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679、六年4月12日 晴 奸邪起狡猾
正文卷679、六年4月12日晴奸邪起狡猾客堂之上,氣氛冰冷。
老狐貍和年輕的獵手的第一次交鋒就在這里展開了,看似平平無奇的對白卻是暗藏殺機,老狐貍清楚的知道,只要自己說錯哪怕一句都可能引來殺身之禍,只因面前這個年輕人絕對不是什么心慈手軟之輩。
“老朽不過是個隱居之人,辛苦維持著家中上下的生計,何苦呢?何必呢?”
“馮先生謙虛了,李唐之后,天下世家凋零,紳族壯大。這江南吳家、嶺南周家、湖廣馮家、巴蜀殷家更是以您馮家資歷最老、根基最深,其余的都不足為奇。”
馮會眼皮子輕輕墜下:“不對吧,宋大人。這江西徐家,你可沒算上。”
“江西徐家?”眉眼輕挑:“一個在冊土地不足百畝的家族罷了,能如何?”
馮會心中咯噔一聲,迅速抬起眼皮:“徐家不足百畝?”
“準確說是七十五畝地。”笑道:“剩余多為工廠、作坊等,農莊、農場、茶園是租賃皇家土地耕種。”
馮家之田地何止十萬畝,若是要細細的歸納,馮家的田產絕對在百萬畝之上,雖看上去分的很散,但其實只會多不會少。
他曾經一度以為自己的法子妥當周全,而且前頭還有一個徐家能頂著,但現在看來自己的動作已經皆在朝廷眼底,而徐家是真的絕……絕啊!
正常來說,徐家這樣的背景和資本,不可能會只有七十五畝地,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早早得到了消息將地給轉賣了,至于賣給誰無所謂,反正他們現在身上就七十五畝地,也就是個好點的富戶水準。
而那頭也是心里憋笑,他辦事怎么可能讓這幫人抓到把柄呢,徐家的地從開始公私合營之后,就逐漸以地抵資抵給了皇家,然后皇家再通過租賃的方式將地租給徐家耕種,再抽兩份稅收給國庫,平衡了資金的流向問題。
把柄?不可能的,每年加起來四成半的營收歸了國庫,天王老子來了也是沒毛病的。而這樣的稅率天下只有徐家繳納,戶部的親兒子。誰要動他,戶部尚書能跳出來把誰給生吞活剝。
而改革之后,這樣的稅制就要廣泛鋪開了,租用經營方繳一部分稅,戶部再自己給自己繳一部分稅,將稅收平鋪。
至于好壞先不提,反正至少徐家那邊用的不錯,國庫那邊感覺也很棒。
“馮先生,你應知朝中改革之事吧?”主動打破了沉默:“其實馮先生這樣的大戶,朝廷說什么也不會虧待你們的,天下還得靠馮先生這樣深明大義者來維護。”
馮會抿著嘴,半晌不說話,但眼珠子卻在轉來轉去,也不催促,靜靜的喝茶靜靜的看著管家給他添水換茶。
“宋大人的來意,老朽明白了。可否容老朽與家中商議一番?”
“那是自然。”起身:“三日之后,我還會再來,到時期望聽到馮先生的好消息。”
走了,馮會卻坐在椅子上一腦門子汗,今日來一個要求沒有提,但卻已經把要求說的明明白白了。
方才那么簡短的對話,馮會已經感覺到自己面對的是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巨獸。
朝廷的意思其實已經很明確了,簡單說就是“徐家怎么樣你們就怎么樣,給你們留下個一百畝的地,防止子孫后代沒出息不至于餓死”。
而剩下的,該上交的上交,該賣的賣。至于買賣價格,就得按照朝廷的規矩來了,想坐地起價?門兒也沒有。
不光他們要干,他們還要帶領一眾擁躉都來擁護國家政策。畢竟馮先生厲害嘛,馮先生能影響國策,馮先生手眼通天。
那馮先生該不該殺?
對方已經把結局都指明了,而且這三天時間就是給馮家選擇的時間,造反可以、歸順也可以,人家都不在意的。畢竟今天來的士兵就已經告訴了馮會說:造反我們也不是沒有準備。
每一條路都堵塞了,剩下的就是他自己選擇了,而即便是這個選擇也是別人給安置好的選擇。
憋屈,真的憋屈。說什么朝廷不會委屈,但真的委屈又能如何?人家手中有槍!
這種事不可能雙贏,必會有一方元氣大傷,那么一方有槍一方無槍,傷的是誰?
而說好了三天,他也就再等三天,他趁著夜色回到了江城,吃了些東西然后便開始寫起了東西。
直到晚上八九點的樣子,他伸了個懶腰起身找到了晏殊。
晏殊此刻正在窗口看著月色寫著詞,但怎樣寫都感覺詞不達意,心中多少有些煩躁了起來。
剛巧此刻過來找他玩,他將紙上的詞遞上前:“你看這詞,看著就不舒服。”
“自己慢慢想。”拿著一副撲克牌:“來打牌啊。”
“你又整了什么新花樣?”
嘿嘿一笑:“我來教你詞。”
“什么詞?”
“博弈。”
晏殊撓了撓頭:“你是欺負我腦子不好么?”
“不是,你有沒有考慮過博弈的核心是什么?”
盤腿坐在了矮榻上,開始嘩嘩的洗起牌:“今天我先告訴你什么叫博弈。”
其實的核心斗爭理論就是幾大博弈類型,開局三板斧打得對方毫無招架。
要說博弈就必須從博弈論開始給晏殊解釋,再通過細化到各種類型的博弈,這其中零和博弈和非零和博弈是比較重要的環節。而再從中引申出關鍵并非使用“最優的方式”,而是走出“最有可能擊敗對手的方式”。
關于博弈的課程一晚上當然是講不完的,但晏殊是怎樣的聰明,雖然這段時間他因為經驗的原因被人為降智了,但很多東西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層玻璃紙,隨便一懟就劈開了那層屏障。
這對一個頂級聰明人來說,提出一個概念就足夠了,有時候就連都不得不承認世界是有參差的,如果單論智商的話,不如張清是肯定的,那是個絕世天才,她前段時間因為要確定時間分割已經開始折騰各種概念公式了。而其他人的話,晏殊可能也是他比不過的人之一。
“為什么如此復雜的東西到你嘴里便簡單了呢?”晏殊將撲克牌鋪在了桌上:“所以一切有輸贏的,就屬于零和博弈對吧?”
“如果在賭場中,那就是正和博弈,沒有贏家。因為賭場是要抽水的啦。”笑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就像兩國打仗,我賣軍火,他們都是輸家,最后他們打仗是為了我打的。”
晏殊豎起大拇指:“容我再想想。今日你去那馮家怎么樣了?”
將那個馮會的意思轉達給了晏殊,兩人這么一合計,他應該是動搖了。因為馮會是個老狐貍,他自然是要想盡一切辦法保住自家的根基。
但問題在這里,他現在就陷入了和談判的怪圈,但實際上他絕對不可能會贏,因為無論他怎么選擇都會走入事先被設置好的區域中。
這就是個非零和博弈的應用,馮會必然是會輸的,只是現在就看他輸多少了。
談判?談判那是在確定他已經失敗的情況下才能開始談判,與其說是談判不如說是討價還價。
可是討價還價也只是在許可范圍之內進行討價還價,最終的主動和決策還都是被把握在手中。
這種才叫掌握局勢。
換句話說,我有跟你好好談的能力也有掀桌子的籌碼,而你啥也不是。
“如果最初我們沒有走工業化,沒有官職和兵制的改革,你猜猜現在咱倆是什么下場。”
“哈哈哈哈……”晏殊往床上一趟:“聽說你某一個岳父還在瓊州吧?”
也是跟著笑了起來:“你可以替我去瞧瞧,我的話基本就被埋在某個亂葬崗了。”
“你用這么多年布了個大局啊。”
“不是我布局,是剛好身在局中。”指著自己:“我,一頭風口浪尖的豬。哪怕什么都不干也是扶搖直上九萬里的。”
“那你說,如果沒有你,我會是如何?”
想了想,大概給晏殊講了一下他的可能。宰相么,肯定還是能當宰相的,但卻是一個專業的文人宰相,特別婉約特別放浪,能吃能睡,弟子每一個都了不起。死之前其實大宋也還可以,但死了沒多久大宋就涼了。
“是啊……遼國、金國、草原,哪一個都是如狼似虎喲。”晏殊搖頭道:“如果不是一系列改革,我們怕是連西夏都打不過。大宋無馬,干他媽的石敬瑭。”
“哈哈哈,能將晏大才子弄到說臟話,石敬瑭也算是個能人了。”
晏殊頭枕在腦袋下,看向天邊的明月:“希望有生之年能見大宋入主中原,威懾四海。”
“不不不。”擺著手,從柜子里拿出一瓶酒來:“我希望的是讓這片土地充滿生機,不知道未來如何至少在咱們手上別留下什么遺憾。百年千年之后,要讓一個儒雅隨和但強大健壯的國家仍然屹立在這片土地上,每一年都是它最強的一年。”
晏殊倒上酒:“來,敬此國一杯。”
宋北云 679、六年4月12日 晴 奸邪起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