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還沒開始就要結束

人不多，廢話也不多說，嚴巖站在白板前面拿著筆，說道：“這里沒有外人，我就不講形式，直接切入重點了哈。一來到公司，我就發現了最基本的問題，一個是賬目不清，沒有庫存賬，沒有一整套的賬目，基本上整個業務流程走完，甚至沒有憑據，還好，還登記了客戶的應收款，但是有一些也沒有憑據，沒有客戶的簽字認可。現在我們可能還沒有出現過這個問題，因為業務量小，接觸的客戶都還是一些比較熟的老客戶，他們一般不會出現賴賬的情況，但是一旦我們的業務量擴大，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遇到不結賬的客戶，手里沒有真憑實據，你是拿他沒有辦法的，不僅造成公司的資金損失，對人的士氣影響也是非常大的。你辛辛苦苦跑的業務，拿的訂單，沒有賺到錢，還反而賠本了，你會不會很郁悶？”

“我是親身經歷過的，我在幾年前是有應收款沒有收回來的。有人可能會說了，怎么會有這種人？我的客戶中間沒有這種人。你確定？當然，我們可以相信，除了職業騙子，我們的客戶是沒有人愿意做老賴的，可是很多人會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他不想做老賴，可是他經營不善，或者是家人突然生病花光了積蓄，或者是工作交接忽略等等等等，面對這種情況我們能做的是什么？去強行收賬，使用暴力行為？可能我們都不愿意，都不敢這樣去做。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使用法律，而法律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證據，什么是證據？嘴巴說的算不算？也算，可是人會說謊。我學財務的，不能像律師那樣專業，但起碼我知道，商業經營，起碼得有簽字畫押。這就是證據。”

“既然我們要搞公司，但是我發現我們沒有公私概念，什么是公？就是公司的收入支出才算公，但是我們過去把李總的奶粉支出，家里水電開支也記作公司支出。李總雖然說自己在公司初創階段不要工資，這是不現實，也不是實事求是的。李總真的沒有要工資嗎？李總是機器人不花錢嗎？不是！表面看來他是沒有做工資表，沒有發工資，但是在個人開銷方面，這筆數目也是不低的。這就是典型的公私不分！一個公司如果要有發展目標，要有長遠規劃，擺脫現在的局面，迎來更大的格局，一定要有公私的觀念，除非我們就打算一輩子經營我們的私人攤面。”

“所以，在這里我覺得既然大家有心，在今天走在一起，有必要推進正規的公司化管理制度。首先完善行政人事管理制度，給每個崗位按照公司情況制定出相對合理的考核，然后完善財務會計制度，公私分開，進一步才能有財務預算。才能科學合理的進行長遠發展。”

“大的方向目前就是這樣，具體我們會在執行的過程中進一步完善和修正。”

待嚴巖說完，李志峰也說話了：“嚴巖說得好啊！過去我們確實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這些我其實都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的。一來公司只有那個規模，就那兩個人，什么事情都要做，人手不足，二來我也不懂，不可能我一個人把什么事情都懂完了，是吧？嘿嘿。今天嚴巖給我們講的這些其實都不是什么新鮮玩意兒，其他公司稍微像樣的公司都是這么個管理方法，這也是我把各位兄弟找來的原因，有了人力資源，有了團隊，有了制度，我的公司才能走得更遠。賬務問題，是一個公司的基本問題，以后公司的收入開支一切問題都要走嚴巖這里過賬，可能大家會覺得不適應，麻煩，這不是問題，做什么事不麻煩？你在其他公司去上班同樣麻煩，在國企事業單位那更麻煩。我首先在這里承諾，我能把這些最基本的問題做到，希望我們每一個人都能做到。”

“我以前做機床生意的時候，比現在這個寵物行業的單子大多了，經常幾十萬，幾百萬的合同，我眼都不眨，那客戶多難搞，回扣給少了，人家廠長都不搭理你，晚上還要去夜場請客消費，我們老婆都知道這些，她也表示理解……你們不用擔心我家里老婆干涉公司的事，我都給她說了，女人不能摻和，公司是我們大家的嘛。”

大家心里一致想，李志峰又跑題了，思維早已飄到了二十六樓的窗外。

終于濤濤忍不住，插嘴道：“那嚴哥說的基本上說完了，大家也應該沒什么意見達到了共識，目前的財務規劃和制度也是最基本的，肯定會這么做。我來說一下我想說的。”

李志峰好像沒有聽見濤濤說的話，接著說道：“我做生意就是這樣，有作用，大家都要分點錢嘛，不舍得給錢你有什么朋友，沒有朋友誰跟你做生意？”

眾人面露難色，也不知道李總這突然的表現欲要持續到什么時候。

嚴巖心想可能這老伙計以前沒怎么開過這樣的會議，多開幾次就能適應了。

幾支煙的時間過去，李志峰終于憶苦思甜完畢。大家才開始討論工作上的細節。

濤濤的規劃看樣子是符合公司當下的實際情況和節奏的，李志峰更是雄心勃勃，全國市場已經不能滿足，不久的全球市場已經就在眼前。

那蜂擁而至的印度養狗人，阿拉伯養狗的人，美洲人，澳洲人，歐洲人，還有自己上門的流浪犬，都排著長隊買我公司的用品，甚至因為有人插隊而大打出手。

嚴巖望向樓下那一片樓，多年前自己剛畢業，一群人拿著宣傳單在這里來過，這里在二環外，那個時候還剛建了幾個新樓盤，周圍還是一片荒地。現在的一排排大樓早已經延伸到三環以外更遠。發展速度令人驚嘆。

回想這幾年時間，恍若隔世。突然有一點文藝青年的感傷，不過如果這公司發展得好，自己以后怕是沒有時間緬懷過去。

濤濤籌建網站，完善公司行政手續的速度按計劃進行著。到公司洽談合作的供應商越來越多。

嚴巖終于教會了倉庫管理員做好庫存明細賬并讓他不覺得麻煩后，配合濤濤兩人以最快的速度建設網站，準備上架產品。

李志峰過去不會開車，往返造成了很多時間浪費，再加上過去堅定的認為不打牌交不了朋友，做不了業務，其實還有很多潛在的客戶沒有開發出來。這次有了雞哥在身邊，又有雞哥開車，無形之中又起到監督作用，工作效率比以前高出了不少。

方大師看到公司新氣象也很高興，作為設備技術研發，又是股東這么重要的位置，難免沾沾自喜。

不過李志峰和大家對他不滿意。這方大師搞設備研發跟不上進度，客戶的訂單下了兩個月，他交不出產品。

大家問其原因，他不明所以，一會缺這個部件，一會缺那個部件。

大家著急，把部件采購回來，下班一起幫忙組裝，他卻說到了下班時間，要回家休息，思考公司的將來。

組裝幾天完畢發貨，有貨出故障退回來維修，方大師又說他是技術總監，不是維修工，得招人。

大家心里叫苦，又礙于情面不能啟齒，好在目前這些儀器不是什么精密尖端科技，幾人慢慢摸索，居然能夠自己維修。

李志峰作為總負責人，肯定是看不下去這種情況。要說嚴巖說話直來直去，這李志峰說話，不光直來直去，而顯得高高在上，抓不住重點，偶爾帶有臟字，讓人生厭。

方大師斯文，哪受得了這種土匪氣，卻還是顧及顏面，忍住不發，有了情緒，繼續消極怠工。

最后連公司來都不來，說是給錢去聽高端課程，開拓眼界，接受新知識，新理念，跟上時代的步伐。連新名片都印好了，名字下面寫著“互聯網++”。

反正，公司在賺錢，我方大師也是一個股東。

眼看各項資料準備完畢，供應商來了一波又一波。

李志峰自然是要參與接待，洽談各項細節條件。只是濤濤每次和供應在談的時候，李志峰都要以老板的身份打亂節奏，岔開話題，天南地北回憶過去，展望未來。

這讓濤濤在工作過程中感覺很出戲，看著供應商尷尬的表情，飄渺的思緒。在李志峰的攪和下，眾人好像被拉低了一個檔次。

幾番下來，嚴巖不知道什么時候也不參與供應的洽談，專心干著財務制度推進工作。濤濤沒有辦法，只能陪太子讀書。

看著李志峰端坐在座位上，揮動著短粗的手指，嘴里說著和工作毫無關系的話，全程都是李志峰對新身份的賣弄和吹噓，濤濤氣不打一處來。

在一個下午，濤濤私下和嚴巖抱怨，這個表哥的品行自己是知道一點的，小時候多動癥，被人笑話，造成后來事事和人攀比，嫉妒心重，心眼兒小，愛吹牛，易反悔，表面看上去直來直去，大大咧咧，實際上是有所圖。本來以為這么多年，經過了世事變遷，社會的洗禮，老婆的管教，會有新的認識，新的價值觀人生觀，沒想到還是看樣子。

濤濤說的這些，嚴巖心里都八九不離十認可的。卻也只能勸濤濤，既然大家都決定在一起共事，我們還是要包容各自的缺點，暫時放下心中的抱怨，目前我們最重要的是把公司運作起來，建立有效的制度，這樣誰的毛病都形不成阻礙公司發展的力量，我們也就成功了。

濤濤默不作聲。

供應商來了那么多，具體談成簽下合同的沒有幾個。

在一個看似風和日麗的一個下午，李志峰，嚴巖和滔滔三人在辦公室。

濤濤終于忍不住，問李志峰，網站已經建設好了，現在準備上架什么產品。

李志峰卻一改常態，說我們現在還沒有達到令客戶完全相信的程度。

濤濤說：“那現在什么事情都準備好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你卻變卦了，你怎么知道客戶不完全信任我們，又可不可能所有的客戶都信任一個公司？又現在怎么辦？”濤濤激動說完兩手一攤。

李志峰說：“現在我們還是按我原來的想法，把現有的設備，寵物醫院做好，互聯網方面的事，先不著急。”

“你原有的想法？你原有的想法是什么，你也從來沒有說過啊。合著我們幾個人陪你一個人玩兒呢？”濤濤說。

李志峰不承認：“怎么是玩？放心，做好了少不了你們的。你們以后都是公司的高管，雖然我不敢給你們承諾什么，但肯定不會虧待你們。”

濤濤感到意外，說：“什么不會虧待我們，當初你找我們來是說一起創業，怎么現在聽你這么一說，我怎么在為你一個人服務似的，我不是找不到工作，找工作我也不會到你這來。”

李志峰說：“當初也沒有說清楚這個問題。”

李志峰還沒說完，被濤濤難得的掐斷了：“怎么沒有說清楚，這計劃，開會的重點不都是這些。”

李志峰對懟得無語，問：“那你現在怎么想，你給我說說？”

濤濤說：“這里也沒外人，我也明白了，頭幾天你這推推搡搡的態度，我就覺得你又在繞。我就直說了吧，這個事，你不搞我就退出自己去搞。”

李志峰好像早已料到，說：“這樣吧，既然我們都走到這里了，也不能半途而廢，你要搞，我給你投錢，但是這錢我一時也拿不出那么多，陸續給你，你全全負責，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只有一點，財務問題上，要有嚴巖管理。”

嚴巖其實在李志峰這段時間的欲言又止，推推搡搡的態度中，雖然不知道具體是怎么改變主意的，再加上濤濤的抱怨，早就看出幾分。說：“話都說到這里，意思我也明白了。這樣也好，權當我再做一份工，讓濤濤一個人自由操作，說不定發展更好，我只起到輔助作用，做到數據準確，資金運轉正常就行了。”

濤濤不再說話。好像默認這樣的方案。

等李志峰走后，濤濤告訴嚴巖，李志峰這人和他從小算是一塊長大，老家人都知道他一點，嘴里沒句實話，和他一起要多個心眼。

這些事情，嚴巖又何嘗不知。

周末假后，濤濤卻收拾了電腦，遞交了辭職信。

嚴巖和雞哥都覺得奇怪，不是已經都商量好了怎么辦，濤濤都還是要走？

李志峰說：“濤濤又拉了兩個同學一起，來做這個項目，本來是要嚴巖來監管財務的，沒想到濤濤他要自己找財務，這我就不能同意了，這意思就相當于把我們撇開，我把你們找來，我要對你們負責，要是以后他做起來，沒你們什么事兒，所以我不能給他投這個錢。談不攏就算了。”

嚴巖和雞哥不知道中間有什么轉折，事情變化這么快。但是濤濤確實人已經走了，不管相不相信李志峰說的話，也只有這樣。

總不能因為濤濤離職，咱們兩個也就跟著離職了吧？

一，情理上過不去，當初興致勃勃，不能半途撂挑子，干不出這事。二，給自己給家人也不好交代，風風火火創業，還沒開始就要結束，豈不成了兒戲。

二人簡單商量，覺得還是可以繼續下去，干個兩年，公司發展如何，到時候自然明朗，李志峰就算幾個嘴巴，也沒有話說。開業十年 三十一、還沒開始就要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