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是是非非惑人心

他暫時放下了一切身外事，全副心思地撲在練劍上，幾次遇險，他感受到了面對死亡的無力，讓他明白了一點，如果自己依然如以前一樣，想要在這個世界活下去，依然是很艱難的。

他現在有些明白至真道人所說的那句話了：莫戀富貴，不忘本心。

說到底，他現在住的、吃的、身份、名望等等這一切，都只是建立在他人的饋贈上，嗟來之食，又豈是那么好吃的，一旦有什么變化，他依舊會如前世一般，變成一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失敗者。

何況，就算要保住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那也得有本事不是。

后園中，百花蕭殺，落葉滿地，擱在以前，早就有人來收拾了，只是今天，府中的下人都遠遠的避開了。

后園中，唯有柳劍臣一人在專心練劍，就連平時形影不離的雪兒，這會兒也沒有在一旁伺候。

樹影叢中，一個身影翻騰飛舞，但見劍隨身走，身隨意起，這第一層的劍法招式，柳劍臣練了不下千百遍了，但是依舊只得其形，卻未得其神，常人道，有名師指點，勝過千百遍苦練。

柳劍臣苦于沒有名師指點，便只能用最笨的辦法，一遍一遍地練下去，以求練劍千萬遍，其神自然現。

不知道練了多少遍后，柳劍臣突其而來的一劍，居然做到了身與心合，氣與劍合，一道劍罡自驚蟄劍端呼嘯而出，猶如刮起一道狂風，掃過地面、花叢和樹間，散亂的葉子，頓時匯聚成一道，化作一條咆哮的蛟龍，隨著柳劍臣手中的劍指向天際，那條由樹葉組成的劍罡蛟龍，一飛沖天，然后在空中爆裂，頓時，滿天的葉子落下，猶如天女散葉。

“好一招天女散落葉，柳先生的劍法果然驚人。”一個女子的聲音自雪亭中響起。

柳劍臣還沉侵在剛才那神來的一劍中，一劍揮出所帶給他酣暢淋漓的奇妙感覺，讓他欣喜如狂，回味無窮。

見柳劍臣依舊傻傻的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手中的劍，對她的話卻充耳不聞，雪亭中的女子繡眉一皺，嘟起了小嘴，舉手將手中的物品對準柳劍臣扔去，直接命中了他的額頭。

柳劍臣一下子被打醒過來，低頭看到打在自己額頭上的東西，竟然是一塊酥糖，忙抬頭四處張望，只見雪亭里站著一個身披白色大裘的白衣公子，他身后站著兩個青衣小生。

柳劍臣頓時心中一喜，也顧不得練劍了，忙三步并做兩步走，飛快地往雪亭走來。

那白衣公子正是楊若兮，一身裝扮和她上次在萬福樓時一樣。

“若兮，你怎么找到這里來了？”柳劍臣滿臉歡笑地問道。

楊若兮見柳劍臣看見自己，喜形于色，毛毛躁躁地跑過來，頓時忍不住笑了，然后又努力收起臉上的笑容，裝出一副低眉嘟嘴不高興的模樣來。

“怎么？不高興我來這里找你？”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來這里，我特別高興。”

楊若兮嘴里哼了一聲，說道：“撒謊都不會，我怎么沒見到你高興啊，剛才叫了你那么多聲，你都沒有搭理我。”

“你有叫我嗎？啊！對不住，我剛才練劍太投入了，沒有聽到。”

柳劍臣一邊撓頭，一邊解釋道，對于女孩子，特別是漂亮的女孩子，柳劍臣總是沒有什么防御力，沒說上兩句話，他便只能舉手投降，一任對方處置了。

看到柳劍臣手腳無措的慌亂表情，楊若兮想笑卻又拼命忍住，眼珠子一轉，然后忍住笑說道：“要我原諒你也行，你得給我講故事聽。”

“這沒問題，只要你不生氣了，你要我講多少個故事都行。”柳劍臣忙應道。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講多少個都行的。”

柳劍臣瞥見楊若兮狡黠的眼神，頓時后悔不已，知道自己不小心又落入楊若兮的圈套中了，這要是讓他天天給她講故事，他哪來的那么多故事可講啊。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一個大男人可不能說話不算數。”

楊若兮趁熱打鐵，伸出小手指在柳劍臣的眼前晃了晃，一雙水靈的眼眸子盯著他看，柳劍臣無奈，只得也伸出小手指，與楊若兮的手指勾在一起，然后大母指相碰，便算是一言九鼎，不能反悔了。

后面兩個青衣小生，見到楊若兮的計謀得逞，還有柳劍臣吃癟的樣子，都抿著嘴偷笑起來。

“若兮，這里冷，咱們去書房說話吧！”

見到楊若兮伸手攏了一下披著的雪白大裘，像是有些冷的樣子，柳劍臣忙說道。

楊若兮搖了搖頭，然后抬頭看了看天色，說道：“我和你說幾句話就走。”

“怎么這么急啊！”

“不走，難道要等到你的那位公主娘娘派人來拿我嗎？”楊若兮俏皮的笑道。

柳劍臣聽了，臉上有些不自然起來，面對楊若兮，一時不知道說什么的好。

楊若兮又是眉開眼笑的，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柳大哥，今天來找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兩名青衣小生見他們有重要的事情要說，便相望一眼，兩人悄悄地走出了雪亭。

見楊若兮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經的樣子，柳劍臣忙問道：“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劉玉和被殺的消息，想必你已經知道了吧？”

柳劍臣點了點頭。

“有不懷好心的人，將矛頭指向了你，原因是因為你與劉元霸有過節，所以……”

“所以認為我是殺害劉玉和的兇手，是嗎？”柳劍臣見楊若兮欲言又止，接過她的話說道。

楊若兮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然后又說道：“這件事情，已經鬧到陛下那里去了。”

柳劍臣看著楊若兮，一臉的詫異，卻不知楊若兮怎么會知道這些事情，楊若兮一直沒有喝柳劍臣說起她的身世，柳劍臣也不好去猜測，更沒有私下底去調查。

“若兮，這些事情，你怎么會知道？”柳劍臣忍不住問道。

楊若兮咳嗽了一下，然后解釋道：“我是聽我父親說的，我見事情嚴重，便趕忙來告訴你。”

柳劍臣點點頭，然后低著頭思索起來，過了一會兒才又問道：“若兮，陛下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嗎？”

楊若兮一臉猶豫，像是不知道該不該說，她猶豫的神色被柳劍臣發覺了，他遲疑了一下，然后伸手拍了一下楊若兮的肩膀，笑著說道：“若兮，沒關系的，你柳大哥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這點事情難不倒我的。”

楊若兮睜著一雙美目，深情地看著柳劍臣，臉色浮現出兩片紅暈，這么近距離地相對，她的心如小鹿亂撞，砰砰直跳，楊若兮慢慢低下頭，小聲說道：“我也不知道真假，聽父親說，陛下想讓你來負責查清此案，還自己清白。”

柳劍臣聽后，頓時啞然失笑，這上皇也真是有意思，竟然會想出這樣的招式來，不過讓柳劍臣感到奇怪的是，這事情，怎么又落到自己的頭上來了？

“真要是這樣的話，也是好事，畢竟把命運放在自己手里，比等著別人來審判，要可靠些。”柳劍臣笑著說道。

楊若兮心里知道，柳劍臣嘴上雖然說得輕松，心里必定也是沉重的很，畢竟這不是一件小事，它牽連甚廣，就光憑他一個人，別說查案，就連捋清這中間的復雜關系，都很難。

“柳大哥，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一定全力幫助你，與你共進退。”楊若兮抬起頭來看著柳劍臣，一雙水靈的大眼睛，流露出的神色很堅定。

“如果有你的支持，那我就更加有信心了。”

在雪亭中，兩人又說了幾句體己的話，楊若兮便帶著兩名青衣小生離開聽雪別苑，柳劍臣將她門送到門口，看著她們上了馬車。

直到楊若兮的馬車漸漸遠去，終于消失在道路的盡頭，柳劍臣才轉身返回院內，臉上的神色已經變得凝重起來。

自從稀里糊涂的來到這聽雪別苑，他便如福星轉世一般，好事情接二連三地到來，先是莫名的被上皇賜婚，讓他取蓮花公主，接著便是至真道人找到他，贈送給他道門至高無上的真文法訣，然后神人夢中幫忙，讓他幫助大理寺破了曹秉純被害一案，這一件件的好事，接二連三地找到他頭上，都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他本已經打算接受命運的安排，安心做一個享受富貴的駙馬爺，可是卻一直不上不下的，這么些時日過去了，到現在連正主兒都沒有見到。

后來想著在這聽雪別苑，好好過上一段安穩的日子，用心修煉、練劍，然后找個機會離開，去云游天下，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只是這一切，都不遂人愿，那些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本來跟自己沒有任何關系，卻偏偏都會落到自己的頭上來，他發現，他在太華城這個旋渦中，越陷越深了。

一邊是好遠不斷找上他，一邊是與他不相干的事情也找上他，是是是非，是進是退，柳劍臣心亂如麻，舉棋難定。

他低著頭，一邊思索著，一邊往書房走去，府中干活的下人們，見到他繃著臉，神色低落，也都躲得遠遠的，不去打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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