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眼見不為實

走出了巷子，二人來到了集市大街。

“火腿咯！切片火腿，好吃不貴！”

“魷魚須！海螺肉！海膽海參！”

“奶酪！赫城傳統工藝的奶酪！遇熱拉絲！濃香可口！”

這里的人們都說著一種讓人難以理解的語言。但德拉諾承認每一樣商品都看起來那么美味。

“看起來你一定是餓壞了，口水都要淌下來了。走吧！”維基莉可對德拉諾說道。

兩人的腳步逐漸朝著街角邊一個豪華的建筑物前進。那是一座希臘式的建筑物，顯眼而氣派的招牌也寫滿了奇怪的文字。雖然看不懂，但那里傳出來的味道告訴德拉諾，那應該是一家餐廳。

當二人穿過街角準備進入那家餐廳的時候，什么人突然竄出來一把拽住了德拉諾的一只手臂。他趕緊轉過頭來，那是一個薩滿般衣著打扮的佝僂老太婆。

老太婆睜大了渾濁的眼球盯著德拉諾上下打量，用不知道哪里的語言說了些像是威脅的話。

維基莉可一把拍開了老太太的手，用和她說的類似的語言爭論了些什么。隨后她從口袋里掏出幾枚金屬硬幣塞到老太婆的手上，便帶著德拉諾走進了餐廳。

她為德拉諾點了些水果派和飲品。等餐的時間里德拉諾環視了下四周，與其說是餐店，這里更像是個酒館。各種奇怪的人坐在四周大口喝酒、吃著料理。

整個酒館都用紅木打造，連最起碼的照明設備都是水晶燈，雖然乍一看非常豪華上檔次，但德拉諾卻能感受到非常接地氣的舒適感。

這里沒有用餐禮儀和規矩，只要付了錢，無論多或少都能受到優秀的招待。

“很不錯吧，這里應該是全弗拉克圖最能讓人感到賓至如歸的餐廳了！我也經常來這里玩。”少女開心地為德拉諾介紹道。

“弗...弗拉克圖是啥?”德拉諾不解地問道。就在他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四周已經有人悄悄向他透來奇怪的眼神。維基莉可立馬捂住了德拉諾的嘴。

“你還不知道你自己在哪里嘛？Fractul，弗拉克圖，就是你們迦南人口中的那個什么極西之嶼還是啥的！這整個島，雖然你們認為是島嶼，但它實際上是一塊大陸，幾千年前從迦南分裂出來的大陸。我們現在就在他其中一個地區-尼坎洛斯帝國的南方城市赫曼士塔特。”維基莉可壓低著嗓子為德拉諾解釋道。

但實際上德拉諾根本沒有在這么一段話中記住那幾個奇怪的單詞，它們發音像是以拉丁語為主的三四種語言的混合單詞，又好像完全是一種新的單詞。

但德拉諾最起碼了解了這片地區的基本情況:極西之嶼，也就是剛剛提到的弗拉克圖，實際上是文明程度相當發達的大陸，甚至比他的家鄉還要發達很多。而在這片大陸上還有不止一個國家，其中就包括她剛才提到的尼坎洛斯帝國。

終于，餐盤端了上來，揭開蓋子，里面的餐品與德拉諾預料的完全不一樣:派是一小個一小個做成，餡料也是很奇異的花蜜和水果制成的，而那壺里裝著的似乎也是他從來沒見過，準確說是聞過的飲品。

維基莉可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疑惑，立刻停下準備將派送到嘴里的手解釋道:“你們迦南難道沒有嗎？這是來自你們大陸東方的一種樹葉燒煮成的飲料，叫茶。”

對，這個東西叫茶。德拉諾想起來之前在軍營里聽人提起過這種飲料，但他一直沒能親眼見過，也沒有這么仔細的聞到過。

“聞起來像是發酵了的味道。”德拉諾說道，就在話說出來的那一瞬間連他自己都有些不解，為什么他的嗅覺突然這么敏銳。

“鼻子很靈啊....這是紅茶，你們那邊的翻譯好像是黑茶，是樹葉經過烤制和發酵做成的。”維基莉可挑了挑眉毛說道，“哦還有，如果你突然感覺到自己身體有啥不對勁的地方，大可放心。那就是救活你之后留下的后遺癥，凡事都是要付出些代價的。”

“嗯....”德拉諾感覺自己的思緒再一次被看穿了，他突然想到了之前發生的事情，“對了，我很好奇你剛才和那老太婆都說了些什么?”

“沒什么，她感覺你不像是這里的原著居民，要你控制住自己內心的什么野獸之類的，反正說了些奇怪的話。還非問我索要占卜費來著......

不過話說回來，語言不通也是個問題呢，我雖然會說你知道的大多數語言，但你也得稍微學一點我們的彌薩蘭語。”

少女看著德拉諾的眼睛說完后便倒了兩杯茶水，將其中一杯遞給德拉諾。

“你嘗嘗看！很好喝的，你一定會喜歡。”說著她自己也端起了茶杯吸吸品嘗起來。

德拉諾按她說地嘗了嘗從沒喝過的紅茶，一股濃郁的香氣擁入口腔，但比起品茶，他幾乎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面前這個叫維基莉可的少女身上:

話說回來，這么長的時間里他還沒有好好感謝她的救命之恩，甚至沒有仔細觀察過她。

除了那雙被羽絨似的睫毛包裹的血紅色雙眸之外，她還有著一頭幾乎要拖在地上的亞麻色海藻般的卷發。無論是頭發的顏色還是血紅的雙眸，都將她的皮膚映襯得潔白無比。但仔細注意才會發現，原來她的皮膚本身就無比白皙，甚至可以用幾乎沒有血色的慘白來形容。

竟然被這么可愛的女孩子救了，她的醫術可真是神奇啊。不過她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吧，十二歲也說不準，現在的小孩子發育都比較早。德拉諾心想。

“不好意思真是要掃你的興了，我發育很正常。”維基莉可又像是能讀心一般看穿了他的想法，“而且在這里你得學會記住一件事:眼見不為實。”

“啊....不好意思。茶很美味。”德拉諾連忙岔開話題。

“對吧！嘿嘿嘿。”少女突然又像變了個人似的開心地接話道，“很多人說綠茶有很好的療效，但經過發酵的紅茶才有靈魂呀！”

在一頓大吃特吃后，德拉諾驚訝地發現自己的飯量似乎比平時長了三四倍，比起這個，更讓他在意的是維基莉可竟然連賬都不結就帶著德拉諾走出了餐廳。

“等等，不需要結賬的嗎？”德拉諾不解地問道。

“別多管閑事兄弟，這家店跟我關系很熟不要緊。”

維基莉可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德拉諾索性也不敢再多嘴，此時他想起來她之前說的話“眼見不一定為實。”

二人在集市里穿梭，在奇妙的公園里歇息，不一會兒又去牲畜市場見到了不可思議的動物，轉而不知不覺又加入了廣場上舞蹈派對的人群中。當他們回過神來太陽已經嵌入了地平線的一端。

德拉諾還是對自己復活的事實充滿疑惑，他試探性地問維基莉可，“維基莉可小姐，我還是想知道，人是怎么從死亡的邊緣突然康復煥然一新的呢？”

“這還不簡單，”維基莉可用自信的語氣說道，“把卡戎的船票撕了不就好了！”

德拉諾沒有得到他期待的答案，但不知為什么這句話讓他有種莫名的安心。雖然只有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但可能連德拉諾自己都是模糊地意識到，他已經被身邊這個小姑娘深深改變了。

他不知道這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或許是跟她一起喝茶，一起跳舞，又或者是.....自從她將自己從死亡的邊緣拽回人間開始。他感覺自己不僅從肉體上脫胎換骨，而是從靈魂上煥然一新了。

他終于嘗到了自由的美味，自己不再是艾興萊德的戰爭工具，也不再是雅麗丹的奴隸，而是一個獨立的生命！

月亮緩緩掛上了天空的正中央，維基莉可帶德拉諾回到了住所里。

雖然只是第二次來到這個地方，但奇妙的是他感覺自己像是已經在這里生活過幾個春秋，或者說像是嬰兒出生之后將記住的第一個地點在心底里認作為家一樣。

“一樓這里有個吊床可能不太舒服但足夠你躺下，樓上那個小床你想睡也可以去那里，你看要睡在哪里?我們得在九點前睡覺嗷。”

維基莉可向德拉諾囑咐道。

“不然你可能后遺癥會變本加厲的。”

“好的，這張吊床就行了。可是....我們有三個人，卻只有這兩張床啊？”德拉諾不解道，“我沒關系的，隨便睡在地毯上，或者地板上也行。”

“啊？你在說什么啊！哈哈哈哈....”維基莉可像是被戳中笑點般突然笑了起來，“自始至終只有我們兩個人啊！”

德拉諾聽到這番話突然感到后背一涼，他用余光看著那個就站在維基莉可身后的高大女人，他確定她是真實存在的，她們之間一直在對話，她甚至還給德拉諾自己換過衣服！

德拉諾頓時感到毛骨悚然，他不敢主動去問那個明明存在的女人是個什么東西。就在他緊張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時，維基莉可突然捧腹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逗你的逗你的.....”

正當德拉諾松了一口氣，維基莉可突然嚴肅了一些說道。

“不過我說的沒有錯，自始至終這個房子里只有我們兩個人。至于史黛拉，她雖然外貌和言行舉止都很與我們相似，但其實她是人造人，就是只有生命沒有靈魂的人偶。”

“人....人偶...”雖然德拉諾終于證實了自己內心的想法。但他還是對眼前這個能對語言做出反應，甚至有自己思想的人形感到詫異。

“沒錯，人偶。但用我們的語言，她屬于Selfone.賽爾芙妮，是用血液和機器還有一些生物的器官構造成的生物。

史黛拉是由我和母親親手造出來的，所以很友善，這點你不用擔心，她已經照顧我......反正很多很多年就是了。”

維基莉可一本正經地解釋道。看她嚴肅而認真的態度，關于她所說的一切應該都是真實的，但關于人為創造的類人生物這點還是叫人放心不下。

“嘛，我想你今天知道的應該夠多的了，好好睡一覺放松你的小腦袋。明天還要早起出遠門呢。”

維基莉可又用孩子般輕快溫柔的語氣說道，“那么晚安啦！祝你好夢！”隨后便蹦蹦跳跳地上了樓。

德拉諾剛跟她祝過晚安，回過頭才發現原來那個詭異的“史黛拉“依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喂，那個.....史黛拉，你可以轉過去嗎？”德拉諾顫抖地說道。

“好的，德拉諾先生。”史黛拉乖巧而機械地轉過了身。

德拉諾仔細觀察了一番，似乎她確實不會有傷人的嫌疑，正好趁這個機會可以多解決些自己的疑惑，還不用麻煩維基莉可。

“史黛拉，你知道我是在哪里被發現的嗎？”

“德拉諾先生，具體地址小姐沒有告訴我，但是是在弗拉克圖東方的沿海地區，這點我很確定。”史黛拉回答道，“那么您需要我轉過來....”

“不必了不必了，就那樣呆著就好！”德拉諾連忙阻止她轉過那張詭異的臉，“那.....關于我們現在所在的城市你都知道些什么?”

“德拉諾先生，我們位于尼坎洛斯帝國的南方，也是帝國最大的一個城市-赫曼士塔特，大家都喜歡簡稱它為赫城。它是包容性最強.融合最多文化和人種的城市，也是......”史黛拉滔滔不絕地回答，這種毫無感情的機械回答讓德拉諾有點后悔問她這么多。

“好了好了史黛拉，我清楚了.....”德拉諾連忙打斷道。

“而且聽說小姐帶你去了赫城最大的餐廳。”史黛拉頓了片刻接著說道。

“嗯，這倒是，那家餐廳很氣派，我從沒想過自己有機會能去那樣的餐廳用餐。”德拉諾說道。

“太好了，很感謝您，小姐要是知道您喜歡她的餐廳一定會很開心的。”史黛拉歪著頭閉上了眼睛，像是模仿微笑一樣說道。但德拉諾完全沒被她詭異的表情嚇到，反而是她說的話。德拉諾立馬從吊床上爬起來，用驚訝的表情盯著史黛拉。

“啥?你說那是誰的餐廳！?”

“是克....是維基莉可小姐的餐廳，德拉諾先生。起初小姐自己也不是很看好這家店，本想著做個酒吧，實在不行做成療養院之類的。但沒想到僅僅過了十幾年，這家店就已經成了整個赫曼士塔特最豪華最受歡迎的餐廳--紅木餐廳了。”

德拉諾感到自己的大腦已經到了信息量容納的極限，維基莉可竟然就是那餐廳的老板，所以他們才沒有付錢而大吃特吃；而且他的嗅覺和視覺都變得難以形容的靈敏，飯量也成了以前的四倍；還有讓他無比在意的是那個熟悉而詭異的數字--十幾年。可維基莉可本身不就才十幾歲嗎？

他發現似乎剛要解決的疑惑又一次像潮水般涌來。于是不得不放空自己的大腦，趕緊停止了對話，裹上了被子，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如維基莉可所說的好好睡上一覺。

“絕了......”德拉諾無奈地輕聲嘆息，

“眼見不為實，是嗎？”夢境黎明 第五章 眼見不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