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亢龍有悔

只見虛空變化，猶如墜入天外太虛，全然失重，無上無下，沒有任何方向之感，漂浮在虛空，寂靜至極。

忽然，風雷乍現，水火交織，無數流星隕石，乾坤顛倒，陰陽亂序，整個虛空化為一片混沌，無比狂亂的力量向張閑襲來，攜帶天地萬象之威，攪碎萬物歸于渾濁。

圣劍宗的六層劍宮，劍道第一層，卻不是劍陣，而是這天地萬象之威。

道法自然，種種玄通法術，皆是推演自然規律，猶如這陣法的萬象變化，然而大道有三千，自然有萬象，一切種種的變化，歸根到底皆是由能量推動。

自然之萬物，遵循著自身的能量法則，唯有生靈活物，方能自我控制自身，而自我控制自身的源頭，這就是自我之意念，這是天地間唯一可以自由運動的能量。

劍道之所以是劍道，不同于其它的玄通道法，因為其它的玄通道法，皆是以自我念力，推演自然萬象。

但劍道是把自我念力，磨練鋒利，化為一柄劍，直接斬斷自然萬象。

明悟了這一層道理，才能算是真正踏入了劍道，這也是第一層劍陣的真意，若是以其它玄通強行破陣，大陣便會遇強則強。

以張閑的境界，這一層道理實在太簡單了，并且他的第二世，就是劍修入道。

只見他隨意的一步踏出，體內力量運行，自身氣機凌厲，以身化劍，自身就是劍道，一步之間，玄妙無窮，眼前襲來的自然萬象全數一分為二，整個虛空畫面被切割成了兩半，簡簡單單的一步跨過，便走出了大陣，踏出了正殿的后面大門。

大門旁邊，兩位負責接引的內門執事，也是天人四重境，手持玉簡，玉簡上靈光顯現，顯示著剛才入陣之人的名字。

“這個盤是何方人士？天人三重，就敢如此狂妄，進入死門，還揚言要上最高……”

執事的話未說完，就感應到大陣的波動，只見一人走了出來，玉簡上的名字大放靈光，已然通過了劍陣的考驗。

“這……”

兩個執事不由得錯愕，這前后才一個呼吸的功夫，這未免也太快了吧，似乎就直接從前門走了進來，難道是大陣出錯了？

“閣下是盤？”

一個執事質問道，仔細的打量著張閑，看似很年輕的模樣，但氣機很隱晦，心里猜測著，或許此人不是天人三重，而是某位劍道前輩。

張閑淡然一笑，他心通的境界，清晰的感應到執事的心緒波動，一眼就能看出心里在想什么，他確實也算是前輩級別的人物了。

確切的說，他已是傳說中的存在，他的第二世，曾被譽為劍道神話。

“吾是盤，兩位有禮了，”

張閑淡淡一語，抬頭望了一眼山上，目力直視萬丈高的山腰宮殿，乃是圣劍宗的第二層劍宮。

他一步踏出，凌空虛度，徑直向上，直接往第二層劍宮的正殿去了。

看著張閑的背影，兩位接引執事不由得面面相視，這人不多言不多言，看似只有天人三重的境界，卻氣度不凡，絕非一般存在，趕緊傳信通知了第二層劍宮的值日執事。

與此同時，圣劍宗的最高劍宮之上，劍山之頂的玉劍之前，寂靜冷清的宮殿深處，風華絕代的少女，傲然的重瞳眼眸，平靜的看著山下。

“盤！這就是那位傳說中的仙教仙王，曾經的劍道神話，昆侖玉京之盤王，諸天眾神之王，昆侖十二主神之司戰之神，昆侖主教之教主，昆侖神族之大祭司，原始教之新教創主，中泱界之中央圣王，遠古饕餮神王之傳人，唯一達至天人極限的真神……”

少女自言自語的低念著，她聽師尊講述過盤的事跡，這位不該存在的存在，擁有諸多的至高稱號，但既然不該存在，那就不應該存在。

“同為昆侖族裔，讓吾看看你，到底有何能為，當得起如此之多的至高名號。”

少女的眼眸里，閃過一絲戰意，對著山下說道：

“閣下既然來了，便請上劍宮之頂。”

淡淡一語，抬手一揮，直接打開了劍陣，只見天空大放靈光，照亮整座劍山，無窮劍氣變化，劍與劍相連，結成一條天梯從天而降。

此刻，圣劍宗的所有人，全都抬頭看向了天空，無一不驚訝錯愕，這劍道天梯，乃是圣劍宗最高規格的禮待，非圣人來訪不得開啟。

傳聞上一次開啟劍道天梯，還是一千年前的佛劍子來訪，佛劍子乃是西天帝如來的轉世，這可是大羅帝君級別的存在。

“莫非又有大羅帝君來訪？”

眾人心里猜測著，紛紛向天上的劍道天梯行禮，以示敬畏。

大羅帝君都是超脫了易理九六的存在，高高在上，萬壽無疆，長生不老，千年難得一現身。

不過大羅帝君也經常化身變化，歷練凡俗，修行三千大道，萬法無相，神龍見首不見尾。

山下，張閑正要抵達第二層，天上的劍氣就傾泄而下，劍道天梯直達面前。

“果然啊，我這身份影藏不住。”

張閑有些苦笑，只要他在重要之地現身，他的身份就影藏不住。

不過這也很正常，他在神州天已經現身，這場布局已經幾千了，十教高層早已察覺，還安排了人在神州天駐扎，已然知曉他重臨人間。

只是他自己心生厭倦，不愿回歸從前罷了。

他踏上劍道天梯，身形也隨之變化，身高一丈，造化玄甲運行，體內物質衍生，順著肌肉筋骨凝結成玄黑玉甲，背生六翼，猶如一尊遠古天神。

他已經感應到了，開啟劍道天梯的人，正是他先前有感的那女子，而這女子帶著一股戰意，是要跟他過招了。

只見他踏著劍道天梯，縱身展翅，飛向了山頂的最高劍宮。

劍山有六層，每層有萬丈高，山頂的最高劍宮正好是六萬丈，已經深入云霄之中，張閑一飛沖天，穿過云霄，映入眼簾的是茫茫云海。

云海之上，猶如天上仙宮，三十六座萬丈大山懸浮在空中，組成一個大陣，古老的宮殿樓閣，中心的巨大玉簡聳立，一條條劍道信念的愿力會聚，靈光閃爍，莊嚴神圣。

這神圣之地，乃是上六境的劍道高手的修行之地，卻也是一片寂靜冷清，除了一些閉死關的人，坐等圓寂，以及正殿的那位女子，再無其他。

天人六重，與易理六爻相應。

初九是入門，九二是虛心學習，九三是學有所成。

九四是或躍在淵，要么停步不前，要么跨過這條分水嶺。

九五是飛龍在天，這一層境界的人，通常都是最為高調狂妄，意氣風發，自命不凡，不知天有高，志向無比高遠。

九六是亢龍有悔，飛得太高，高處不勝寒。

一元之數的穴竅實在太多，即便是一月修一竅，一年也只能修十二竅，十年一百二十竅，百年一千二百竅，苦修千年也僅僅一萬二千竅。

即便是活過兩千年的老壽星，也頂多修成兩萬多竅，達至上六第二境，若是天賦卓越，速度提升一倍，一月修兩竅，也僅僅達至上六第四境，這已經是極限了，也就僅此而已。

所以達至天人六重，看到了終點和頂峰，知道了天有多高，不是一通百通的命定之人，沒有神族的神籍基礎，也沒有帝君欽賜的長生不老，自然而然就認命了。

在漫長的歲月里，眾生文明更替，驚才絕艷之輩多不勝數，最終都歸于平靜。

猶如這最高劍宮，寂靜冷清，活人在此閉死關，坐等天命圓寂時，幾乎就是一座生基，這也是天人六重境的心境，亢龍有悔，高處不勝寒。

當然，生基之后，便是正在的墓地，也就是劍冢。

張閑感受著這里的冷清，心里也是感慨萬千。

眾生都向往長生不老，崇拜萬壽無疆的大羅帝君，但眾生哪里知道，大羅帝君們，無一不是承受著無盡的孤獨。

十方古教的最高圣地，包括昆侖的最高圣地，其實都是墓地。

十教教主，以及昆侖神族的大祭司，其實都是守墓人。

正是因為孤獨，正是因為厭倦了守著冰冷的墓地，所以神族創造了眾生，造化出這個多姿多彩的世界，一步一步的打破了古老的訓誡，引來紛爭因果，導致玉神文明的結束，長生之罪，造物之禍，梵天也由此應運而生。

張閑通曉昆侖神族的歷史，知曉這一切緣由，而知道得太多，心里就越厭倦。

“哎……”

他嘆了嘆氣，飛上天梯的最高一階，虛空變化，天梯直接引著他走入了劍宮的正殿，只見一少女席地靜坐。

這少女個看似十五六歲的模樣，卻有著風華絕代的完美傲然，身著一襲素衣，面帶青紗，遮擋了容顏，一雙深邃的重瞳眼眸，顯示著昆侖血脈的身份。

“啊！你是……”

張閑目光一凝，與少女的重瞳對視，卻是心神一愣，熟悉的感覺沖擊著心扉，一眼看清了少女的元靈源頭，竟然是他前世的……雪兒！

玉京仙 第五百一十六章 亢龍有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