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墨定歸心

墨定說到此處，那原本渾濁的雙眼竟重現堅定，一股從心底涌起的激憤直沖牙關，墨定立刻起身離座對著石開深深一禮，大聲道：“大人，屬下身為血煞城主，不能對這等殺孽坐視不管，屬下請大人收回亂命！”

石開看著一躬到底的墨定，眼中閃過一道厲色，暗道，若不是還要用你修建護族大陣，今日便連你一并處置了。

于是，石開壓了壓怒氣，離座將墨定扶起，然后溫言安慰道：“我知道長老有悲天憫人之胸懷，但是，這這人的確不值得長老如此啊！”

石開說著，便將鷹統領所呈秘信遞給墨定，那上面詳細記錄著刑獄司秘密搜集的貴族長老們的惡言惡行，其中除了對石開的不敬之言外，還有嘲笑墨定愚蠢之語，更有甚者，居然還有聘請暗榜殺手刺殺石開的計劃。

墨定將那秘信上的一條條記錄看完，已經汗透衣衫，一張老臉簡直如同開了染色鋪一般，是一陣青，一陣白的。

最后，滿懷慚愧之情的墨定一聲長嘆，然后對著石開跪倒請罪道：“大人，屬下昏聵無能，竟被這些小人戲弄于鼓掌之間，大人，請準屬下辭去城主之職！”

石開聽到此言，瞄了一眼墨定緊握的密信，嘴角微微上揚，然后語氣堅定說出“不準”二字，并將墨定扶起，令其安坐后道：“我知你自擔任血煞城城主一職之后，經常數日不休，為了這血煞城可謂是殫精竭慮，這就是你的忠心；而以一座剛剛收服之城，便能為練兵谷如數征集練兵所需，這豈不是你的能力嗎？以如此忠心，如此能力，你又怎么算得上昏聵無能呢？”

墨定聽石開說到這些，知道自己的努力都落在了大人眼中，心中甚是感動，于是微微垂首道：“大人，這點微末之功都是屬下該做的，又何勞大人掛心呢？”

“為上者豈能不察下屬之功？”石開微微搖頭，然后頓了頓后又道：“對于那些冥頑不靈，在本尊接管血煞城后依然肆無忌憚之輩，是絕不能心慈手軟，記住，對這等人仁慈，就是對那良民殘暴，一法一規，不因一人而設，而但有敢以身試法者，必要以雷霆擊之！”

“以雷霆擊之？”

“不錯，和風細雨那是對自己的民眾，而對待敵人就要動以雷霆，身為一城之主，這首要之事，便是分清敵我，記住，管理就如同放牧，其中有那不好好吃草還搗亂的，自然是要殺了吃肉的，明白了嗎？”

石開說完這些，便意有所指地看著墨定，那過往只顧研究陣法的墨定，早已被石開的言辭震撼，自己真未想過這治理之道，竟是如此殘酷。

于是，墨定深吸了一口氣后，對石開道：“大人之言，既淺顯易懂，又飽含深意，屬下若想真正明白，怕是要經年苦思了！”

石開一聽卻擺手道：“不用經年，苦思也無用，要去試才行，對了當然好，錯了也沒關系，這天下的事，又有誰能說自己永遠不錯呢？只要在錯之前留下本錢，只要在錯之后，不質疑自己，那么錯便是對，而且還是最大的對，我的話，長老可明白嗎？”

“錯便是對，而且還是最大的對！”墨定口中一邊重復，一邊細細揣摩其中真意，半晌之后墨定眼中一亮，并對石開無比佩服道：“大人之才真乃天授，屬下琢磨之后如茅塞頓開，明白此等道理，真是不枉此生啊！”

石開微微一笑道：“天授不敢當，只是當年曾對這牧守之道研究過些日子，略有心得而已！”

石開心中嘆道，我年少時寒窗苦讀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金榜題名，好為明君效力，誰知這造化弄人，自己竟然要在這冥界之中一展所學了，真是世事無常啊！

石開收回心思，聽到墨定還在那里夸贊自己，便擺擺手笑道：“墨定長老不必過謙，當日我封你為萬衍長老之時，就是因為長老對于陣法的造詣，這僅僅依靠就地取材，就能造出一座大體不差的引煞大陣，這在我看來，才是真正的天授之才啊！”

那墨定一聽石開談起陣法來，眼中立刻恢復了往日的精彩，然后便略帶惋惜道：“大人曾命屬下建造玄陰神煞大陣，可那大陣所需甚巨，真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完成大人所托啊！”

石開一聽此言，立刻接口道：“在今日之前，我也不能給你一個肯定的答復，不過待到今日之后，只要我們大力推行以什甲連坐之法和那四民分業的政令，不出三年，我定為長老準備好建造玄陰神煞大陣的物資！”

“什么？僅需三年，大人您可知道以當年大長老掌管部落時的最高年產，想湊夠那玄陰神煞大陣所費也要百年啊！”墨定聞言，立刻難以置信道。

石開聞言微微一笑道：“看來長老還是不相信那什甲連坐和四民分業的巨大好處啊！”

“還請大人為屬下解惑！”墨定滿是討教之色道。

石開輕輕點頭，然后先是端起杯子，將其中的九轉冥露一飲而盡，這才娓娓敘道：“什甲可以將每一個民眾的力量匯聚起來，而連坐則可以以民監民，長老可以試想一下，在此制度之下的血煞城，做每一件事都有十萬鬼族同心協力，那是什么樣的場面？和之前的散懶相比，這效率又高了多少呢？”

墨定隨著石開所說，想起了往日那種長老不知族人一年生養了多少，也不知道一年死了多少的荒唐事，甚至還出現過鬼王來征召族人出征時，一個十萬人的部族，居然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鬼奴的情況發生，還記得當年那負責征召的鬼王使者曾輕蔑說道，他只要三百鬼騎士，就能踏平自己這十萬鬼族！

墨定想到此處，心中突然苦笑一聲，暗道，當年覺得是那使者大放厥詞，可事實證明，居然連三百都多了，眼前這位大人當時連內帶外，也就用了一百多人，并只花了半日就將我們征服了！

墨定慨嘆一聲之后，對石開心服口服道：“大人說的極是，有了這什甲連坐之法，無論是產出還是征戰，我們都能做到有人可用了，到那個時候，誰再想征服我血煞城，不扔下個幾千條性命，那是門都沒有！”

石開聞言笑了笑，自動將墨定話中的歧義過濾掉，然后又再解釋另外一道政令道：“有了那什甲連坐法后，再行四民分業法，便是水到渠成了，分業之后，工農皆有所事，有所事則有收入，而有收入則商業可興，商業興則財賦足，財賦足則可兵甲盛，這兵甲盛了，那就，嘿嘿。”

墨定一定石開勾勒的整個繁盛過程，不禁神往，竟恨不得立刻將之實現，不過卻突然一撓頭，好像有什么重要之事在腦中一閃而過，墨定立刻皺起眉頭，痛苦地想將其抓住。

石開見狀也不打擾，干脆邊飲九轉冥露邊考慮著自己的事，不一會兒，那墨定突然大叫一聲，道：“大人，我想到我想問什么了，那工農有事是一切的基礎，可在過往，只要那些貴族不雇傭他們，他們就無所事事，那可真是手停口停啊，如今分業了，我們又要如何才能讓他們有事可做啊？

石開一聽墨定的問題問到了關竅之處，也是一臉欣慰，心道，墨定雖然有點心慈手軟，可總算是肯動腦筋思考，這就已經很難得了。

于是，石開對墨定解釋道：“在以往，那些無產之民自然是要依附貴族才能生存，而我們將這些上、中賢人一網打盡之后，那些農地和礦山自然落到了城主府的手中，到時候，便可以將農地租給農人，記住其中的關竅是，城主府只得在收獲之后按比例收取租金，因為相比于收獲前定額收租，對于農人來說，那最差不過是收獲少些，卻絕不會負債破產了，只要農人不破產，就可以繼續進行農事，那在這血煞城中就永遠都不會有人賣身為奴了。”

墨定立刻現入沉思，因為在以往，部落中的貴族將農地租給農人，都是先收租金的，這一遇到收獲差時，當收獲不足以抵消租金時，農人就算是白辛勞了，而若再想租用貴族的農地，這迫不得以就要借貸負債了！若再碰到一次收獲差的情況，就只能淪為奴隸了。

而大人剛才說的辦法則不會出現此種情況，沒想到僅僅是一個收獲前，一個收獲后，就有如此大的差別啊！果真是一起道理皆在毫末之中啊。

墨定想明白這些之后，立刻沖著石開點點頭，石開知其應該是想明白了關竅，便又接著道：“針對農事，另外一點是，絕不允許以冥石代替實物上繳租金，因為農人在將實物換成冥石的過程中，就會再被盤剝一次，你明白了嗎？”

墨定吸了口氣，然后鄭重地點點頭，并迅速將剛才的關竅記錄下來，以備日后恭行。

見墨定點頭示意明白，石開便又道：“至于，那些收來的礦山，則不能分給四民，因為采礦是最為暴利之事，應該掌握在城主府的手中作為收入之源，至于缺少礦工的問題，就讓虎捷軍們卻解決吧！”

墨定聽到此處，那是連連點頭，對大人將最肥美的一塊留下的決定，舉雙手贊成，還有讓軍隊“干活”之事，養了那么多軍士，總不能白養吧？

石開見墨定記錄之后，便接著道：“至于我在四民分業政令中最重視的工籍，你要格外上心才是，因為一塊材料再貴重，若不能經過工籍打造成寶物，也僅僅是一塊材料而已，所以，為了工籍能夠穩定，我才不準工籍之人脫籍，就是為了讓最好的技藝能夠以父傳子，以子傳孫，這樣代代相傳，才能保持技藝的完整和提升，你明白了嗎？”

墨定微張嘴巴，吸口氣點頭道：“大人如此一說，屬下才明白了這其中的目的，不錯，就拿我們陣法宗師來說，那秘法都是代代相傳的，很少有那什么半路出家之輩能夠達到很高造詣的事發生，就算有時聽說哪里出了個什么天才，或是有人用一本什么秘籍就打造出絕世神兵的事，我們這些老家伙都是嗤之以鼻，絕對不信的！”

墨定說道此處，突然撓了撓頭，仿佛有些不好意思道：“大人，不瞞您說，我祖上早有家規，為了保住我們這安身立命的本事，是絕對不允許寫什么陣法秘籍的，其實不光我們家如此，基本上是家家如此，所以，有時萬一碰上香火弟子斷絕，那秘法就只能失傳了！”

墨定說道此處，便惋惜得搖搖頭，不過卻也無可奈何，而石開則在一旁點頭道：“長老說的這些都是實情，我理解，所以，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不讓香火弟子斷絕，在我血煞城中，我相信只要工籍待遇優厚，那婚配自然是不成問題，若是一個婦人不能為工籍生出男丁，那多取幾個便是，我要讓血煞城中工籍們的收入，都足以養活三四個婦人！”

墨定一聽石開之言，不禁啞然失笑道：“還是大人想得周達，這些血煞城中的工籍們怕是要對大人的畫像頂禮膜拜了！”

石開聞言也玩笑道：“給三、四個婦人便頂禮膜拜，我還是不要了！”

墨定跟著一笑，然后又請教道：“那對于這些工籍，我們要如何增加其收入呢？”

石開點點頭道：“這個就比較簡單了，你可以以城主府的名義向工籍采購一應煞修所需，由城主府出材料也可，由工籍自備也可，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真對成品進行鑒定，對那技藝高的工籍不僅要重賞，更要賜予各級尊稱，以示其榮！”

真小人修仙傳 167 墨定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