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不救

鹿妖的話有些道理，不過填水王搖頭：“各家哪肯吃虧？你且想想，若是食虎王家來借將過去破陣，讓俺們先艱難些，可愿意？”

借走妖將，自家死傷必然慘重，說不定丟命的其中就有自己一個，又或是親近小妖，鹿妖哪里肯干！

除非填水乙愿意付出代價，比如勝后少分些靈桃之類，那兩位妖王才說不定會同意，不過這事鹿妖不敢提。

在妖王眼中，滿山妖怪性命，哪有能提升自家修為的靈桃金貴？當初之所以愿以一枚靈桃賞小山精，是指望著山怪能夠晉級，多產些入品靈藥，靖平山能再出幾個妖將，甲子戰勝率增大，才能多分到靈桃。歸根到底，還是為了靈桃。

小妖、妖丁值當什么，六十年后又會有一大群。

第一天晚間造飯，野獸口糧全沒屠宰，用的是妖丁和小妖尸體。

頭天交戰過后，飛行小妖就已快死完，怪不得靖平山難見到飛禽類妖丁，六十年一次大戰，飛行小妖都是被割的韭菜，要想成長起來確實不容易，追風王并不是本地生的小妖。

五步特意與造飯小妖說過，波音的尸體，煮熟后不許給別個，自家丁的小妖要分著吃。

吃相熟小妖的肉，與那些陌生的不同，陸寶心里有些反胃，問五步：“波音與你們慣熟的，如何下得去嘴？”

五步驚奇地反問：“俺們吃他，才記得他的味兒，更記得長久，如何就下不去嘴？”

“那要是你死，也愿意被同伴分食掉？”

聽到這話，五步頓時不樂意，斜眼瞅他：“如今你雖是老爺，也不該咒俺死！”

對蛇妖他們幾個，陸寶哪真會當自家是老爺？忙賠笑道：“俺就打個比方，莫生氣！”

“平時也倒罷，這是廝殺場哩，說俺死不吉利！”

待鹿妖“呸呸”吐兩下口水，表示遮過之前的話，五步才再道：“死都死了，哪里管得別個蒸著吃還是煮著吃？再說死后被分吃，或化成血肉附在同伴身上，或變糞便回歸天地，俺們本就是天地生養的，有啥稀奇？”

問別丁也是如此，戰死的小妖尸身，只要還在，都由同丁小妖分食，倒已是一種習俗，妖怪追思逝者的方式與人類區別也太大了。

陸寶想著，人類死后，埋進墳墓里，最后也只化黃土一抔，同樣回歸天地自然中去，除了被吃有些殘忍外，似乎確實沒多少區別。

只能當是風俗不同，反正自己是妖丁，小妖肉不吃也罷。

晚上小妖尸煮得很多，吃不完，第二日大早各將昨夜剩的撿些填飽肚腹，再列陣準備開戰。

才交戰第二日，各家妖陣都已縮水好些。

摘星王同昨日一樣，又先撲到摘星王家妖陣上空來尋戰，在黑牛和填水王聯手夾擊下搖動銀鈴，陸寶忙使出“烏啼”神通，助大將軍和身邊小妖穩住，又去救治別的妖丁。

鹿老爺速度快得多，他丁里的小妖狗寶就沒有動同樣的神通。

待妖丁們清醒，四處“清心咒”飛快念出，妖陣復穩。

摘星王家妖陣上方半空中，豪豬妖將對借來的錦雞妖道：“可見放神通驅異狀那廝，若來陷陣，定要打殺了，莫再放回去！”

“哥哥放心，俺記住了哩！”

兩個妖將降落妖陣中，豪豬妖對妖丁們道：“未見到使神通驅大王銀鈴聲的小妖，昨日想已是死了，你等陷陣無需再尋！”

待兩家妖陣接近，黑牛與羊妖互拼，郎君帶睚眥的甲隊陷陣，豪豬妖亦領妖丁們躍過來，雙方交錯時，兩位妖將還各拼了一記法術。

活到第二日的小妖，已各都警覺無比，防備著地刺，瞟見妖將、妖丁陷陣進來，輸出妖氣不斷，各作鳥獸散開奔逃，再不擠成堆等挨宰。

生死場上，成長最快。

豪豬妖擅木法，沖入填水王家陣中，柳絮落在肌膚上，卻鉆不進體內去，只扛著木鬼柳枝抽打，背上僅存的豪豬刺飛射四方，又連在十來丈的高空中招出粗大滾木，向小妖們亂砸。

摘星王家妖陣中，睚眥隨郎君沖入，妖將自去與妖將放對，他等妖丁又四散游走屠殺小妖。

昨日第一輪，睚眥在陣中招呼著退卻，已被識破是領隊，他還風法雷法交替著追殺小妖，不防對面三名小妖不躲避，反而迎了上來。

到雙方打上照面，睚眥才發現這三個都甚面熟，是打過好些交道的，哪可能是小妖，大吃一驚！

為首那牛妖已經拔刀劈了過來，睚眥急躲，背后“砰”一聲響，卻是一道土墻正擋住退路。

危急關頭，睚眥將手一揚，捉妖網撒出去，把那牛妖連刀罩住，不過后面還有兩個妖丁強手，他網繩拉不長久，忙厲聲呼救：“二將軍！”

巨大黃鼠狼往那邊瞟過一眼，隨即收回去，盯到漂亮錦雞尾上，粗尾甩動，連發十幾道風刃，全都劈向對面的錦雞妖。

睚眥有捉妖網這等法器，出乎圍殺的三名妖丁意外，不過對方妖將居然若未見，還能再殺！

牛妖被罩住，一時掙不脫，另兩名妖丁反應過來，急再出手。

睚眥呼救聲結束沒多久，就有一道落雷劈下，直劈得他渾身發麻，接著背后土墻中有石筍突刺，感應到土墻上妖氣波動，他急丟開捉妖網，縱身躍開去。

身在半空，又一道落雷擊中，使他僵直落地，然后有土牢升起，瞬間化為石牢，將他困在內，過了五息，一道異常粗大的落雷劈下，石牢恰恰分開上面頂部，讓落雷正正劈在豺妖頭上。

石牢繼續剝離著落地，化為沙土，牛妖已掀開捉妖網出來，提刀躍上前，一刀劈下睚眥頭顱。

無頭睚眥尸倒地，化回一只無頭的大豺狗，滾落一旁的頭顱，也變回狗頭。

第二日交戰一開始，填水王家甲隊隊首睚眥身亡！

妖陣支撐下，黑牛的妖軀雖比昨日小些，卻還高高在上，最先看見對面妖陣黑霧之下，睚眥身亡，不由怒吼：“郎君！”

黃鼠狼妖在陣中開始發狂，有上百道刀刃肆掠四方，又硬吃下幾擊法術，搞得皮開肉綻，嘴里叫：“這錦雞尾會攝魂，日辣得緊，你等先撤！”

領隊睚眥喪命，郎君又發話，六蟲、四喜等急掉頭往回撤。

怕黃鼠狼回來夾擊，豪豬妖將也在領妖丁回撤。

聽小妖們私語睚眥身亡，鹿妖掉頭往對面妖陣看去，隱隱綽綽的黑色妖霧下，摘星王家牛妖正將捉妖網收入嘴中去。

“狗日的，那是老子的捉妖網！”

又急問看見的小妖，睚眥是如何死的。

妖丁們撤退后，二將軍一身是傷地跳回，看起來比昨日幾次還要凄慘。

大角躲過突刺起的地刺，恨恨高聲道：“三將軍，俺今日不陷陣，任大王回來發落就是！”

陸寶已向小妖問明白睚眥死因，聽大角那么說，也接口道：“百寶同大角一樣，今日不陷陣，任大王發落就是！”

聽他倆這么嚷，郎君開口叫屈：“你兩個好不明事理！非本將不救他，那錦雞妖尾巴攝魂，日辣得緊，俺一時哪掙得脫？”

大角、百寶都只是冷笑。

陣亡一個睚眥，妖王應該不會殺正當用的妖將，但若這兩隊首都鐵了心不再陷陣，填水乙回來必沒自家好果子吃，郎君不由大慌，懊悔先前做得明顯了些，趕緊補救：“你倆與俺又沒大仇，只有小怨而已，放心，絕不至再有那種事！”

大角、百寶不再吭聲。

他慌急中開口，倒已坐實對睚眥見死不救，黑牛還忙著與羊妖對轟法術，顧不到這邊，木鬼無奈道：“總不能不陷陣，二將軍留守本陣，待晚間大王發落罷，俺去陷陣！”

全未算到自家妖品敗壞，大角、百寶會因睚眥之死同仇敵愾，郎君真是后悔了，這兩隊首領不愿跟隨，想再領頭陷陣亡命廝殺彌補過錯都已不可得！

可憐巴巴四下打量，乙隊中望川將頭一縮，低頭看著地上血跡不敢做聲。

換木鬼領頭陷陣，大角與百寶才止住怒氣，先做事，告狀要等妖王得空。

輪到大角的乙隊陷陣，摘星王家三名硬手妖丁又想如先前行事，躲著漫天柳絮才靠近大角些，已被木鬼覷破，地下生出柳枝條來一頓亂打，若不是跑得快，骨頭都要被生生打斷。

狂牛王家支援過來的錦雞妖長尾確實生有“惑目”神通，不過對妖將作用并不大，木鬼又是木妖，克己守心算是特長，完全不為所動。

交戰一會，錦雞妖沒拿出多少本事，只隨手放些冰錐迎敵而已，木鬼還道狂牛王家借來的不愿意出力，由大角等游走著屠戮一會小妖，漸陷入僵局時，豪豬妖將又已快返回，才叫撤退。

鹿妖逐鹿 117.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