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承影、莫邪、干將

大音希聲不可聞，但姬玄覺得自己像是狂風暴雨汪洋之中的一葉扁舟，隨時有傾覆的可能。

眼前盡是金燦燦一片，天空之上的巨掌離他還有十萬八千里之遙，他就感覺自己心神淪喪，肌體欲裂。

這樣的攻擊不要說他才筑基，哪怕他已經成仙，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接下。不等巨掌完全落下，只要幾個呼吸姬玄就要被磅礴偉力壓死，這時的姬玄終于明白先前的那人是如何死的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姬玄將要身死魂滅之際，兩道劍光出現在了他與巨掌之間。

吳江與莫葉的身影擋在了姬玄的面前，這時姬玄才感覺自己的思維可以活動了，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口的呼吸，滿臉的驚駭欲絕。

天空炙白的劍光猶如兩輪太陽炸裂開來，貫穿天地的劍柱瞬間轟在金色巨掌之上。

轟隆！

天地震動，星球之上，天幕之外，一圈剌目地白光沿著蒼穹彌散開來，那剌目的光暈照的天空一片煞白，這樣的劍道修為令人驚嘆，令人心悸。

但這樣的強度不夠，現在吳江和莫葉兩人面對的不是應龍，而是未知存在隔著無限遠的距離，甚至是隔界而來的攻擊。

炙白劍光鋪滿天地，金光微斂，下一刻金光以普照大千的姿態泯滅劍光，金色巨掌以不可阻擋的姿勢轟然落下。

莫葉突然轉身對著姬玄身邊的零兒颯然一笑：“徒兒，好久不見。”

“師尊……”。

零兒呼喊出聲，沒等她說什么，莫葉已經轉身直面巨掌。

如流水般的波光自吳江和莫葉身上閃過，虛空驀然浮現兩把劍器，青鋒白刃，剛沉金現的兩把古劍在流光溢彩中出現。

姬玄看著消失的兩人，再看面前的兩把古劍，心里升起夢幻般的不真實感。

原來吳江，莫葉自始至終不是人，原來他們只是兩把劍。

驀然，姬玄低頭看向掌中不知何時出現的傾城劍，呢喃自語：“那么你原先叫什么？”

吟……

傾城劍自鳴一聲，虛空中的兩柄劍器在虛空微微跳動，似在相互呼應。

一圈熾亮的光芒自兩柄劍器身上蕩漾而出，顫動的劍身猛然靜止，下個剎那，極靜化為極動，劍器自虛空消失不見。

虛空浮現兩道漆黑細痕自地面延伸自天際，天地被剖開，兩道漆黑細痕在虛空旋轉、跳躍，最終合并一處。

劍掌相交，天地寂靜，兩者接觸處，天空轟然破碎，裂開無數道密密麻麻如深淵巨口的不規則漆黑裂縫。

虛空中已經沒有了兩柄劍器的實體，只有一絲黝黑劍痕在巨掌上面躍動，所過之處，空間破碎，巨掌金色的光華也微微黯淡。

眨眼之間，劍掌相擊不知幾千幾萬次，兩者之間的每一次碰撞必是石破天驚的大毀滅，可詭異的是卻沒有一絲聲音傳出。

姬玄仿佛看著無聲電影看著天空中的戰斗，狂暴力量轟得天空支離破碎，一條條猙獰的裂縫在天空肆虐，蔓延。

如果說莫葉和吳江所化劍痕代表靈動飄逸之極速，天地萬物無物不可切割。

那么金色巨掌就代表著不動如山的巋然厚重，動則天地傾覆，任你千變萬化，我自一掌覆之。

身處地面的姬玄能感受天地間無處不在的鋒銳，觸體的肌寒，也能感受到天地間的巍巍大勢，以一種不可阻擋的姿態緩緩壓下。

“他們快不行了。”藏天骸突然說道，自始至終他都一副風輕云淡的模樣，哪怕剛剛姬玄面臨生死危機時同樣如此，似乎早已預料到莫葉夫婦的出手。

“他們”自然是指莫葉和吳江，姬玄望著蒼穹之上速度緩下來的劍痕，冷聲道：“你有辦法是嗎？”

零兒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請求道：“請前輩出手相助。”

藏天骸這時幽幽道：“現在叫我前輩也晚了，我出手的結果不會比你師尊好多少。”

姬玄和零兒相視一眼暗暗焦急，天空中巨掌下落的速度已經接近大氣層了，掌心已經燃起一圈光焰，莫葉兩人所化的漆黑劍痕躍動的范圍越來越小，速度更是肉眼可見的慢了下來。

“這鬼東西落下來我也會死，你難道準備看著我死嗎？它原先的目標可是我。”姬玄快速的說道。

“等它落下來我已經帶你跑路了，所以你不用擔心。”藏天骸平靜回道，似乎真沒有出手的心思。

“但是落下來我們的世界還會存在嗎？”

“不怕，手掌的主人不會覆滅此界的，也就之前的長蟲腦袋被抽了才會想這么做，你不是見到長蟲的下場了嗎，得意了幾時？”

“天上那鬼東西還分敵我嗎？只要有殺我之心難道牽連不到這個世界？”

姬玄看著天空染紅一片金色真急了，這時的他已經感覺到腳下大地在下陷，建筑在緩緩傾塌。

“高手出招虛實由心，說殺一人根本不會牽連到那人身邊一棵草，現在的異常不過是雙方戰斗的余波形成的。”

“你真不出手？”

“真到不能再真，早說了現在的我不會比丫頭的師尊強多少，上去同樣是等死而已。”

“那你怎么確保我的安全？”

“你既然知道我修“空”，當該明白藏人這方面我說第一，沒人敢說第二。”

“還真沒有辱沒你的姓啊。”

“……隨你怎么說。”

望著身邊藏天骸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摸樣，姬玄恨得牙癢癢卻無可奈何。

此時，天空中莫葉兩人所化劍痕已經近乎靜止不動了，好像之前禁錮姬玄一樣禁錮住了劍痕。

不多時，漆黑劍痕分化出兩柄劍器在空中顫動不止，似乎努力在掙脫束縛。

姬玄輕輕握住身邊零兒已經冰涼的小手，輕聲安慰道：“別怕，沒事的。”

零兒扭頭對著姬玄嫣然一笑，“不怕哩，既然注定死亡，那就接受吧，我就是這樣過來的，大不了以后努力點把今天的仇給報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報仇可以一輩子哩。”

凝望著零兒眸中的苦楚，姬玄心里悲戚戚。零兒對死亡看似灑脫，其實心里比誰在意。

“是個美人，也是個妙人，也不算辱沒了我的太陰月華章。”

天地明滅，姬玄眼前白色和黑色交錯的霎那，一個娉婷婉約的絕美清麗女子突然出現在姬玄三人的面前。

女子身著月白長裙，及腰長發輕輕舞動，顯得清雅絕俗，姿容秀麗無比，眉間隱有絲絲清冷。

見到這人姬玄和零兒還沒有什么，藏天骸卻恍如見了鬼一樣，用結結巴巴的語氣問道：“你……你怎么還活著？”

“你很希望我死嗎？”女子鳳眼圓睜冷哼一聲。

藏天骸一直以來的鎮定早不知丟哪去了，竟然用一種純情小男生面對暗戀女生時的模樣扭扭捏捏解釋道：“當然不是，只是沒想到……。”

“別廢話，敘舊以后再說，先救人。”清麗女子毫不客氣的打斷了藏天骸的話，纖纖玉指直指高空。

姬玄發現女子的手指微微透明，似乎也不是真人。

藏天骸同樣發現了這一點，剛剛只不過被來人擾亂了心緒，當他鎮定下來，只聽他沉聲說道：“原來你也選擇了那樣的路。”

“我們選擇的路還少嗎？區別你走通了，我們沒有走通而已。”清麗女子微微嘆息道，然后話鋒一轉又道：“你救不救？”

藏天骸張了張嘴到底沒能說出拒絕的話，只是表情為難道：“現在的我真不是那人的對手。”

“我還未完全復蘇，你確定希望我強行蘇醒折損真靈嗎？”清麗女子意有所指道，一雙妙目緊盯著藏天骸。

“罷罷罷……”，藏天骸連聲嘆息，雙眸遙望蒼穹，片刻后又道：“小子，地界再見吧。”

藏天骸最后一句話卻是對姬玄說的，不等姬玄有所反應，他的身體竟然如瓷器般裂開縫隙，晶瑩剔透的熒光飛舞，有一朵又一朵照破大千的瑩白花朵自裂隙中飛出在空中綻放，璀璨而熾烈。

吟！

清脆悅耳的劍鳴之音直入靈魂，如春風細雨拂過世間萬物。

剎那之間，藏天骸的身體已經歸于虛無，空中只留下他隨身佩戴的劍器。

那柄暗紅劍柄，瑩白劍身的長劍閃過一抹晶瑩如玉的清亮劍光，一朵朵飛花沒入其中，劍器在虛空一閃而過消失不見。

彈指間，蒼天昏暗，天穹裂開一道道黑暗縫隙，吳江和莫葉奈何不得的金色巨掌霎時四分五裂，這手掌竟如真人般流出金色的血液，如天河般在星空飄散不定。

一道瑩白劍光割開了天地，所有人看到了一個無量光明的佛國凈土，有一尊巨大佛陀金身端坐七寶蓮臺之上，眾菩薩、圣僧、羅漢、揭諦、比丘拱衛。

那里霞彩萬道，金龍穩臥，玉虎安然。八節奇花，四時仙果。千果千花爭秀，瑞靄紛紜。

這是一處絕不該出現在人間的極樂凈土。

這方凈土浮光掠影般轉瞬即逝，只給世人留下一眼夢幻般的美好。

此時，這方凈土內佛陀慈悲的雙眸低垂，注視著左手抵住的瑩白長劍喝問道：“劍主汝為何意？”

長劍輕顫，響起藏天骸特色的聲線。

“這幾個人我罩了，你說我什么意思？”

“阿彌陀佛，明白了。”

話落，佛陀手掌虛握，瑩白長劍瞬間轟然破碎成光雨化作虛無。

京都，天空中的一切異相歸于虛無，好像什么沒發生，似乎之前發生的一切恍如夢幻。

“他死了？”姬玄楞楞問道。

“一具分身而已，對他那樣的存在無傷大雅。”清麗女子平靜的回著姬玄的話，頓了下又道：“此界事了，我們也該走了。”

“你們到底是誰？”姬玄回過神來沉聲問道。

“你不是已經有了答案嗎？”清麗女子微微一笑，美目一轉看向零兒又嘆息道：“我叫夕瑤，后來還有一個名字，承影，承接過去之影。”

“……………”，姬玄瞬間失態，“所以莫葉是莫邪，吳江是……干將。”

聽到這里零兒長大了小嘴，雙眼瞪圓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

“哎呀，被你猜到了哩。”

莫葉與吳江攜手在自虛空飛臨而下，望著莫葉有些狡黠的雙眼，一時間姬玄竟無話可說。

今天的一切給他的沖擊實在太大，大到讓他的人生觀都已經有些顛覆了。

“師尊，你還好吧？”零兒脆生生問道，看到莫邪略有些透明的身體露出關切的神色。

“沒事，如果不是有冤大頭在這次還真危險了，哈哈。”莫邪瞇著雙眼笑了起來，“還是小影厲害，哪怕過去了那么長時間某人還對你心心不忘哩。”

“閉嘴。”承影冷喝一聲，俏臉寒霜，“此界事了趕緊走，有很多人看我們不滿了。”

“明白，明白。”莫邪連連應道，然后看看姬玄，又看看零兒，露出滿意的表情又道：“不錯，果然很般配。”

零兒小臉瞬間染上一抹嫣紅，嬌嗔道：“師尊……。”

“男歡女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乖徒兒，師尊走后你要好好的，知道嗎？”

“師尊，一定要走嗎？”零兒一臉不舍的問道。

莫邪輕輕點頭，同樣不舍道：“不得不走啊，我們已經成了破壞規則的存在，再不走就會有人下界趕我們走了。”

說完這話，莫邪看向姬玄又說道：“現在該你了，你有什么要問的嗎？”

姬玄剛張嘴就被莫邪打斷，只聽她微笑道：“一個個回答太麻煩了，我把能說的全告訴你吧。”

“第一，如你所想，我們甚至不算人，在你們的神話中我們只是兵器，這點對也不對，以后你會明白。”

“第二，之前死去的骷髏架子是和我們一起的，事實上他本就是死人，不過被我們挖出來發揮一下余熱，他叫姬宮涅，他給你的是這方世界最后一分人道龍氣，具體的作用你以后便知。”

“第三，我們之所以照顧你同樣是受人所托，現在你還有什么疑問嗎？”

姬玄沉默了盞茶的時間才遲疑道：“能告訴我應龍的事和巨掌的事嗎？”

“應龍是一個局，很久以前的局，不過是在今天完成而已。大禹栽樹，我們乘涼而已，現在只能告訴你這么多。至于巨掌你不知道為好，那不是你現在能了解的層次，甚至不是我們能了解的層次。”

莫邪平靜回道，見姬玄不在詢問，她對零兒嫣然一笑：“那么地界再見了，小徒弟。”

“師尊……。”零兒輕喚出聲，到底沒有留下莫邪的理由。

姬玄和零兒最后看著面前三人騰空而起，承影虛空并指一劃，虛空裂開一個大口子。

那是地界嗎？

大地蒼茫，山岳挺拔天地雄偉壯麗，古樹虬扎生機勃發，所有的一切在薄霧繚繞中與白紗般的柔柔清光中靜謐。

遠處隱隱有古色古香的城池坐臥，如一顆明珠鑲嵌在一幅山水畫中。

可惜這樣的景象一閃而逝，如之前的佛國凈土一般只在人們心中留下美好的印痕。

“為什么不帶我們一起走呢？”零兒輕聲呢喃。

“他們希望我們留下等世界歸源時努力提升自己，畢竟我們的修為對他們而言太低太低了，可能地界也沒有我們看到的那樣美好，畢竟那里是一個實力為尊的地方啊。”

姬玄緩緩述說著，雙眼悲哀的看著劫后余生的京都。

千瘡百孔，殘垣斷壁，到處是哭喊聲。

世界本身是美好的，但生活在其中的生靈永遠不是美好的。

“我們回家吧。”

姬玄突然說道，說完又轉身看向自干將莫邪出現后離得遠遠的鬼無垢又道：“這個給你，算是我們相識一場的禮物吧。”

南真的肉身被姬玄自袖里甩出落在了鬼無垢面前，現在到了分道揚鑣的時候，這具肉身留著也是浪費，最終他還是送給了鬼無垢。

“謝謝。”

鬼無垢張了張嘴，別扭的吐出了兩個字。

零兒心念一動，一道清幽光華自鬼無垢身上浮現瞬息回歸了她的身體。

同時，零兒還了鬼無垢自由。

姬玄拉起零兒的纖手對著鬼無垢點了一下頭，算是最后的道別，隨后兩人雙雙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際。紫微帝主 第四十六章:承影、莫邪、干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