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 離別

至上仙人看著自己突然間成為“女性”的兒子，一時間不由氣得跳腳，如果讓凈修林的仙人們看到了，那么不論是他還是天上的先祖們都會因此而蒙羞。

你丟的不僅僅是自己的臉，甚至讓我這個父親和家族都見不得人。

至上仙人情緒激動之極，詛咒就伴隨著自己的情緒波動說了出來，夜晚的天空一陣霹靂閃過，至上仙人愣了愣這才醒悟過來，自己隨口說出的詛咒已經應驗了。

文字和語言是有魔力的，日國認為自己的五十音有著魔力，因此說出話的話就會成為言靈，道教和陰陽道中同樣有符咒之術，而在信度，吠陀中的聲音（文字）是永恒的，因此賜福和詛咒的恩惠是能夠獲得實現的。

尤其是仙人們因為修煉苦行、修習瑜伽、恪守戒律，甚至因為掌握經典學識淵博，廣積功德，付出了無與倫比的艱辛和努力這才積蓄了非凡的精神能量，這種能量甚至能夠影響天上的諸神。

至上仙人作為仙人的佼佼者，哪怕是無意之間說的話，其詛咒和祝福都可能因此而實現。至上仙人懊惱不已，心中痛苦萬分，自己現在不僅僅詛咒了自己的兒子，同時也詛咒了自己的女兒。

真夜感覺到自己的異樣不顧父親對于自己的禁令來到至上仙人的房間，看著自己的“妹妹”七夜以及自己的父親至上仙人，場面頓時陷入了完全的沉默當中。

“父親，您做了什么？”真夜身體顫抖，七夜之前在交換身體前的心中忐忑不安告訴她的憂慮終于實現了，語言的威力是無窮的，一旦出口就不能收回，就如同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

“仙人的詛咒必須正當。”真夜大聲說道，指責自己的父親，詛咒來源于當事人的情緒，因為詛咒并不是賜福，賜福消耗的只是自己的功德，而詛咒結下的卻是自己的因果。

詛咒的帶來的折磨、災厄、與心愛人分離失去財富、殺害和囚禁都會給當事人的命運帶來極大的改變，而且絕大多數都是不幸的命運，往往也會帶有絕望的性質，因為對于發出詛咒的人來說這就是極大的因果，甚至會影響來世的轉世，若非出于正當的理由，仙人們往往是不會對任何人詛咒的。

仙人們不是神靈，壽命雖長但總是有限的，不像天神可以用無窮無盡的時間消磨詛咒帶來的影響，因此結算很快，也很容易落到自己的身上。

“父親，求你了，我不要當女人，更不要永遠當女人，請你想想辦法，讓我變回來吧。”七夜向著自己的父親磕頭，然后抱著自己的“姐姐”，此時應該說自己兄長的真夜哀求道，“你不是說你要給我一個賜福嗎？求你讓我變回原來的模樣吧。”

七夜不想當女人，絕對不想，這種事情根本就不是開玩笑的。

至上仙人臉色難看，收回自己的詛咒是不可能的，詛咒說出去就已經注定要實現，或許有辦法推遲，可是卻絕對沒有辦法收回。天神或許能夠收回自己的詛咒或者賜福，可是至上仙人并沒有這個能力，哪怕他是仙人中的佼佼者。

“我想想。”

至上仙人面對自己孩子的哀求，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他摸著自己的白發努力想著有什么能夠辦法，詛咒固然沒有辦法收回，可是并不代表不能對詛咒作出補充。

給自己立下的詛咒一個應驗的時間或者解除條件都是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抹消詛咒的影響。

有的詛咒如果是因為有前提條件的，那么對于仙人而言是可以收回的。例如某位仙人發現自己的父親被國王殺害，因此仙人可以詛咒國王，“你殺害了我的父親，所以你的父親也會死”。

詛咒必然會應驗的，可是如果仙人發現這是一件意外，一樁烏龍，仙人的父親并沒有死還活著，只是認錯人了，那么前提條件既然不對的話，那么詛咒就是可以收回的。

束發公主能夠在最后變回女性的模樣，那是因為財神俱比羅給自己詛咒打的補丁是只有其中一方死亡，彼此的性別就能夠變回來。

至上仙人頭疼，如果以這個條件作為補充的話，那么不論是真夜和七夜都不會接受，他更不能看著自己的兒女有一方死掉。

“孩子，如果讓你每隔一個月變回男人，你能夠接受嗎？”至上仙人遵循自己孩子的意見，此時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該稱呼七夜為兒子還是女兒了，只能以孩子這樣模糊性別的方式稱呼。

傳說中摩奴之子蘇丘那國王誤入某片森林之中打獵，結果他剛帶領自己的下屬們進入森林，就紛紛變成了女性，甚至騎著的公馬都變成了母馬。

原來很久以前，大神濕婆和他的妻子烏瑪天女在林中嬉戲，結果一群仙人誤入森林看到了女神沒穿幾件衣服的身體，于是濕婆大怒，他并沒有因此殺害誤入森林中的仙人，而是詛咒進入森林里的男人都變成女人，仙人們也不例外。

蘇丘那的父親是生主摩奴，摩奴是太陽神蘇利耶的兒子，死神閻摩的弟弟，同時人類的始祖，而蘇丘那正是統治世界的國王，因為變為女性之后沒臉回到自己的王國，只能拋棄自己的王國流浪，然而此時的“她”遇到了月神蘇摩之子布達，在命運的安排下兩人兩情相悅，并因此結合，還生下了孩子。

在因果與業的命運推動下，為了讓太陽神和月神的后裔繼承王位，仙人們請求濕婆收回詛咒，然而濕婆表示詛咒不能收回，可是卻能令蘇丘那每隔一個月就變成男人，再變成一個月變成女人。

因此蘇丘那變成男性時就在王宮當國王，變成女王時就離開王宮隱居起來。

自古以來所有的剎帝利王朝世系，大地上的國王們不是太陽王朝的子孫就是月亮王朝的后裔，這是一個廣為流傳的故事，至上仙人覺得既然有現成的模板，不妨可以試試。

七夜臉色慘白，拼命地搖了搖頭，這還不如讓他或者她一輩子當女生。

根據每個人的因果與業，只要成為女性，就免不了攤上女性的職責，甚至不由自己的意愿，在因果與業的推動下，就會身不由己地愛上男子，甚至為男子生下孩子，而當自己變回男性時，又忍不住喜歡女生，為至上的家族傳承后代。

這是不行的，絕對不行的。

只要變回了女人，如果不能變回來的話，就免不了逃脫這種命運，甚至是身不由己的，只要接受這個事實，他就不得不接受這個社會對于他的束縛。

就如同自己的姐姐真夜才智過人，是絕對聰明的婆羅門俊杰，仙人中的仙人，以后不是成為多聞仙人，就是成為至上仙人，可是她既然生為女性，哪怕是女神轉世，也免不了嫁給男人，為男人生兒育女。

七夜要是認命了，自己也免了在成為女性的時候為男人生兒子，就如同束發公主成為男性之后，也免不了要和其他王國的公主結婚。

真夜握緊了自己的拳頭，此時心中也是郁悶難受，看向自己的父親說道，“如父親沒有辦法的話，那么我就去求取神靈的賜福，如果神靈不肯答應的話，那么我自己就親自成為神靈，七夜，跟我走，跟我一起去世界游歷，去苦行，去尋找神靈，我會對你負責的。”

真夜堅定地說道，她已經看穿了自己父親至上仙人的虛弱。

“真夜，我.......”至上仙人思緒萬千，不知道該面對自己的孩子說些什么，真夜用近乎欺騙的方式從自己這里獲得出師，而他詛咒了自己的另一個人兒子。

真夜是他精神上的兒子，而七夜是他上的兒子，他希望一個能夠繼承自己的精神，另一個繼承自己的事業，可是沒想到現在竟落得了這樣一個局面。

“真夜，現在你的身份是男子，如果你想要帶走你的弟弟，不，你的妹妹，那么你必須代替你的妹妹為我獻上一份謝師禮。”

至上仙人看出來自己的兩個孩子要離開自己的決心，不論是對于婆羅門還是剎帝利來說，子孫就是最大的正法，正如同天上的諸神，其日常飲食也是來源于人間婆羅門和剎帝利舉行的各種祭祀，如果人間的信仰和祭祀斷絕，天神的力量也會因此衰落，而同樣居住在天國的先祖們失去來后裔，就如同天神失去來祭祀。

“什么謝師禮。”真夜問道，她現在既憤怒自己父親對于七夜和自己的詛咒，同時也對于自己的妹妹七夜現在充滿來自責。

“一個孩子，我想要一個孩子，后裔對于婆羅門來說是最大的正法，你們兩個離開可以，可是必須給我一個孫子，我們一族的血脈和祭祀絕對不能斷絕。”

至上仙人提出自己的要求，看向梨花帶雨的七夜說道，“如果你不能給我這個謝師禮，那么我就不能讓你將七夜帶走。”

“我會讓七夜變回男子，并讓他找一個可以容貌無可指摘的女郎，讓他延續家族的后代，這一點請父親不用擔心，對此我可以立下誓言。”真夜向著父親說道。

“我要的不是她生下兒子，我已經不指望她來，有這樣一句諺語，女兒始終是長在別人家的小麥，真夜，你現在已經不是我的女兒了，你現在是男子，你是我的兒子，因此我希望你能為我的家族生下后代，這是你的責任，你絕對不能拋棄的責任，因為我們的家族，是婆利古仙人的后裔，我不能讓我的家族，在我活著的時候斷絕。”

“我答應你，父親，跟我走吧，七夜。”

真夜向著自己父親鞠躬，理了理自己弟弟，或者說妹妹此時凌亂不堪的衣服，收拾好行囊，掏出飛毯兩人就向著自己的父親至上仙人告別。

“真夜，你為什么想要離開？”至上仙人問道。

“我想得到解脫。”真夜答道。

“解脫是虛幻的。”至上仙人說。

“世間也是虛幻的。”真夜答道。

“如果我不同意你離開，你怎么做？”

“我會一直站在父親的房門前，然后得到你的允許離開。”

“你就這么一直站著等到天亮，等到中午，等到晚上嗎？”

“我會這么站著，等著。”

“你會累的，真夜。”

“我是會累。”

“你會睡著的，真夜。”

“我不會睡著。”

“你會死的。”

“我會死。”

“你寧愿死掉，也不聽父親的話嗎？”

“我一直聽父親的話。”

“那么，你愿意放棄自己的打算嗎？”

“你說呢？父親，這些年來我從不違抗父親，只是你曾經不是對于我說，婆羅門真正的正法是應該在菩提樹下悟道，身體脫離太陽軌道嗎？您的教誨我一直不曾忘記。”

至上仙人沉默，他看著自己的孩子，這英氣蓬勃的婆羅門少年，突然間感到了陌生，他甚至已經認不出對方了，不知道是因為交換了性別，還是自己的孩子長大了，因此變得陌生了。

“那么你是要成為棄世者嗎？”至上仙人問道，他的目光凝視著真夜，想要看他最后一眼。

棄世者，出家人，放棄世間擁有的一切，摒棄世俗的生活，人生三要中的正法、利益和愛欲，對于棄世者都已經無所謂了，與他們需求的是自身的解脫，追求的是永恒的幸福。

仙人們盡管在凈修林居住，盡管同樣遠離了世俗生活，可是和塵世之間還有著若隱若無的聯系，而棄世則是托缽乞食，尋求內心的寧靜。

“當一個沙門其實也不錯。”真夜說道，這番話對于婆羅門而言已經算是大逆不道了。

“那么作為臨別的禮物，我宣布你已經正式出師了，你的小名拿去用吧，迦爾基或者悉達多。”至上仙人對著真夜平靜地說道，然后看向七夜笑到，“祝你好運，愿你長生，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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