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三章 風雨中長大

張秀才和張娘子的屋里還亮著燈火，兩個人影子映在窗戶上，一個在捧書苦讀，一個埋頭做著針線縫補。

而張進、董元禮他們的屋子卻是早早地就熄了燈火，早早地脫衣上床躺下了，可雖然躺在床上了，卻沒有一人能夠安然入睡。

那方志遠就在床上輾轉反側了許久，忽的就起身又是點亮了屋里的油燈，頓時也沒睡著的張進和朱元旦都是看了過來，張進就問道：“怎么了，志遠？”

方志遠低著頭悶聲道：“師兄，我心里有事，睡不著！”

張進聞言，看著情緒低落的方志遠，心思微動，他對方志遠的心事隱隱有了些許猜測。

不由的，他也起身笑道：“正好！我也睡不著，要不志遠，我們出去走走？”

方志遠看了他一眼，遲疑了一瞬，就點頭應道：“好吧！”

于是，二人又是穿上外衣，打開房門，出了屋子了。

朱元旦看著他們走出去，有些不滿地嘟囔道：“那方二牛能有什么心事啊？還不能在屋里說？還要和師兄出去說！不就是避著我一個人，不想讓我知道嗎？有什么呀！不想讓我知道，我還不稀罕的知道呢，哼！”

他說是這樣說了，不過他那一雙瞇縫眼卻是滴溜溜地轉著，然后就是跟著起身了，穿上了外衣，像做賊一般偷偷地溜了出去。

農歷六月份，已是夏日了，夏日里的夜空星星格外多，也更加璀璨耀眼，抬頭看去，就像一顆顆鑲嵌在夜空中的鉆石一般，閃閃發亮。

此時，張進和方志遠二人站在這小院里，靜靜聽著那夜里不知名的蟲鳴聲，又抬頭看了看夜空中的繁星和明月，無人說話。

沉默了好一會兒，那張進就輕嘆著問道：“志遠，是不是又在想今天院試的事情了？”

方志遠默默地點頭，依然沉默著。

張進又問道：“你心里是不是還在想著要是這次童子試沒過，回去之后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爹娘家人了，還有那位等著你回去的袁小姐了？”

這話正說中了方志遠的心事了，他不再沉默，雙眼卻瞬間朦朧潤濕了，低著頭聲音都有些哽咽道：“師兄，我覺得我很沒用，我對不起他們！他們都等著我能夠順利地通過童子試回去呢，可你說我要是就這樣回去了，我該如何向我爹娘交待？又如何與一直等著我回去的蝶兒交待？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好了，師兄，只要心里想著這些，我根本沒法睡著！”

終究，方志遠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郎了，他的心理負擔又重，自尊心又強，如今院試沒考好，童子試也可能通不過，也難怪他會如此了。

張進看著低著頭，已是有一滴滴眼淚默默地滴下的方志遠，他嘆了一聲，也只能好言安慰道：“志遠，你也是想的太多了，這結果還沒出來呢，你怎么就認為自己無法通過呢？或許等三天后放榜，你就順利通過了呢？那你這現在想這些，不就顯的有些可笑了嗎？”

方志遠卻搖了搖頭苦笑道：“師兄，你也別安慰我了！這院試我自己考的怎么樣我自己知道，第一二場還算好的，這第三場我根本就是不知道該如何著手答題了，那些考題都是書上沒有的，見都沒見過的，我是根本沒法下筆了！師兄你說就這樣，我還能夠通過院試嗎？”

方志遠這話也是事實了，院試第三場的考題都是數學題，涉及到土地丈量、水利治理防護問題還有稅收問題等等很雜很亂，這些問題都是做為一方官員應該會懂得處理的基本問題，圣賢書上是絕對沒有的，所以即使方志遠有過目不忘的天賦，看遍了張秀才的藏書，這些書上沒有的問題他自然也是不知道該如何答了。

自然而然的，這院試第三場，他考的也就不怎么好了，于是他自己就估摸著恐怕這院試他是過不了了的。

張進聽了他這話，卻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想了想只能勉強又安慰道：“還記得前天我爹說過的嗎？這科考只看名次的，志遠你院試第一二場考的還不錯，第三場就算考差了一點，但綜合來看，可能還是要比別人好些的，或許還能夠排名在前呢？你也別現在就急著下結論了，自己嚇唬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糟糕了，你也要相信自己才是！”

“是嗎？師兄，這樣說來，我還是有可能通過童子試的嗎？”方志遠抬頭看著張進，臉上滿臉的淚痕，雙眼則是帶著希冀。

張進點頭笑道：“是啊！沒出結果前，還是有可能的！沒出結果前，誰也別就對自己失望了，心里還是要抱有希望的是不是？”

“好了！別哭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想想我爹，當年鄉試幾次三番都沒能中舉呢，他當時每次落榜肯定都比你現在更難受啊，可他還是好好的過來了，相對于他，我們現在經歷的這些又算什么呢？如果這樣都承受不住，以后要是遇到更多更大的坎坷艱難，那我們又該如何熬過去呢？”

“所以啊，志遠，我們還年輕，經歷的事情也少，很多事情在我們現在看來是不得了天大的事情，沒法承受的，但等我們慢慢長大了，經歷的事情多了，成長起來了，再回頭來看，過去的那些事情就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啊，到時候你心里甚至會覺得自己可笑，會這樣想，怎么那時候我會那么脆弱呢？一點事情就經不住，還偷偷哭泣難過，簡直就不像自己啊！”

這個道理是張進上輩子的體悟了，他覺得人活著，隨著年齡閱歷的增長，經歷的風雨越多，人也在不斷成長著，不斷地變的堅韌強大，最后就算再大的風雨，也無所畏懼！

方志遠聽著他的一番話，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面上若有所思起來。

張進笑了笑，沒打擾他的思考，而是負手靜靜地站在那里，抬頭看著那廣闊無垠的夜空，不由的就是想起了上輩子自己的事情了。

上輩子，他小學的時候，考試不及格，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了，每次老師發試卷看著那不及格的分數，他就覺得天都要塌了，回去又要挨罵挨揍了，整個人都是哭喪著臉的，開始懷疑人生！

初中、高中的時候，中考、高考就是天大的事情了，那一次次模擬考試考的人又開始懷疑人生，只覺得活著無趣，死了干凈，心理壓力也是極大的！

大學的時候是比較輕松了，但談戀愛之后，失戀又成了天大的事情，被人甩的滋味就別提了，徹夜買醉，徹夜網上開黑，只為了忘記失戀的痛苦，那時候他好像也懷疑過人生的意義了！

就這樣，他從小到大，都在懷疑人生，都在經受風雨，慢慢地就長大了，等再回過頭來看，那些事情又算什么呢？或許等人長大了，上班了，就又更想著回到小學、中學、大學去了，都在懷念過去多好啊，多么快樂純真啊，卻忘記了過去的自己是怎樣一次次懷疑人生的了！或許回憶真的是有美好加成效果的吧！

張進默默地想著這些，嘴角就不由露出了一絲笑容，可那夜空下的背影卻顯的是那么的孤獨寂寞。

“咚！”

忽然這時，張進他們的房門口處傳來了一聲響動，打斷了張進的回憶和方志遠的思索。

頓時，張進和方志遠都是轉頭看了過去，張進喝問道：“誰？誰在那里？”

然后，朱元旦這胖子就從那里走了出來，笑嘻嘻地打招呼道：“師兄，是我！”

看著笑嘻嘻的朱元旦，張進不由無語，方志遠更是怒目而視，顯然這胖子剛剛就是躲在那里偷聽了，也不知道被這胖子偷聽到了多少。

張進的上進之路 第兩百零三章 風雨中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