笑，隨即拉開布簾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門簾外出現了一個身材高挑的精靈女性身影。

“喲，現在不打擾你們吧？”赫蘿將腦袋探進門簾中，對三人說道：“我帶人來看看這個小斥候的傷勢。”

“赫，赫蘿閣下！”盧卡克頓時驚訝地站了起來，忙不迭地說道：“請進請進！這次實在是太謝謝你了！”

赫蘿帶著兩個手下，徑直走到了佩拉的床邊聊了起來。

見自己也插不上什么話，盧卡克也只好和蒂爾一同離開病房。

“盧卡克，請問…”

盧卡克本來想就站在門簾外等候，蒂爾卻在猶豫片刻后開口了。

“請問，能占用你一點時間嗎？”蒂爾撥撩了一下耳側的發絲，用請求的語氣問道。

盧卡克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何，現在的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該用什么心情去面對蒂爾。就好像一個與你親密無間的好朋友，突然讓你產生了一股莫名的隔閡感。

“沒問題，”但是盧卡克還是應下來了。

“那我們去屋頂上談吧。”蒂爾笑了笑，招手示意盧卡克跟自己來。

。。。

治療院的天臺原本是用作晾曬被單的地方，因此非常寬闊。很多關于少男少女們陷入戀愛的故事都源自于天臺，但盧卡克和蒂爾兩人之間的氣氛與其說是相互表達愛戀的心跳氣氛，倒不如說是想要相互解釋清楚某場誤會的緊張氣氛。

“那個…盧卡克…”坐在天臺邊緣，蒂爾率先用略帶猶豫的語氣開口了。

“蒂爾…”盧卡克也在同一時間開口了。

兩人頓時又將個自己的腦袋別過去，氣氛變得有點尷尬。

“那…你先說吧。”

“你先說吧！”

兩人似乎下定了決心，不過又是在同一時間開口。

“抱歉，”似乎想要打破僵局，盧卡克連忙撓頭說道，“是我太唐突了，還是你先說吧。”

聽到這話，蒂爾愣了一下，隨后點了點頭。

“那個…盧卡克…”蒂爾猶豫了一下后，扇動著嘴唇開口道。

“對不起！！！”蒂爾忽然站起身來，對盧卡克鞠了一躬。

盧卡克也嚇得站了起來，連忙念叨道：“你，別這么突然啊…你為什么要對我道歉啊！”

“是我之前錯怪盧卡克了，”蒂爾繼續說道，言語中流露著誠惶，“是我以為，盧卡克因為佩拉的緣故變成了一個自私自利的男人，所以我才會刁難盧卡克…我其實…”

回想到之前蒂爾那副奇怪的樣子，盧卡克不禁扶住額頭，低聲說道：“沒事，這件事不要再提了。”

“反倒是我想對你說聲對不起，”盧卡克接著說道：

“之前是我拉你們一起去做冒險者，但現在我為了給佩拉湊錢買魔動義肢，恐怕得去找幾份穩定的工作。不然以我現在的實力，想要靠做委托來攢錢實在是太慢了。”

“明明是我拉你入伙的，現在卻因為這種事情解散什么的…”

盧卡克捏緊拳頭，臉上有些歉意。

“沒關系哦～成為厲害的冒險者是我們三個人共同的夢想，我不會就這么放棄的。”

就在這時，蒂爾用細嫩的手掌輕輕抓住了盧卡克的手背，溫柔地回答道。

盧卡克看著蒂爾，繼續用擔憂的神情地問道：“但是像你這樣的治療師，除非能夠找到靠譜的同伴，否則恐怕很難單獨進行任務。”

“而且你修行過火系魔法，想必回教堂做神官也不太可能吧？這樣的話，你以后要找到什么工作才好…”

“你的這些擔心都是多余的，”蒂爾卻笑著回答道：

“因為我本來就是主修攻擊魔法，而且我從小力氣就很大哦～”

蒂爾的話不禁讓盧卡克大吃一驚：“你…你在開玩笑吧？你連罐頭都要我幫你開…”

蒂爾卻掩嘴輕笑了幾聲，打趣地回答道：“女人是不會在她的心上人面前太過強硬的啦～”

“小時候，教堂里的男生都管我叫暴力男人婆，只有你愿意跑來找我玩呢。”

“等一下，”盧卡克連忙捂著腦袋思考了片刻，隨后問道：“原來小時候我經常看見你一個人孤零零地蕩秋千…是因為這種原因嗎？”

“盧卡克是個很好的人呢，”蒂爾接著說道，不禁勾起了一絲回憶，“明明你家離收養我的教堂很遠，但你總是會每天都來陪我。”

“也是從第一天開始…我發現我的目光已經離不開你了。”

蒂爾目光灼熱地看著盧卡克，臉色就像是初戀的少女一樣恬靜而動人。

“后來我就想…我能不能稍微成為一個淑女。這樣的話，也許盧卡克就能喜歡上我了呢～”

盧卡克面色復雜地看著蒂爾，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好。

“后來，盧卡克你結識了佩拉，”蒂爾繼續說道，面色依舊是那般恬靜，“雖然在見到你和佩拉在一起的那一刻，我的心里變得有點沉悶…但是我轉念一想，只要是盧卡克的朋友，我也要接受呢～”

“原來你不喜歡佩拉嗎？”盧卡克低聲問道。

蒂爾卻連忙擺手否認：“沒有哦，說實話，佩拉很可愛呢，就像是妹妹一樣～但是啊…我每次見到佩拉，都感覺自己最珍視的寶藏就要被小偷貓搶走了一樣難受。”

“再到后來，盧卡克你去道館修行了好幾年，”蒂爾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那幾年里，我被一名旅法師看中。他說我有學習火系法術的天賦，想要收我為徒。但是...最后我請求他教我治療法術。”

“等等...難道這也是為了我嗎？”盧卡克神色一愣，底氣不足地問道。

“因為盧卡克要成為武僧的話，肯定很容易受傷吧～”蒂爾回答道，“所以我才堅持要學治療法術啊。”

“可是…我明明做了這么多努力，”蒂爾的聲音突然變得有點失落，甚至哽咽了起來：

“盧卡克還是…選擇了佩拉呢…”

“果然…是我還不夠淑女嗎？還是說，我這樣的人完全不受男生歡迎呢…”

盧卡克緊皺著眉頭，幾次想要將醞釀到口中的話說出來，卻又屢次欲言又止。

誠然，盧卡克自己也沒有去思考過這方面的事情。他本身就是個遲鈍的人，但這些年間，他的確忽視了蒂爾的心意，只覺得蒂爾是個靦腆且不善言辭的女孩。

但是現在，盧卡克知道自己必須對面前這個黯然失色的女孩說些什么了。

“抱歉，蒂爾，”盧卡克吞吐地回答道：“你是個好女孩。”

“你要說的…就只有這些嗎？”蒂爾聽到后，對盧卡克露出了一個非常勉強的微笑。

“我這人天生就是個榆木腦袋，很難感覺到別人的心意，”盧卡克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也許沒有佩拉的話，我真的會選擇你…不，應該說，如果你和佩拉同時向我表白，我一定會選擇你。”

“我之所以接受佩拉，只是因為她真誠地向我告白，而我也感受到了她心中的那份真摯…所以我就同意了。”

盧卡克撓了撓頭，心中醞釀著接下來的話。

“所以是因為我一直沒有主動出手，才讓佩拉搶先了嗎？”聽到這話，蒂爾不由得苦笑起來。

“…抱歉，”盧卡克有點愧疚地側過臉，繼續說道：“其實現在想想，比起佩拉，你是一個更加溫柔，更棒的女孩吧。”

“但是…既然我已經答應了佩拉，同時我也真心在乎她，那么我就不應該背叛她，違背作為男人的承諾！”盧卡克的話語依舊充滿猶豫，目光卻變得堅定起來：

“雖然這么說感覺像是我把你甩了一樣…但是，蒂爾…很高興你能夠喜歡我，為我做這么多。如果以后有需要，我也會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幫助你…”

“……”

聽著盧卡克的回復，蒂爾的臉色先是變得有些苦澀，隨后卻漸漸變成了釋然。

“抱歉，是我不好…”似乎是以為蒂爾生氣了，盧卡克連忙繼續安慰道。

蒂爾卻突然“噗嗤”一笑，略顯喜悅地說道：“果然，盧卡克一直沒變呢～”

“誒？”盧卡克驚訝地愣了愣。他本來以為蒂爾會因為他的堅持而傷心，卻沒想到蒂爾會說這樣的話。

“盧卡克…從我剛認識你開始，你就是一個喜歡把‘男人的承諾’掛在嘴邊，為自己能夠承擔更多的責任而自豪的人呢～”

“我…我有嗎？”被莫名其妙這么夸贊，盧卡克心虛地撓了撓頭。

“但是我一直擔心，盧卡克會因為眼里只有佩拉的緣故而變成一個自私的小人，”蒂爾雙手攥著胸口，繼續說道：

“唯有這點…我不能容忍。就算盧卡克愛的人不是我，只要盧卡克能夠獲得幸福就好了…但是，我不能容忍盧卡克因為這種原因而變成了另一個盧卡克。”

“但是果然…是我多心了呢～盧卡克還是盧卡克，永遠都不會變的，哈哈哈～”蒂爾輕輕笑著，用食指節刮去了眼角不存在的眼淚，“真是的，都是我太任性了，還害得盧卡克你在娜娜米小姐面前出丑。”

“果然，我還是太在意盧卡克了，就像一個死纏爛打的老婆婆呢～”

這些宛若棄權宣言一般的話聽進盧卡克的耳中，卻讓他感覺思緒一陣抽離，雙手開始顫抖起來。不知為何，他的心中被一股強烈的愧疚感迅速占據。

“蒂爾…這都是我的錯，是我拒絕了你的心意…”盧卡克又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好讓蒂爾好受一些。

但是還沒等他說完，蒂爾已經轉身朝著下樓的階梯走去。

“你沒有拒絕我哦～”

蒂爾溫柔地開口說道。

“因為我從來沒有向你坦白過...所以盧卡克你也沒有拒絕過我呢～”

蒂爾回眸一笑，走下了階梯。

那一刻，盧卡克仿佛看見了圣母的笑容。

盧卡克勉為其難地微笑著，癱軟地坐在了地上。消極勇者 62(日常篇)純白色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