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八節 判斷

年輕的攝政王一直宣稱“龍族必須拋棄野蠻，走向文明”。

虎耀先對此雙手贊成。他不喜歡野蠻，他喜歡文明優雅的圣湖方式。這不是簡單意義上的享樂，而是對進化的認可與理解。當然，對“文明”這個詞的解讀方式有很多種，虎耀先也認為最重要，也是最基礎的部分，就是拋棄北方蠻族某些可怕的食物習慣。

大規模變更是不可能的，至少現在不行。畢竟生產力擺在這里。龍族肯定超越了虎族和獅族，他們已經形成規章制度甚至法律的事情，對虎族和獅族來說仍得維持一段時間。食物……還是這個繞不過去的話題，無論營養還是口感，肉類肯定比傳統的糧食好吃。

獅王拿出大量的馬鈴薯和玉米供應前線軍隊，其中看不到一點兒肉。

聯想到獅族后勤人員正在打掃的那片戰場……虎耀先只能暗自搖頭，鄙夷地自言自語，嘲笑師銳這個老家伙實在很雞賊。不過換位思考，這樣做也很正常。有好處肯定只能讓自己人享受，反正馬鈴薯和土豆也是食物，盡管做法偷偷摸摸實在是小家子氣，卻沒有違背三族合約。

虎耀先從未想現在這樣迫切期待著決戰來臨。

他忽然覺得戰爭可以改變很多事情，包括族群之間的實力對比。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遠處那些整齊列隊往南行進的龍族士兵，虎耀先腦海中冒出了“他們是我們的人”這個念頭。

所有北方蠻族聯合起來，不再有族群之分，真正合并為一個強大的國家。

這樣的奇跡，會實現嗎？

萊茵王國大軍主帳。

看著手里這張攤開的信紙，卡利斯公爵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徹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信紙很厚，非常結實，就算用力撕扯也只會導致紙面出現褶皺，必須反復用力搓揉才會出現破損。這是專門用于軍方和貴族傳遞重要消息的特制信箋，產量很少，價格昂貴。

這是從神威要塞發來的緊急密件。內容令人震驚————要塞遭到攻擊，東面出現了大大規模的巨人軍隊。

“請立刻回軍支援我們！”

信上的這句話字體很大，看得出來是書寫者刻意為之。沒有準確數據，也沒有對戰局的詳細評判與分析，很多字句口語化。這顯然是發信者口述完成，再由下面的人多份謄抄，分給多位信使集體傳送。

這是最穩妥的做法。只要有一位信使完成傳遞，也就達到了目的。

沖進萊茵王國宿營地的信使渾身上下血跡斑斑，他疲憊得幾乎隨時可能死去。幾乎控不住馬，甚至連抓住韁繩的力氣都沒有。如果不是士兵們眼明手快連忙將他從馬背上扶下來，可憐的信使肯定會再也支撐不住當場摔下。

由此可以看出情況已經嚴重到非常急迫的程度。

其他信使同樣內容的密信分別送往撒克遜、金雀花、維京、上主之國和教廷的宿營區。卡利斯很清楚，用不了多久，索姆森主教就會召集所有主將共同商議。

這不是重點，關鍵在于信中提到的一些問題。

從要塞東面出現的巨人？

神威要塞東部是一片荒野，寸草不生。繼續往東就是高山和大海，那里不要說是人，就連老鼠也很難看見。

卡利斯第一感覺是要塞指揮官在撒謊，故意夸大其詞。然而塔茲維爾與公爵是舊識，卡利斯很清楚他的為人。塔茲維爾很狡猾，也善于鉆營。這家伙功利心很重，為達目的往往不擇手段。但這不意味著他會冒著被所有王國聯軍主將怒斥責罰，甚至失去千載難逢滅殺北方巨人的機會，故意把普通的情況嚴重化，迫使王國聯軍被迫掉頭返回。

只要是腦子正常的人都這樣這樣做會導致何等嚴重的后果。一旦被發現這是個騙局，塔茲維爾就算死一萬次都不夠。他的整個家族所有男性成員將被處以極刑，女性則會蹂躪至死。

信中還提到一個重要情況————巨人有大炮。

這對卡利斯來說不算秘密。弗拉馬爾從前線只身逃回，他對卡利斯坦白了戰敗的詳細經過。這些事情隨著弗拉馬爾被秘密殺害已經被徹底掩蓋，但卡利斯認為自己掌握了先機，至少在情報方面掌握的比其他王國將領更多。

公爵深深皺起眉頭，陷入急速的思考。

維京王國的主力已被全殲。弗拉馬爾當時求戰心切，他帶著軍隊走得太快，也太遠。北方巨人獲勝后的推進速度比預想中更快，他們越過了盤陀江，以騎兵部隊追擊潰逃的維京士兵，連續攻占了多個維京補給點。就在昨天，萊茵王國派至西面的斥候報告：在山林西側發現了少量巨人活動的痕跡。據判斷，有可能是對方的斥候。

沒人知道弗拉馬爾已經死了。目前跟隨王國聯軍一起行動的維京部隊數量不多，只有六千余人。他們主要是作為運輸力量存在，維系著從鎖龍關倉庫到西面“維京主力”的后勤補給線。可即便是身為輜重部隊長的那位維京伯爵，也被卡利斯蒙在鼓里。他將大批物資交給萊茵主力，卻不知道無論面粉還是黃油，火藥還是子彈，所有物資都被卡利斯吞沒，根本不可能送到自己人手中。

金雀花王國的軍隊分為兩部分。艾爾肯侯爵率領主力，莫尼奧子爵帶領先鋒軍。他們的前進速度非常快，與王國聯軍之間已經拉開了一天左右的腳程。當然，這里所說的是艾爾肯侯爵。金雀花王國此次出兵七十余萬人，再加上五十萬左右的后勤運輸人員，總兵力高達一百二十萬。

七十萬作戰部隊非常龐大，據說莫尼奧子爵一再要求增加先鋒軍實力，他的要求得到了滿足，艾爾肯侯爵先后多次增派援軍。至昨天下午，卡利斯詢問過當時從北部前線返回的金雀花王國運輸隊長，從對方那里得到了準確回答：莫尼奧子爵的先鋒軍已經增至十五萬以上，卻一直沒能找到巨人的主力，也沒有從已經占領的巨人城鎮得到任何戰利品。

卡利斯是一名老將，他很清楚這意味著巨人做好了準備，堅壁清野，鐵了心要把抗爭進行到底。

盡管很多人都在嘲笑北方巨人野蠻又愚昧，類似的話卡利斯自己也沒有少說。可是這一次，他真正感到了威脅，甚至有些不寒而栗。

危險正在迫近。

太多的情報表明北方巨人根本不是想象中那么落后。他們應該在某些方面有著超過大陸南方的先進科技。

卡利斯這次帶來了六十萬萊茵主力，他的后勤保障人員多達五十萬，加起來同樣超過一百萬。

撒克遜王國的出兵規模與萊茵差不多，也是同樣的數字。

因為“六號”研制成功，教廷對這次戰役抱有極大的信心。索姆森主教帶領先頭部隊抵達并攻占鎖龍關之后，教廷又派來了第二批和第三批增援。前后所有軍隊累計相加，目前的教廷軍總數已經超過八十萬，以及六十多萬“工兵”負責后勤與輜重運輸。

軍隊規模最大的是上主之國，光是士兵數量就有一百萬。他們的后勤人員差不多也是這個數字。如果不是之前做足了準備，早早花了半年時間在神威要塞囤積大量物資，開戰后直接把各種補給運往鎖龍關儲備，光是上主之國與北方大陸之間遙遠的距離，往返一次至少需要三個月的運輸時間就足以讓他們輸掉這場戰爭。

因為生活習慣與信仰不同，上主之國對另外四國和教廷一直抱有強烈戒備心理。卡利斯對此完全理解，其實上主之國的國王也不愿意派出規模如此龐大的軍隊。可是其他王國聯軍虎視眈眈，表面上簽訂的合約只是一張紙，需要的時候大家肯定會遵守約定，一旦戰局變化，第一個反面相向的肯定是“自己人”。龐大的軍隊在那種時候就顯得無比重要，而且上主之國的統兵大將自開戰以來就穩扎穩打。他下令在攻破鎖龍關后以駐扎區域為基礎，就地堆土建城，甚至規劃了耕地。準備等到這個冬天結束，春天來臨，就以部分士兵和工兵為主，對這些地塊進行開墾，進而耕種，以緩解甚至解決后勤供應問題。

很多貴族將軍對這種做法嗤之以鼻。卡利斯卻認為這才是真正符合上主之國的利益。平心而論，一旦消滅了北方巨人，來自大陸北方的威脅徹底解除，接下來四大王國和教廷肯定會把攻擊矛頭對準上主之國。與其到時候忙于應付，不如現在就提前準備。

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撒克遜王國的態度。南北大陸的地形決定了撒克遜與萊茵對北方戰場有著決定性支援作用。尤其是撒克遜，他們擁有其它王國無法比及的強大艦隊。就算陸路供應不暢，也可以從海路進行支援。從這方面來看，維京、金雀花、上主之國和教廷都必須仰仗撒克遜和萊茵，才能保持穩定的供應線，把北方戰役進行下去。

可是現在的問題已經不是國家態度那么簡單。卡利斯有種感覺————這仗不能再打了，必須立刻返回，現在就調轉方向返回萊茵。

如果不是情況極其嚴重，塔茲維爾絕不會以這種口氣發出求救信。

之所以被稱之為“要塞”，除了地形方面，還有著兵力與裝備方面的綜合優勢。但不管怎么樣，那里畢竟是一座孤城。北方巨人看似弱小，卻沒人知道他們的真正實力。

一戰殲滅維京主力，就連弗拉馬爾這種經驗豐富的統兵大將也被迫化妝逃亡……這就足以說明問題。

卡利斯不再猶豫，他猛然從椅子上站起，高聲命令站在對面的副官：“備馬，我現在就去面見索姆森主教。”

副官好心提醒道：“大人，現在是晚餐時間，索姆森主教不喜歡別人在這個時候打擾。您看看是不是另選時間過去比較好？”

卡利斯用陰沉的目光注視對方：“這不是你需要考慮的問題。照我說的做，馬上！”

不等副官回答，他隨即補充：“還有，傳我的命令，全軍收拾行裝，各軍廚房現在就準備三天的行軍干糧。取消一切外出，隨時保持戒備狀態。”

一名高階教士帶著公爵走進主教大帳，首先映入卡利斯眼簾的，是手中拿著信紙，神情不展正在思考的索姆森主教。

只是抬起頭的一個眼神，就讓教士明白自己具體該做什么。他欠身行了個禮，轉身離開營帳，放下厚厚的簾布。

“坐吧！我一直在等你。”面色陰沉的索姆森主教抬手指了椅子。

公爵依言坐下，直截了當地問：“您也收到塔茲維爾的求救信了？”

魁梧的主教點點頭，他將手中的信紙對折，悶悶不樂地說：“看來情況很嚴重，我們得盡快做出決定。”

卡利斯聲音里夾雜著沉思的味道：“現在就撤吧！不要再猶豫了。”

索姆森主教顯然對這句話感到驚訝：“撤退？你的意思是全軍撤退？”

“是的！”卡利斯的態度很堅決：“我們先后派出了大批斥候，卻一直無法探明北方巨人的實際情況。他們放棄了很多地方，我們目前占領的全是空城，根本沒有……”

“空城很正常。”索姆森主教看了公爵一眼，淡淡地說:“你好像忘記了“六號”擁有特殊能力，它會吞噬所有的動物，包括巨人。”

“我們沒有在已經占領的那些城市里找到戰斗痕跡。”卡利斯坦言：“我沒有夸大其詞，我只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斥候一直沒有發現任何“六號”，我有理由相信它們已經被消滅了。”

“消滅？”主教仿佛聽到世界上最滑稽的笑話：“你指的是那些巨人？”

宿主 第四百八八節 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