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節 時間與永恒

公爵的要求很簡單————他可以幫助年輕的巨人皇帝說服拉赫曼，在麥維堡開設第一家龍帝國銀行。作為報酬，阿巴斯家族必須得到一定比例的銀行股份。

這正中天浩下懷。只要把更多的人拉上車，很多事情就會變得順利。

在財富面前，上主和圣主一樣，都是一個屁。

北方，殘破的山中基地一片死寂。

自從天浩下令將這里列為禁地之后，帝國戰士只能在清理過的基地外圍值守，沒有得到許可從不進入。

老嬤嬤的機體外殼上微微閃爍著綠光。太陽能光板得到清理，對能源的吸收效果比過去好了很多。基地雖然已經廢棄，可它仍在運轉。

唯一的缺憾，就是太寂寞了。

已經產生自我意識的老嬤嬤很懷念從前，還有那個很久沒來看過自己的年輕人。

他好像已經成為了部族之王。

上位者總是很忙碌，他不來……可以理解。

有一天，一架無人機從基地上空飛過。

憑著基地外面最后兩個殘留的感應器，老嬤嬤仿佛看到了新大陸。它連忙釋放出一部分積蓄的能量，以電波遙感方式獲得了無人機操縱權，控制著這臺會飛的機械從基地大門飛了進來，緩緩降落在自己面前。

沒有人看到這一幕。

從那天以后，基地里出現了一臺微型機械人。

嚴格來說它只能算是一臺被操控的微型機械。零件來源于無人機本身，再加上老嬤嬤從基地內部找到的部分材料，勉強拼湊而成。

但不管怎么樣，它能移動，雖然速度緩慢。

半年過去了，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無人機離開了基地，飛出這片山林，朝著北方的暴民基地而去。

原本承載的老嬤嬤主體的電腦徹底變得灰暗，綠光消失，一片死寂。

飛揚在高空的無人機攝像頭紅光也已經消失，被一束鮮活的綠光取代。

二十二年后，龍帝國對上主之國發動了全面進攻。

隨著教廷徹底覆滅，兩國之間的爭端日益明顯。

拉赫曼已經老了，人上了年紀就會冒出很多不切實際的想法。他想要得到維京、金雀花、萊茵三國半數領土的控制權，然而這些地方目前屬于龍帝國。

維京自北方戰爭結束后就一蹶不振，再加上撒克遜王國被滅，帝國陸軍越過北部邊界直接進攻，正江的艦隊沿著海岸線從南部不斷襲擾，龐大的維京王國無法首位相顧，又得不到來自其它王國的支持，只能屈膝投降。

斯爾普索商行在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伊麗莎白以超低價格傾銷忘憂粉，導致維京王國整個軍隊系統大量吸食，再加上孢子移植者暗中破壞并籠絡有實力的貴族……內憂外患，維京國王不可能有第二種選擇。

卡洛斯被殺導致金雀花國內打亂，天浩派出的孢子移植者趁機控制了宮廷大權，進而在帝國占領撒克遜且穩定局勢后的第三年，按照天浩的要求，率領金雀花主力主動投降……這一事件震驚了正對北方合力作戰的萊茵與教廷，也震驚了當時處于苦戰中的上主之國。

包括國王拉赫曼，所有人都對龍帝國綜合實力有了全新的認知。

孤掌難鳴的萊茵是全大陸最后被消滅的信仰圣主國家。亨德森國王帶著所有王室成員在宮中自焚。在舉起火把的那一刻，他想起了早已戰死的卡利斯公爵。

天浩沒有直接滅掉以上三國，而是給他們各自留下了半數左右的領土，以“帝國屬國”的名義，分封給那些主動投降，同時在戰爭中對帝國給予幫助的貴族，在上貢繳稅的基礎上予以自治。

道理很簡單，帝國沒有足夠的人口一次性占領如此廣袤的土地。首要消化的就是撒克遜，之后才能談及其它。

二十多年能改變很多事情。

內燃機出現了，大陸北方豎起的一座座油井，煉油廠等配套設備也開始建設。從那是時候起，上主之國的使者就不再北上，每次與年輕帝國皇帝的會面、談判，全部安排在約克城。

從鎖龍關、神威要塞、莫倫特郡、倫敦城……遍布著一道道關卡，對來往人員的檢查異常仔細。以至于在長達二十多年的時間里，上主之國根本不知道北方帝國有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在那一道道嚴密封鎖線的背后，也就是大陸北面，早已鋪設好密密麻麻的鐵路，寬闊的公路連接著城市，無數汽車在上面來來往往，就像涌動在巨人血管里的細胞。

這一切，是多達兩億奴隸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科技大幅度進步來自于教育。天浩對基礎教育尤為重視。他多次前往國內學校視察，對那些在學科項目上有所進展的人給予嘉獎。

帝國大學的一位女教授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人長得很漂亮，身材也不錯，主攻材料學。

戰爭爆發了。

拉赫曼派出了最精銳的裝甲部隊。

這是他與教廷戰爭的最大收獲之一————上主之國的能工巧匠們回收戰場殘骸，成功復制出蒸汽戰車，并在約瑟夫設計的基礎上進行修改，強化了動力系統，又將小口徑炮搬上了戰車武器室。

與北方帝國剛接觸的第一戰，被拉赫曼寄予厚望的戰車部隊全軍覆沒。

他從未想過北方巨人竟然擁有足以打穿厚厚裝甲的火炮，他們同樣擁有戰車，而且不是以燃煤為基礎，而是沒有安裝煙囪，速度超過己方好幾倍，裝甲更加厚重，火力更強大的可怕武器。

在戰爭開始后的第三天，上主之國內部就爆發了嚴重的金融危機。

兩年后，帝國軍攻入麥維堡，拉赫曼國王自殺。

阿巴斯公爵全族被殺。

阿依去世的那天，山花爛漫。

她老了，人上了年紀都會死。

天浩在她的墳前坐了很久。有悲傷，更多的還是感慨，愛情以超越時空的方式降臨在他身上。很遺憾，她沒有強化的身體，無法得到與天浩同樣漫長的壽命。

年輕皇帝的威望在民間達到了頂峰。

五十年過去了，人們想象中的皇位更替沒有出現。

天峰死了，天狂死了，天霜也死了。

四年后，囚牛死了。

年輕的皇帝仍然年輕。

天浩的兒女一個個過世。

他成為了國民心中的不敗神話，可是在內心深處，天浩的孤獨與寂寞無人知曉。

所有的老朋友都去世了，所有親近的家人也一樣。身邊雖然有著已經成年的孫子、孫女，以及旁支的年輕后輩，他們與自己之間卻沒有從前那種親近的關系。更多還是出于身份方面的敬畏，而不是親情。

很多人都在探究并議論發生在皇帝身上的生命奇跡。憑著強大的孢子移植手術，天浩將親衛隊的人員更換了一批又一批。他在鞏固地位與皇權的同時，也在帶領這個國家走向強大。

越來越多的白人從家園中被驅趕，即便是那些曾經在戰爭中立下功勞的貴族不例外。撒克遜原財政大臣勞倫特是幸運的，他壽終正寢死在家里的床上，可他的兒子就沒這么幸運————勞倫特去世的第四年，天浩就以“謀反”的罪名將勞倫特家族所有人進行抓捕，進而流放到遙遠的北極。

那里同樣需要開發。

前前后后至少有一億六千萬白人被驅趕至兩極酷寒地帶。至于原本就生活在南極的黑人，他們從不在天浩的考慮范圍內。就這樣，白人與黑人之間為了爭奪生存空間，展開了新的戰爭。等到廝殺落幕，雙方都傷亡慘重。

十一年后，天浩在原加百列城，如今改名為中州城的飛行試驗場觀看新一代噴氣式飛機試航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身材苗條，相貌美麗的年輕女子。

幾個月后，她成為了年輕皇帝的新妃。

天浩感覺自己重新找到了愛情。他很喜歡這個女孩，雖然兩個人生理年齡相差極大，可是從外表上兩人看起來幾乎沒有區別。

天知道細胞強化效果還會持續多久。

新婚之夜，激情過后，年輕的妃子躺在天浩臂彎里，用手指輕輕觸摸著這個男人緊繃結實的肌肉，幽幽地說：“你還記得我嗎？”

天浩不由得偏頭看了她一眼，仔細端詳，皺起眉頭問：“我們以前見過嗎？”

年輕的妃子笑了：“在北方山里的基地，我一直等著你，可你一直沒來。”

天浩一愣，猛然從床上坐起，疑惑地問：“你到底是誰？”

“我是老嬤嬤。”女人笑起來很好看：“我們是老相識了。”

天浩感覺渾身血液瞬間凝固，喃喃自語：“這不可能……”

“我把自己轉換到了復制人身上。”老嬤嬤笑著抱住他的胳膊：“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男人。我們共同見證了時代的變遷，看到了世界的改變，從此以后，我會好好愛你，你也要好好愛我。”

復制人？

天浩在床上呆坐了一整夜。

天亮，拉開窗簾的時候，看著躺在身邊熟睡的女人，他只能搖頭苦笑。

這就是對時間和永恒的最好解釋。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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