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二節 游擊隊長

這一次，他踢到了鐵板。

前后幾次作戰失利，巨人方面早已提高了警惕。他們安排了好幾個奸細，接觸并加入游擊隊，摸清了行動規律，以及常用的撤退路線等情報……就在昨天，瓦爾斯計劃中的伏擊戰變成了反被伏擊。六百多名巨人戰士，連同超過四千人的治維軍根據情報預設了埋伏圈，游擊隊幾乎被全殲，瓦爾斯在幾個親信的保護下僥幸逃走。

他很憤怒，內心充滿了報復的欲望。瓦爾斯帶著手下沒有走遠，他們趁著夜色偷偷繞至戰場背后，也就是巨人軍隊的出發站點。在那里，瓦爾斯發現了一個臨時野戰醫護所。他沖進去，開槍射殺了兩名巨人傷兵，還有十多個受傷的治維軍。

這如捅了馬蜂窩一般，立刻激起了巨人指揮官的憤怒。

一路撒網式搜查，慌不擇路的瓦爾斯等人逃進了奈沃德城。這里有游擊隊的一個后勤補給點，瓦爾斯找到了派駐在這里的聯絡人。

奈沃德城很安全，聯絡人一家都很尊敬這位名聲顯赫的游擊隊長。他們拿出窖藏的好酒，在餐桌上擺開最優質的白面包和奶酪，熏肉和新鮮蔬菜，招待著心目中的英雄。

巨人進城了，同時抵達的還有多達兩萬名治維軍。

奈沃德城雖屬伊文森郡管轄，卻早在兩個月前就已經投降，目前屬于帝國南部戰區統管，設置在這里的常備武裝只有七百名治維軍，

巨人指揮官下令封閉全城，治維軍以小隊為單位，挨家挨戶地搜————這不是無的放矢，各方面收到的情報顯示，游擊隊首領瓦爾斯等人逃進了奈沃德城，他們就在這兒，哪兒去不了。

“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我找出來！”這是巨人指揮官的命令。

“放心吧，這里很安全。他們找不到你們。”聯絡人帶著家人前往廣場集中的時候，他匆匆把瓦爾斯等人送進地下室，在入口處堆上了各種偽裝。

他的房子位置較高，地下室的通風口恰好位于山坡斜面，從這個方向可以看到遠處城市廣場的全貌。

持續了一個上午的大搜捕沒有抓到目標，憤怒的巨人指揮官下令把全城百姓帶到廣場是能夠集中。確認毫無遺漏，他在冷笑中下達了格殺令。

“很好，你們讓我看到了身為撒克遜人的勇氣與堅決。你們藏起了我要的人……這非常好。你們顯然不知道將為此付出什么樣的代價。皇帝陛下對你們很仁慈，你們卻把這個看做是一種軟弱。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不客氣。現在，用你們生命和鮮血，證明你們為之執著的勇氣吧！”

治維軍排成標準的三排橫隊，以正面和左右兩邊斜向射擊不斷推進，把聚在廣場正中的平民緩緩壓向城市東面。那里有一千名武裝到牙齒的帝國陸戰隊士兵，組成了任何白人都無法逾越的堅固之墻。

前排的平民紛紛倒下，高速飛行的鉛彈鉆進身體，發出“噗噗”的悶響。無論男女老幼全部殺死，哀告求饒絲毫無用。

這場慘劇一直持續到夜幕降臨。

奈沃德已經變成了一座死城。

瓦爾斯等人一直呆在地下室里，等到帝國軍隊離開后兩個多鐘頭，確定外面沒有任何聲響，這才用力推開壓在入口蓋板上的偽裝，來到散發著濃烈血腥的廣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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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尸體堆積如山，人堆下面和不同角落里，隱隱傳來哭聲。

有十多個幸存者。

瓦爾斯想要幫助他們，想要這些人跟著自己一起走，加入游擊隊，卻被當場拒絕。

“你們當時為什么不站出來？巨人想要的是你們……如果不是你們不講規矩殺死了巨人傷兵，他們就不會屠城。”

“奈沃德是一座和平的城市，我們從未想過要反抗。稅率高點就高點，至少還有一口飯吃。可是現在你看看……我的妻子、兒子、女兒，還有兩個孫子都死了，這都是因為你！”

“讓我們加入游擊隊……沒想到你居然還有臉說這種話……滾，離開奈沃德，永遠不要回來，否則我會向巨人舉報，甚至親手殺了你！”

所有幸存者都在指責，他們在哭泣中咬牙切齒。瓦爾斯被罵懵了，心中隨即爆發出狂烈怒火：“你們瘋了嗎啊？殺害你們家人的是北方巨人，不是我！”

“他們……他們因你而死！”一個白發上沾滿了鮮血的老者顫顫巍巍地說：“你為什么要來奈沃德？為什么不能去別的地方？”

“我們被巨人統治，他們把我們當成奴隸。你明白嗎，奴隸……毫無人（和諧）權可言的奴隸啊！”瓦爾斯咆哮著，聲嘶力竭。

“我不認為我們是奴隸。”一個從尸堆里掙扎著爬起的老婦哭道：“我承認，巨人的確拿走了很多原本屬于我的東西，可他們很講規矩，只要交夠了稅，他們就不會以各種借口再要。以前的領主根本不會這樣，說是百分之三十的稅，可每年交下來至少也得百分之五十，甚至更好。還有領主下面的那些人，他們每次下來收稅，都要我給他們做蘋果派，還要喝我的酒，卻從未給過我哪怕一個便士。”

“離開奈沃德。”一個神情麻木的中年男人盯著瓦爾斯，眼睛里充滿了血絲與痛恨：“別逼我動手。現在就離開，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這不是我的錯！”瓦爾斯達到了暴怒頂峰，他大步走到中年男人面前，不由分說猛然拔出匕首，朝著那人胸口狠狠捅下，一邊用力擰轉著刀柄，一邊用充滿正義與力量的語調為自己辯護：“你們這些膽小鬼，我們必須團結起來才能趕走巨人。他們是侵略者，他們占據了我們的家園，搶走了我們的財富，你們為什么還要站在巨人那邊，幫他們說話？”

瓦爾斯身邊有四個隨從，他們都有武器。相比之下，十幾個手無寸鐵的幸存者根本不是對手。他們在短短幾分鐘內被殺光。至此，奈沃德徹底變成一座死城。

都是親信，游擊隊長做什么，他們就做什么。

殘月之下，雙眼發紅的瓦爾斯從死者胸口拔出刀，用手背抹掉噴濺在臉上的血水，大口喘息著，惡狠狠地下達命令。

“分開走，離開奈沃德。把消息傳出去……呼呼……懂我的意思嗎？盡快把消息傳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事。”

能夠跟在瓦爾斯身邊的都不是蠢貨。為首者掃了一眼遠處的尸堆，轉過頭小心翼翼地問：“把這一切說成是巨人干的？”

瓦爾斯用力點點頭：“只有這樣才能拉起更多的人跟著我們一起干！死人不會說話，聽到消息的人只會把這一切歸為巨人的殘忍與罪惡。國王和貴族都是廢物，他們接連丟掉了好幾個郡，丟掉了萊汶，還丟掉了倫敦……我們必須喚醒民眾，讓他們加入游擊隊，只有這樣才能使我們變強，與巨人決一死戰！”

想法不能說是有錯，悲傷與痛苦的確可以喚起最廣大民眾的憤怒。

然而事情沒有按照瓦爾斯希望的方向發展。

他后來發現，在這個殘酷的血色之夜，奈沃德城的居民沒有死絕，肯定還有幾個人活了下來，看到并聽見了一切。

“奈沃德大屠殺”像風一樣傳開，所有聽到的白人都感到驚愕，隨之憤怒。但他們很快發現事情不是如那幾個游擊隊員所說的那么簡單。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巨人占領軍指揮部發布了通告，詳細說明了奈沃德大屠殺與瓦利斯游擊隊之間的關系。

公告講述了對游擊隊的圍殲戰，其中包括瓦利斯等人殺害傷兵并潛逃的全過程。搜索部隊進駐了奈沃德城，因確認身份，于是展開全城搜捕，然后公開處決了十二個與被確認與游擊隊有密切來往的同謀者。

是的，你沒有看錯，帝國軍只殺了十二個人，而不是大規模屠城。

宣傳機器全開的好處立刻顯現出來，鋪天蓋地的傳單與占領期間建立的臨時管制委員會都在大肆聲討瓦利斯游擊隊。種種證據都表明大屠殺是瓦利斯指使，甚至還有幾十個之前被俘的游擊隊員現身說法，承認參與了奈沃德大屠殺，公開聲稱這是“瓦利斯早在半年前就制定的計劃。”

“你以為我在撒謊？我向圣主發誓這一切都是真的。”

“瓦利斯之所以要殺死那么多的市民，就是為了讓更多的人加入游擊隊。以前我是他的副官，瓦利斯認為必須制造大規模屠殺事件才能擴大游擊隊規模。死亡是引發仇恨的最好增效劑，因為所有人都認為同胞之間不會自相殘殺，只有巨人才會殺害白人。”

“他需要的只是奈沃德城的四萬具尸體。明白嗎，只要尸體，而不是活人。這道理不難理解，無論游擊隊再怎么煞費苦心在奈沃德拼命宣傳，他們最多只能在那里招募到幾百名隊員。整個城市所有人都加入游擊隊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這太滑稽了，而且四萬人對瓦利斯來說也超過了目前的承受底限。他需要補給，需要糧食，還有武器彈藥。如果沒有來自其它地方的支持，他的游擊隊根本無法維持。”

“四萬人的死會引發全方位的憤怒。到時候人人都會覺得這是巨人干的，瓦利斯也就順理成章變成了英雄。更多人會主動參加游擊隊，他能得到來自各個郡縣的大力支持。你以為我是在胡說八道嗎？其實你稍微動動腦子就會發現這一切都是真的。”

“巨人沒理由制造奈沃德大屠殺。從鎖龍關到神威要塞，從莫倫特郡到倫敦，他們前后俘虜了我們上百萬軍隊，北部占領區內的平民也多達兩億。可無論是北方戰爭還是現在，一直沒有大規模屠殺記錄。我承認巨人把我們當做奴隸，我們相當于他們的財產。你會主動把口袋里金鎊扔進下水道嗎？這種事情只有沒腦子的蠢貨才干得出來。”

壓倒性的宣傳力量，來自各方面的證據，使奈沃德屠殺事件瞬間翻轉，所有輿論民情都朝著不利于游擊隊的方面發展。

兩周后，在南部地區的一個小鎮，瓦利斯被當地鎮民抓住。

這里不屬于帝國勢力范圍，與伊文森郡相隔兩百多公里。

一個為首的鎮民用鐵鏈把瓦利斯鎖在木樁上，周身上下環繞了好幾圈，最后沖著他腮幫上狠狠揍了一拳，把瓦利斯打得眼冒金星，碎裂的牙齒混合著唾液與血從嘴角流出。

“這是替我姐姐打的。我十二歲的時候她就嫁到了奈沃德。你殺了她……你肯定不會知道她的名字。”說完，鎮民又給了他一拳，這次打的是肚子，瓦利斯努力蜷縮著身體，感覺腸子快要斷了。

周圍聚集了兩千多憤怒民眾，都是當地人。

“燒死他！”

“屠夫，撒克遜沒有你這樣的賤種。”

“把他的眼睛挖出來，這樣就算下地獄他也只能徘徊在河邊，永遠上不了卡隆的船。”

瓦利斯被嚇壞了，他掙扎著連聲哀求：“相信我，那不是我干的。這一切都是巨人的陰謀，是他們制造了奈沃德大屠殺……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再怎么解釋也沒有用。與帝國強大的宣傳機器比較起來，區區幾個淹沒在人海中的游擊隊員根本掀不起浪花。

何況這件事是年輕皇帝親自制定的計劃。

那是一個早在北方戰爭之前就完成的預案，以南方諸國為假想敵，針對當時還是龍族的巨人軍隊占領敵方領土，民眾反抗情緒激烈，由此產生游擊隊之類的抵抗組織。

“從心理和身體上徹底擊垮他們。在占領區同時實施懷柔政策與嚴酷法律。讓一部分白人變成我們的人。”這是天浩在預案文本上的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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