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顫栗

過了幾分鐘后，德拉諾完全適應了這里的環境，他開始相信這一切只不過是上位者們玩弄自己的幻覺：

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一遍遍重復著，黑影從墻壁上挪到了另一邊，又在他即將看清的角落中消失了。或許是那些鑲嵌在墻壁上的寶石在作祟，反正有什么東西刻意在向他發出警告，希望這些不速之客能識趣地退回原處。

可德拉諾并不打算給那些幻覺留一點顏面，他用雙腿丈量著一層大廳的直徑，與二位同伴一起穿過了陰影，證明那些幻覺無法嚇退他們前進的決心。

現在，德拉諾跟著驅魔人一同沿著旋轉樓梯來到了二層，周圍的建筑風格瞬間改變了。這種略帶有浮夸裝飾的直紋大理石柱像是羅曼文明的象征，但他清楚在這塔建成的時候羅曼人的祖先還沒有擺脫洪水的陰影，或許只是個巧合。

“你要習慣，巴別塔內部的構造在每一層都會發生變化，因為這塔不是為了創世者而建成的，而是為了幫助人類觸及天空。每一層都象征著一個獨立的上位者，說來有些諷刺，建造塔的先人們妄想自己能凌駕于上位者之上，所以在你登上這塔的時候，每穿過一層都相當于把一個上位者踩在了腳下。”

洛普德低聲向他說道，刻意抬起腿繞開了堆在地上的骸骨，但愿這樣不會打擾到安息的靈魂。

“每一層？那上位者得有多少個？”德拉諾從窗邊向下望去，自己已經和地面有了十幾米高的距離，而這才只是巴別塔的第二層。

“這個沒人清楚，如果想知道答案的話，你可以抬起頭數數天上的星星。或者我可以理解為你想弄清楚這座塔到底有多少層，它看起來幾乎望不見頂，實際上就算到達了體力的極限人類也只能抵達十三層的高度。如果月之種就在這里，相信它最多也不過停留在第五層。”

驅魔人似乎對自己的猜測頗有自信，不清楚他到底是從哪得知這些信息的。

“如果真的跟預言一樣，那你們也一定也對那些亞茲拉人相當了解。能告訴我他們來到這座島的原因嗎？”米歇爾忽然變得謹慎起來，這是他第一次提出疑問。

很簡單，就是為了喚醒夜魔族所崇拜的月神芙洛拉，但這個計劃沒有實現，所以他們自己創造了新的月神。德拉諾在內心已經回復了他，但還是把解釋的機會留給了驅魔人。

“首先，不論你是不是芙洛拉的信徒，我敢肯定事實會讓你感到不安。他們找到了芙洛拉的遺體，從腹中取出了已經死去的胚胎，并嘗試著用各種生物的血液將它復活。”洛普德一臉平靜地說出了讓人毛骨悚然的話，為他原本就面無表情的形象增添了一絲神秘感。

“那東西不是他們親手造出來的？”德拉諾有些驚訝，這和驅魔人之前說過的話似乎有些矛盾。

“如果單純是胚胎的話，肯定跟他們沒關系，那是芙洛拉的孩子，但那可憐的小家伙已經死了……但要是把它和上位者扯上關系，那它就是亞茲拉人創造的月神之種。他們打算復活它，用藥劑和血液為它加冕，直到它真正蘇醒，順著這塔爬到月亮上，成為新的上位者。”

“老天……當驅魔人肯定不好受吧？得記住這么多讓人惡心的故事。”米歇爾倒是沒對他的話做出明顯的反應，只是像個旁觀者那樣用略帶諷刺的語氣調侃道。

“不止是記住。”洛普德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還得親眼看見......”

“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我才剛成為驅魔人不久，那時候還有兩個隊友，一個是阿莫羅，一個是叫做‘杜安’的年輕人。原本以為亞茲拉人跑到弗拉克圖北部的冰原是為了向薩德羅人宣戰，卻沒想到他們僅僅是為了奪走芙洛拉的遺體……我們受到路德維希教會的最高命令，前往屬于亞茲拉的海域與他們戰斗。但阿莫羅被他們創造的怪物奪去了記憶，杜安也死了，只有我逃回了迦南……”

這番敘述和阿莫羅記憶中所剩無幾的碎片聯系在了一起，接下來的事德拉諾大概也猜到了。但他一遍遍在腦海中重復著“杜安”這個名字……他確信這不僅僅是個巧合，那個年輕的驅魔人被亞茲拉人改造成了不死的怪物，而在兩個月前，自己親手將身為“賞金獵人”的他撕成了碎片……

“我知道了……我并不是在懷疑你說的話，只是想說……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除了燈塔教堂里的神父外，咱們好像連亞茲拉人的影子都沒見到！”

三人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確實，這里什么也沒有，沒有野獸，也沒有亞茲拉人！德拉諾確信這塔里一定藏著月神之種，但竟然沒有任何人守護它！

“我們趕緊到三樓去，光是穿過二樓可能就得花個十幾分鐘，留給讓娜他們的時間不多了。”德拉諾拴住了快要暴走的思緒，他顯得有些急躁，在克制住自己不跑起來的前提下加快了步伐。

就隔著一層樓，讓娜他們就在頭頂，在比我更接近月之種的地方，必須快點到那里去……

“德拉諾，等一下！這里的空氣有點……”

洛普德忽然向他喊道，德拉諾還沒聽他說完，只感覺有股嗆鼻的氣流順著呼吸道沖入了肺部，密集的顆粒物緊緊覆蓋在氣管上，就像是生長在船體的藤壺一樣！

“咳……咳！”

無論膈肌怎么用力他也無法再吸一口氣，那詭異的氣體似乎刺破了肺泡順著血管蔓延到了各個角落，將他每一條動脈撐得幾乎要爆裂開來。

這是什么鬼東西……他痛苦地跪在地上，當他看到洛普德和米歇爾距離自己僅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地面竟然像是溶解的泡沫一般深深凹陷下去。他像是在蛛網上掙扎的飛蟲，卻怎么也無法再邁出一步，直到地面再也無法支撐自己的重量，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怎么……又是這樣？

他看見驅魔人和維京人的身影越來越遠，心想自己一定要墜向一層了。可那劇烈的撞擊感竟然提前到來了，而且有什么東西墊在了自己背后，像是緩沖氣墊一樣被壓成了他身體的形狀。

可厄運并沒有就此結束，那種讓人生不如死的窒息感依然折磨著他。視線已經開始變得模糊，他來不及考慮為何白煉之火沒有將那些吸入體內的怪東西燒得一干二凈，只是拼命地環顧著四周，尋找任何一處未被污染的空氣。

德拉諾不清楚自己是在哪里，這一路上從沒見過這樣的地方，像是個停尸房，或者是某種菌類的培養室，因為空氣中彌漫著墨綠色的孢子，而地面上巨大的菌落已經和那些扭曲干枯的尸體長在了一起。

“咔咔咔……”

一種詭異的聲響回蕩在這房間中，德拉諾不清楚那到底是來自某種生物的嘲笑還是因為自己的氣管在抽搐。

“德拉諾！走到光線里來！你還活著嗎？”

維京人粗魯的吼叫聲從頭頂傳來，可德拉諾卻無法發出任何能夠回復對方的聲音，渾身的力氣在一點點消失，身體跟著腳下的菌落一起變得軟弱無力。

然后，他朝著唯一一道光柱艱難地走去，卻發現周圍的菌落開始顫抖、發光，直到將這密不透風的空間照得透亮。

因為缺氧的原因，德拉諾感覺身體瘋狂地顫栗起來。有什么東西過來了，在左邊，還是右邊！？

綠色的強光逼迫著自己的瞳孔縮成了圓點，他發現自己從不知何時起已經被某種生物包圍了。它們像是會活動的真菌，但又保持著人類才有的身體結構，喉嚨中發出了類似于溺死前的哀嚎，正在向他慢慢靠近。

夢境黎明 第二百七十六章 顫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