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命

奧博力克的神情在火光中若隱若現，雖然聽眾只有沁櫻語一人，可他的目光卻沒有看向這唯一的聽眾，在火光中回憶起平淡無奇的開頭。

“請進。”道科特子爵收起臉上愁容，對進來的奧博力克還是露出一絲憂愁：“現在，只有你能夠達成這件事了，別問，聽我說……”

雖然以帝都被困作為故事開頭也不算平凡，但直到奧博力克離開前，帝都的秩序并沒有太大變化，固然他聽說了皇家騎士團控制住了宮殿，道科特府邸外也被包圍，但當時他只以為是繼承人之間常有的權力斗爭，從沒有想到，最后會變成如今模樣。

“離開后，我才意識到，是皇室騎士團的集體……”奧博力克突然皺起眉頭，隨后松開，惆悵道：“你認為，什么才是真正的忠誠？”

“呃……”沁櫻語斟酌，一時還沒想好是符合人設還是稍微冒點險好，奧博力克就失笑道：“我居然問一個山賊什么是忠誠，呵呵至少這個行為注定不明智。”

嘿，你什么意思啊！

沁櫻語決定，讓對方明白，什么是公道自在人心，什么叫高手在民間，先是不耐煩道：“喝酒還能想那么多……事真多。”隨后才粗聲粗氣道：

“我不知道你想說什么，但當初我差點餓死的時候，就是我的第一個老大給我了一袋面包，他問我要不要跟他走，我問他，跟他走能不能填飽肚子，他也沒答應我什么，說是得看我能不能活下來干好活，左右都是死，跟著他，哪怕死也快一點，總比餓死強，所以，我就跟著他了。

他要按別人看，就不是個好鳥，殺人越貨綁架強奸，好處全是他的，下手的都是我們，包括沒讓我餓死，也是看我個子高，以后是個好打手。哈就是個壞人中的壞人。”

沁櫻語按照氣氛喝了口麥酒，好家伙，差點吐出來，咽下去比編故事還難，她拿出畢生功力才沒有出戲，淡淡道：

“后來，他眼力不好，惹到超凡者，就死了。

我扒下了他的皮靴，那已經從我加入后過了十年了，我打劫那么多次，但那才是我人生第一雙皮靴……臭烘烘的哈哈。”

奧博力克不理解道：“因為他是個壞人，對你也不好，所以你沒想過給他報仇，對嗎？”

“我當時找超凡者，那可不是報仇，只能叫殉葬。”沁櫻語開導道：“他確實救了差點餓死的我，所以我一直給他賣命，他沒有給我等值的回報，但中間有人試圖收買我出賣他的時候，我拒絕了——他知道后，大力贊揚了我的忠誠，那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被人用這個詞評價。

不過，我還是沒有得到一雙皮靴，所以，我已經回報完了他的恩情。”

“……原來如此，我想，那些人也許和你想得一樣吧……認為已經回報了足夠的忠誠。”奧博力克只是低沉了幾秒，就從嗓子眼壓抑出低沉的怒吼：“可那不叫忠誠！”

沁櫻語趕快假裝打了個酒嗝，醒醒，很多人的，別光情緒了，說說故事啊，不然她為什么辛苦編故事，還不是因為比慘可以安慰別人，并且在人際交往中，悲慘往往可以交換悲慘。

奧博力克抬頭，盯著沁櫻語，不知道是在說服眼前的山賊還是自己：

“多謝，你的經歷解決了我的疑惑，但恕我直言，這種想法，是交換，你必須對我好，我再回報你。當然，一位優秀的領袖不會虧待下屬，可是……不、不是你的錯，我是說，你當初是沒有選擇，你只能追隨那位山賊或者死。但很多可以講究忠誠的人不同，他、我們，是有很多選擇的……算了。”

他試圖尋找詞匯講述自己的想法，最后放棄了：

“我前一段時間，一直被人教導，忠誠不應該是對于某人，而是忠誠于所獻身的事業，所以、所以他們可以一邊欺騙他們認為不合格的效忠者，一邊道德依然崇高。”

奧博力克露出譏笑，舉起杯子，主動碰了杯：“我差點迷惑，但你讓我明白了，那只是一種偉大化惡劣行徑的說辭。”

沁櫻語不想喝：“我可沒說自己偉大。”

“是啊，有的人，衣冠楚楚，戰力超群，實際上品德還不如山賊。”

“喂喂老兄，你真的是想敬我酒嗎？”

她辛辛苦苦編了個故事，安慰了顯得不那么慘的他，他就用讓她喝“馬尿”來報答她？

其實她很疑惑，到底是哪個人才想到用馬尿來形容酒的，就好像說得人喝過馬……

就在她惡心自己的時候，奧博力克恍若未聞頓頓頓一口氣喝完：“啊——舒服！”

沒辦法了，沁櫻語大力出奇跡，一個猛力舉杯，就把酒全灑向了身后，剛把杯子放下，就冷不丁聽到對方說：

“前任君主，是不榮譽的自……”

“殺”字發出極短的音，聲音也不大，可沁櫻語的耳力當然聽到了，就等于其他玩家也聽到了：“啊？”

{腦肌強壯：？？？}

{被打的豆豆：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油膩的小仙女：皇帝誒，自殺？我不信，被自殺還差不多。}

{猛虎細嗅薔薇：他怎么死得重要嗎？}

當然重要！你個菜刀懂什么！

林德簡直不敢想象，實際上，只要仔細想想就能明白這件事的荒謬，那是最強帝國的皇帝，哪怕有煩人的貴族、糟糕的國力衰減種種問題，但假如不追求破壞傳統換繼承人，以皇帝的壽命，完全可以再酒池肉林紙醉金迷幾十年。

擁有權勢的人追求永生，為什么幾乎是古今中外跨越時空的不約而同，那是因為對他們來說，這是僅剩的人類夢想了——金錢、權力、美女是他們早已擁有的。

所以從常人的角度，很難去設想，這樣的一個人，居然不怕死？

不怕唯一眾生平等、令他沒有特權的事物。

林德只能認為，奧博力克是道科特家族的騎士，而道科特家族正是皇室醫療官，所以……難道前任皇帝重病本就快死了？

確實，他死的時機很巧妙，正好是王子不在帝都的時候，并且，皇室騎士團集體加入查理陣營，就算是思想浪潮，也很難之前沒有絲毫風聲的影響那么多騎士吧？

至于被查理說服……別搞笑了，那是個除了逃跑就只會玩女人的廢物。

查理實在對自己的身份太自信了，雖然是私生子，但作為皇帝唯一智商正常的直系血脈，哪怕是小時候，最悲慘的也無非是被人暗地里嘲諷，社交年齡后雖然嘲諷變成了當面，但也獲得了皇帝力挺，為了他上可更改法律，下可手撕貴族議會。

實際上，在皇帝沒過世前，查理還廢物的不明顯，至少教導老師都說過他聰明，也不知道夸獎的參照物是誰。

因為貴族們的阻攔，查理始終都沒拿到過實職，最多出席過一些宴會，以皇帝使者的名義慰問過騎士團等，都是造勢露臉的場面活，因此口碑尚可。

總之，林德現在有一個懷疑：皇家騎士團最初，也許并不是他一直認為的思想覺醒，而是聽從遺命。

“哈真有意思，所以說，現在會演變成這樣，是因為得到了不想再失去？”

這要不是因為事情發生在自己的帝國，林德或許都要為了命運的作弄笑出來了。

現在元帥豎起大旗肯定不是任何貴族想看到的，多虧了廢物查理和聯軍的磨嘰，暴力機關得到了權利真空，而權利是不會真空的，一旦有人放棄必然會有人補上。

權力這種東西，你可以一直不給，可一旦對方擁有，就不能期望對方自動放棄。

哪怕僅僅幾個月，也足夠一些人意識到樸素的真理了：搶杠子出政權。

想到演變成如今模樣，林德居然想念句詩：

“茍……不是這首。”

縱有萬般能耐，謀算難敵天命。

也許前任皇帝的目的，是正常兒子繼位，也算間接的讓帝國不衰退，可是最終，只導致了帝國內戰和暴力機關的失控自立。

帝國確實不會衰退了，按正常歷史軌跡再持續幾年如果沒有天降猛人，估計直接就混戰解體了。

消失的東西，還怎么衰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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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當大規模超凡者試圖掀起浪潮時，別說是一個皇帝的謀算了，這甚至不止是命運，通常，人們會另外形容為：天命。

林德之門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