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過關

魔術師也并沒有真身前往太空之中，在地月之間對地球出手什么的……

但這主要是因為沒有必要，不是因為他做不到，而且很難說這種事情有什么高下之分，畢竟他不需要做到那個程度就能夠達到同樣的效果。

甚至于他只是單純的想要這么做，想要將行星的概念放在手中，于是這種行為就在真實世界的太陽系宙域里投射出了某種對應的現實變化——

這是難以想象的力量，屬于超越時空維度的打擊，以一種同時對概念和現實都造成影響的超越時空的形式，對真實世界展開打擊。天地間有形無形的物質與能量的運轉規律，宛若是蒼茫浩大的元氣大海，其“淵面”猶如一面光滑的鏡子，隱約的倒影反射出了來自高次元的神之影……

從概念上來看，是因為夏冉處于比“現實”層面更高的次元，才能夠引發這樣的現象。

對于外行人來說或許難以解釋，畢竟「地心說：天動領域」的確是夏冉目前為止的最強力量體現，是他自身的魔術能力集大成之作，在神秘學領域上的最新總結，代表拋棄過去的拘泥，更進一步，推陳出新的最強術式。

在這個術式之中，所擁有的效果并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膚淺，雖然說在發動期間永久性的扭曲世界觀什么的，怎么看也說不上膚淺。不過這個的確不是重點，重點是「以自己為基準點校正整個世界」這種行為所擁有的更深層次的含義——

那就是，這個術式從表面上來看，是解釋了世界觀的運轉，而實際上卻是決定了整個世界的絕對秩序。

“地心說”不僅僅是說人類居住的地球，靜靜地屹立在宇宙中心那么簡單……背后延伸出來的含義，還有「神」推動了塵世的運轉，帶動了所有天層的運動，造物主的存在是整個世界的原動力、第一因……

因此，天動領域扭曲事象，重建這個世界的秩序。

最直觀的影響，就是將世界認知打回地心說的世界觀之中去，修改所有的常識、秩序、認知規律。

最隱晦的寓意，就是指代術式的施展者到達了「神」的位置，擔任了原動力、第一因的角色，在概念上置身于上層領域之中。

——基本上可以說，這是一種超越靈魂或者更深層次的“補全”，或者說“完美化”。雖然效果限于術式維持期間，以及術式作用范圍之內。

這本來只是一種象征意義，除了擬似的位格提升之外不會帶給夏冉任何實質性的力量增加或者能力增幅。但是偏偏他在不久之前成就第三魔法，靈魂和肉身都達到“完美化”的和諧統一站到了人與神的臨界點上。

這就是至為關鍵的質變了。

就像是皇帝的龍椅一般之前的他只是坐了上去，但是手下無兵無將孤家寡人一個，皇帝的名號不過是虛有其表；但是現在的他兵強馬壯本來就有絕對的實力再坐上那個位置的話，自然就是名副其實。

于是就像是現在這樣，夏冉正在饒有興趣的在做著各種各樣駭人聽聞，人類根本無法察知也無法想象的事情如同宇宙的管理者一般——

將地球的概念攝入掌中抽離掉時間……

以絕對的視點和高度，從星之運河上俯瞰著行星上名為人類史的巨大浪潮……

開始對量子記錄固定帶加以採伐，對自己需要的事象記錄進行篩選，從被編纂世界之中進行剪定……

盡管還是第一次上手干這種事情，之前可以說是從來沒有過任何的經驗。不過這完全不影響他的工作雖然談不上有多么熟練熟悉，好似是經常作案的慣犯但是至少進行得非常順利。

就像是他一開始理所當然覺得的那樣，只因為覺得自己可以這么做可以做到這樣的程度，所以就理所當然的這么做了。

而事實也是證明的確如此。

就所在的層次高度來說他騎士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么樣的境界但是類似的體驗卻能夠勉強找到參照和對比，那就是和紫合體后出現的究極個體，所謂境界的魔法使……

與萬物境界緊密相連，世間一切事象都宛若自身手足延伸，好像自己就是天空與大地、陰陽與根源的化身一般，那種感覺給他的體驗就是接近的。

當然也僅僅就是接近的感覺，并不絕對相等。畢竟說到底，始終是不同的道路，哪怕是所達到的高度相接近，也不代表都可以橫向比較。

胡思亂想著，手下正在進行的工程卻已經迅速進入了尾聲，到達了「神」的位置的魔術師，輕輕的歪了歪頭，在稍稍猶豫了一下之后，最終才下定決心一般，對自己篩選出來的記錄執行剪定。

這是唯一的選擇……到此為止了。

對于迦勒底等人，或者說對于這個世界的所有人來說，這個并不美妙的過程完全是另一番的體會與感受。

包括斯卡哈這個邁入神域的強者在內，都完全來不及做些什么，甚至壓根就反應不過來，只能夠眼睜睜的看著在無窮太空深處，仿佛有一尊大不可當的魔神虛影探掌橫來，只手遮天，要將整顆星辰都握入掌中。

下一個瞬間，在無數人驚恐駭然的目光之中，整個天地都徹底黯淡下來，黑暗無光的世界就此降臨，而且連同光線一同被奪走的，還有他們的感知和意識。

但正因為被奪走了意識，所以才沒有能夠意識到這一點，在他們的感覺之中，世界只是黑下去了一瞬間，恍惚間就不可思議的結束了，重新恢復了光明。

天空重新放晴，陽光也灑落下來，照耀在大地之上……

行星也沒有分崩離析，散落入無垠的黑暗太空深處……

似乎什么都沒有發生，沒有任何的異常出現，周圍的一切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他們就像是從夢境里恍然驚醒過來，愕然發現之前的一切都是虛幻的，因為實在太缺乏實感了。

然而——

“結束了啊……真不甘心……”

斯卡哈喃喃自語著，她緊緊的抿著下唇，握著魔槍的手臂無力的垂下，臉色罕見的充滿了沮喪與不甘。

影之國的女王能夠感覺得到，空氣之中的魔力密度不降反增，正在迅速的上漲著，而且時空的擾動已經消失，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似的……這個特異點的崩潰已經停了下來，時代自發性的修復也戛然而止。

在剛剛被定格的世界里，在那段被凍結停止的時間之中，那個魔術師絕對做了什么事情，輕而易舉的穩定了局面，將她們苦苦掙扎抗爭的結果，直接瓦解、擊潰。

這個扭曲的時代將會繼續存在下去，而她們卻已經失去了一切抗爭的希望。

“對啊，結束了呢……看來你們已經對這個事實有了明確的認知，這么一來，我也輕松了許多呢。”

不帶任何玩笑意味的聲音響起，所有人下意識的轉頭看去，發現在纖細的金發少女身旁，不知道何時出現了魔術師的身影，他正靜靜的以清澈的視線凝視著她們。

而在他的身旁，卻是騎士王冷著臉，依然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不知道為什么，她身周籠罩著的低氣壓貌似比之前更加壓抑，只是在這個時候，沒有人有心情仔細觀察，更加談不上發現這一點了。

——除了莫德雷德之外。

死一般的沉寂，持續了好幾秒鐘。

最終還是藤丸立香打破了安靜，她下意識的上前幾步，緊緊的咬著下唇，仰起臉倔強的盯著魔術師：“你……你準備怎么處置我們？”

“這個啊，我之前說的話仍然有效……”夏冉對少女輕笑，接著環顧其他人，提高聲音說道：“我從來都不想傷害你們，也無意與你們迦勒底為敵，你們應該能夠看得出來吧……”

眾人頓時都是一陣沉默。

是啊，就結果來看的確是這么一回事，甚至于當初在措手不及對上那頭邪龍的時候，很有可能全員幸免的奇跡也是因為對方的干涉……但這到底是因為他的友好，還是因為他那狂妄的自信和底氣呢？

“所以到此為止了吧，不用再勉強自己了……”

聲音突然變得輕柔起來，夏冉溫和而又誠懇的看著迦勒底的這群人，再次發出邀請：“我已經完成人理再編，建立新的世界，如你們所見的這個世界……它完全可以接納你們，庇護你們。”

“新的……世界？”藤丸立香微微一愣。

“沒錯，你們可能是對阿爾托莉雅之前的邀請有些誤會，覺得這個時代正逐漸脫離人理的流向，沒有過去，沒有未來，所謂的永遠也不過是被固定成資料，如同標本之類的價值不變之物一樣被收藏吧？”

夏冉輕描淡寫的說道：“其實并非如此，這個時代或許是不存在的歷史，甚至和原本正確的歷史進程徹底脫節了，但是并不意味著它就沒有未來可言了，只要繼續推進下去，它就能夠從這個節點開始繁衍出新的歷史，取代原本的人理繼續繁榮。”

“這……”

達芬奇也是驚愕到無法說話，難道說這才是這個魔術師的真正計劃嗎？

人理被燒卻，人類史回歸于無，于是這個魔術師就重新創造人類史，以此對抗幕后黑手，無論如何都要將人理定礎釘死在這顆星球上？挽回不了舊的歷史，就創造新的歷史來對抗？

可是，這對于原本的世界，原本的人類來說，又能夠有什么意義呢？

藤丸立香似乎也明白了過來，她呆呆的看著正在誠懇的望著自己的魔術師，又看了看周圍的其他人，最終還是咬牙搖頭：“我……我不能這么做……”

背棄堅持至今的道路，拋棄所有的人，只要自己活下來就好了嗎？

不可能的，她做不到這樣的事情，而且相信瑪修和達芬奇她們也都是一樣的。

“好歹先確認一下吧？”夏冉輕輕挑眉，語氣放重，“明明是這么孤獨的旅程，你們也一直都在孤軍奮戰，到現在也已經經歷了足以令人絕望的漫長旅途吧？而且接下來也不一定能夠得到應有的回報……”

“我知道……”大約一直都在恐懼這樣的事情，少女多少有些瑟縮，但還是非常倔強的用力點頭。

“那為什么呢？為什么要這么選擇？”魔術師微微瞇起眼睛。

“不需要理由的吧！不是你教我的嗎，這種事情本來就不需要理由的啊……”少女堅強的與他對視著。

夏冉的嘴角輕輕上揚，仿佛是在嘲諷自己一般的笑了起來，他好像是感到放心似的點了點頭，安心的舒了口氣：“原來是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一邊說著，他一邊抬起手來。

要動手了嗎……

藤丸立香心中的恐懼已經無以復加，其他人也都是一下子緊張起來，只是紛紛面露絕望之色，卻沒做出什么對抗的行為，就連達芬奇都沒有什么動作了。

因為完全沒有意義，還不如安安靜靜的迎接即將降臨的終結吧，這樣的死法或許還體面一些。

魔術師打了個響指，幾乎所有人都是下意識的微微閉上眼睛，身體輕輕的顫動了一下，這是本能的反應。

只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不是她們一個個灰飛煙滅，化作千風，而是身后的入口大門處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按照你之前的吩咐，宴會已經準備好了，Master。”

銀發赤瞳的精致人偶好似鬼魅般的出現在那里，以平靜而且毫無波瀾的聲音這么匯報道，而且目不斜視，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

“那就好……”夏冉滿意的點點頭，環顧四周一圈，拍拍手掌，“那現在就開飯吧，說起來我也有些餓了……真是奇怪，明明之前在SE.RA.PH才吃了點東西來著的……”

一直冷著臉，不說話的阿爾托莉雅默默的收起圣劍，率先就往門口的方向走去，似乎不怎么想跟自己的御主說話。

“誒？誒！”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發現自己竟然還好好的活著的藤丸立香瞪大眼睛，有些反應不過來，“等、等等，這、這是怎么回事……”

這是不是拿錯劇本了？為什么一下子跳躍到這樣的情節了啊？！

“沒什么，只是按照我們那邊的慣例，異變結束之后都是需要舉辦宴會的……我覺得這種優良傳統不能丟了……”

夏冉一邊說著，一邊自顧自的點點頭，一臉深以為然的樣子。

“異變？”少女覺得頭腦之中一片混亂，她用力的搖晃了幾下，側馬尾在腦袋邊上亂甩著，“不對，我、我說的不是這個啊，你……你不打算處置我們嗎？”

“不了，你已經過關了……”

魔術師向她爽朗的一笑，豎起了大拇指：“如果你真的屈服了的話，我才會感到失望……記住今天得這份決心，永遠永遠不要動搖，有些事情只要堅持即可，不需要給別人交代或者理由。”

“誒？！”

藤丸立香完全驚住了，一點兒都沒有恍然大悟的感覺，反而覺得腦袋里更加混亂了，好像一片糨糊似的。

她混亂的思索著，下意識的看向其他人，但是發現其他人比自己都還有所不如，一個個都完全懵了的樣子，只能夠咬咬牙，認真的問道：“那……那這個特異點……你是要放棄了嗎？會讓我們修復掉它？”

夏冉言簡意賅的回答：“你已經不用擔心了，從現在開始，它不會再是特異點了，也不會再威脅到人理了……”

迷途的敘事詩 第六十八章 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