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875、十年5月3日 晴
“藤原先生,那日那位哥哥是誰啊?透露一下呀。”
“就是就是,是不是先生的情郎?”
“要我看啊,一定是。”
幾個小女生圍著紫式部七嘴八舌的討論著,她們總是惦記著那天見到的那個陌生大叔,但無奈紫式部的嘴還是很緊的,怎么問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們就不要猜測了。”
紫式部將整理的詩稿擺在一邊,有眼尖的女孩一下子就看到了最上頭的那首定風波,她們立刻湊了上去仔細研讀了起來,卻是不知道究竟是誰寫出來的好詞,于是便轉頭問了起來。
“的詞。”紫式部也是沒有遮掩就說了出來。
哦,原來是啊,那沒事了。
要換成是別人,她們可能還真要驚愕一陣,但知道是寫的之后反倒是沒有了驚喜的感覺,他寫的嘛,他就應該有這個水準。
之后她們想給這定風波譜曲,但卻發現這曲真的太難譜了,所以最終還是放棄了。
不過放棄歸放棄,這首詞倒也是傳了出去,那這玩意怎么說呢,在晏殊不專心寫小騷詞之后,恐怕也沒有誰能在短時間內超過這首詞的份量了。
有人分析說這是可能遭了流放才寫出來的東西,描述了他對官場的失望和對大宋未來的迷茫,索性放下所有追隨李太白的腳步想要去尋仙。
還有人說這是以筆為刀在抨擊現在大宋的種種問題,用以退為進之術來抗衡這污糟的世界。
反正說什么的都有,唯獨知道,他唯一需要抗衡的是家里那幾個小兔崽子。
幾個小兔崽子在學校又打架了,先生也不敢處罰,就讓他們回來寫檢討,可這幾個小兔崽子卻一個有悔意的都沒有,邊寫邊笑,還偷摸著吃東西,金鈴兒氣壞了,把叫來罵了一頓之后就不管了。
而被無辜連累的坐在那里,翹著二郎腿看著面前坐了一排的外甥子侄,手上端著一個茶缸子喝了一口:“說吧,怎么回事,趙桓,你先動的手你說。”
“舅父,是這樣的。”太子到底是太子,還是有些擔待的:“學堂之中有一同學生來丑陋,凸嘴齙牙。總是遭人欺凌,今日我又見有人罵他打他,我便上去阻止,那人推我讓我滾,不然連我一起揍。我見他們有那四五個人,我尋思誰家還沒個兄弟,我就把他們就都叫去了。”
“贏了沒有?”
“那還能不贏?”太子爺頭一揚:“打得他們哭爹喊娘的。”
這時耶律太子甚至直起身子說:“我打了兩個!”
“嗯,贏了就行。”點頭道:“快寫,寫完了我請你們吃好吃的。”
這么一說他們更快樂了,但沒過多久就聽前院哭喊聲成了一片,過去瞧了一眼,發現大堂處有好幾個婦人正在金鈴兒面前哭訴,大概聽了一番卻是發現他們就是今天挨揍的那幾個小孩的母親,在那哭訴說自家孩子被打得頭破血流,有個連鼻梁都給打斷了。
連忙回到后頭,小聲問道:“你們不是說沒打多重么?怎么鼻梁都斷了?”
這時老二仰起頭:“我干的,趁他們與哥哥弟弟扭打一起時,我上去用腳踩了他們的頭。”
倒吸一口涼氣,這二爺說起這事時,冷靜的不像一個小孩子,眼神中透著決絕冷酷,無悲無喜,甚至連興奮都沒有,仿佛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老二啊,不是我說你,你下手太狠了,萬一出人命了怎么辦?”
“出不了人命,我一不沖眼、二不沖后腦、三不用石頭木棍,就是要他們知道疼了,知道疼了也就知道錯了,再者說了,我家哥哥是他們能碰得的?也不看看他們自己幾斤幾兩,欺負我家沒兄弟?”
吧唧了幾下嘴:“老大呢?你怎么看?”
狗蛋低著頭沉默許久后說道:“我們沒錯。”
“沒說你們錯,就是下次記得方式方法,而且小孩子殺心不要那么重。說你呢,老二。”嘆氣道:“實在不行等你們長大了,想法法子把他們活埋了便是。”
幾個小朋友抬起頭用驚愕的目光看著,表示并不理解這位大哥在說什么。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們現在這樣打架,不傷筋不動骨,再疼他該跋扈還是跋扈,倒不如你們先把這筆賬記下,十年之后他們要還是這樣,埋了就好。”雙手放在膝蓋上輕描淡寫的說道:“不過要做的干凈,要合理合法,要占盡公道。”
這時金鈴兒沖了進來:“!你怎么教孩子的?這剛巧我是來的早了,若是再晚一些還不知你要說些什么出來。”
“我不跟你吵。”慢慢仰起頭:“我就是這么個人,你試試誰在我面前猖狂,看我敢不敢埋人。”
金鈴兒氣的不行,但她知道這人倔牛一頭,講道理根本沒用,于是她直接出去將家中年紀最大輩分最大的老頭子喊了過來。
老頭子在聽完那前因后果之后,了然的點了點頭,然后罵道:“你這簡直就是胡說八道。”
“我怎么就胡說八道了?”
“執法之人亂使權力,這就是害法,你書讀狗肚子里去了?老夫罵你了,你要不要將老夫也埋了?”
不敢說話,低著頭生悶氣,而金鈴兒長出一口氣,總算家里還有個正常人了。
可下一秒,老頭卻從懷里掏出一本書,翻開一頁指著上頭的圖說:“這叫頸椎,你們用極細的銀針插入這頸椎相連之處,隨便那么一攪弄,這人也就廢了。死可沒什么意思,這半生不死的活死人才是最難過。”
金鈴兒:“!!!!”
這一門到底都是什么怪物啊!
“爺爺,那查的出來嗎?”老二聽得非常仔細:“會不會連累到我們?”
“查不出來,頂多算是個馬上風,甚至你扎他時,他都沒有觸覺。”
老二認真嚴肅又理所當然的把那本書毛進了自己懷里,看那架勢是不打算換了,老頭也沒要,只是笑呵呵的點頭。
金鈴兒氣壞了,見這倆人不行,索性直接去喊了自己王爺爹來,福王到了這里把情況一問,捻者胡子一笑:“姥爺教你們太祖長拳,打他們個落花流水可好?”
“父王!!!”
金鈴兒急的直跺腳:“你怎么也這個樣子?”
“本王什么樣子?這男兒生當帶吳鉤!本王覺得他們干的好!就該這樣辦!”
三個老爺們算是一拍即合,金鈴兒唯一的場外求助熱線只剩下紅姨和左柔了,可是左柔要是知道的話,可能今天晚上會帶著幾個小兔崽子去把人家屋子燒掉的。
罷了罷了,金鈴兒氣哼哼的一跺腳:“我不管了,你們管吧!”
她走出門外,幾個小兔崽子就開始互相擊起了掌來,而敲了敲桌子讓他們老實一點,而自己則起身離開去找了金鈴兒。
“你來干什么?去耍你的威風啊!”
看到金鈴兒委屈的樣子,走上前捏了捏她的臉蛋,笑著說道:“生什么氣嘛。”
“你非要把孩子寵成小霸王才安心是么?”
“我給你捋一下這幾個孩子的定位啊。”
“你說,要是說不好,今晚你就滾去外頭睡。”
嘿嘿一笑:“老大是這群小家伙里的良心,他負責裁定某件事該不該干。老二是他們的是腦子,他負責判定這件事能不能干。老三和趙桓是他們的腰桿子和胸脯子,干就完了。如果當他們四個達成一致說這件事非干不可時,那他們就一定是對的。”
“可他們才幾歲,你說對的就對的?”
“別人不說,老二對事情的判斷和把握比很多二十出頭的人還要厲害。你把他們當小孩子可不恰當,所以你不能去用你的價值觀約束他們,你說幾個孩子打架,下手那么重是對的么?當然是不對,但問題是他們的動機是對的么?當然是對的,那我們究竟是要遏制他們的動機還是他們的行為?當然是遏制行為,你覺得他們真的會把人埋掉嗎?不會的,良心不允許,頭腦也不允許。他們生來的層次就不需要溫良恭儉讓,他們需要的是仁義禮智信。”
“你總有歪理。”
“這不是歪理,他們現在認為身為強者為弱者挺身而出是理所當然并以此為傲,那難道這不是好事么?我們需要肯定他們的優點再慢慢的引導他們的缺點,如果你上來就抓著缺點不放,最后缺點沒了,優點也沒了,得不償失。”
“那我該怎么辦?”
“總有人得扮白臉有人扮紅臉對吧,你等會過去給他們下一個小任務。”
“什么任務?”
“先讓他們找自己身上十個優點,找完之后再找十個缺點。”眉頭一挑:“然后再讓他們想想怎么解決這十個缺點。期間你不要多說一句話,等他們把解決方案給你之后,你再交給我,我來處理。”
“就這樣?”
“就這樣。”笑道:“做孩子的其實最不喜歡的是有人告訴他‘你必須怎樣才算好人’倒不如換個法子變成‘你覺得如何才能成為好人’。這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你想一蹴而就,最后等他們十二歲之后有你苦頭吃的。”
要論嘴,的嘴那是完全可以上架小黃車的,別說金鈴兒這個前廬州第一才女說不過,滿朝文武摞一塊都很難是他的對手。
雖然他的理念金鈴兒不贊同,但他是,那就按他的方法來干就好了。
而之后也跟福王和老頭子兩個長輩談論到了這個問題,就是為什么朝中很多牛逼閃閃帶金光的大臣在教育孩子這方面簡直可以說是一塌糊涂,最經典的案例就是定國公對吧。
定國公能文能武,官拜樞密使,天下兵馬一肩挑,厲害不厲害?一輩子南征北戰,戰功彪悍、熠熠生輝,可是在教育孩子這方面簡直一塌糊涂,左柔左芳兩姐弟,左柔的能力現在有目共睹,就連北海軍聽到她左大小姐的名字都得打個哆嗦,左芳現在更是長安外事辦三大發言人之一。
為什么這么厲害的一對兒女,在金陵的時候一個是整天想著出去闖蕩江湖的傻大姐一個是天天沉溺青樓的二世祖?不就是因為定國公的教育方法出問題了么,掌控欲太強喜歡給孩子鋪路,告訴他們一定要成什么樣的人才能好起來。
最后差點雞飛蛋打。
道理就是這么個道理,這幫人就是想不明白。但就想的很開,兒孫自有兒孫福的東西,反正自己以后老了兩眼一閉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兔崽子的福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好壞都得自己擔待著,他們已經從那得到了優于其他同齡人的起步條件了,還想要特權?做夢。
而就在他們討論孩子教育問題的時候,外頭的探子前來稟報,說飛鴿傳書已到,金陵五萬大軍已兵分兩路追擊侵犯海州的遼國叛軍一路北上而去。
看到這個消息,轉過頭對福王爺說道:“王爺,就你的經驗看來,這次遼國會怎樣反制?”
福王沉思片刻后說道:“也許會開戰。”
“哦?如何說來?”
“大宋可以追擊叛軍進入遼國,遼國便可誤認為宋軍是叛軍援軍而予以阻擊。”福王斬釘截鐵的說道:“莫要小瞧遼國。”
抿著嘴唇想了很久,他認為福王爺的判斷是對的,遼國很可能會議誤判為名開始對楊文廣部發起進攻。
韓琦對楊文廣……說來倒也是一場宿命對決,畢竟在原本的歷史中,楊文廣可正是韓琦手底下的將軍。
“五萬對十五萬。”皺起眉頭:“王爺?”
福王一看就知道的意思:“我領十五萬,我知道遼國的戰法,你領五萬,畢竟新戰法是你的思想。”
“說干就干!”
轉身來到后院之中左柔的推演室,拿出地圖比對著擺出了泰山曲阜周邊的地形和軍力分配。
“岳丈,咱們就開始吧。”
宋北云 875、十年5月3日 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