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請上封神臺 章九 無鋒劍
幽藍的劍刃反射著寒光,蘇靖瞳孔猛地一縮,本能地就想閃避,但腦中想法盡管飛快轉動,身軀卻仿佛石化一般,動彈不得。
臉上一道道劍氣割開的傷口一個接一個,宛若千刀萬剮,只見得鮮血橫流,雙眼都漸已模糊。
“這樣就算失敗了吧?就是不知道可不可以再重新進行一次?”
蘇靖只覺一陣無力感油然而生,生前的世界就已經是道法顯圣,哪怕是戰場之上,統兵指揮的大多是身懷道術的異人,而像他這樣的人,即便身居校尉、都尉的職事,也不過是其手下的小卒。
現如今,在這個副本中,道術的出現,再一次給了蘇靖強烈的壓力。
“道法之下,肉體凡胎,終不過螻蟻罷了…”
就在這時,“鏗—”,一聲金屬相擊之聲驟然響起,原本撲面而來的劍氣陡然一滯,蘇靖猛地睜開雙眼。
赤紅的模糊視線中,只見一柄黝黑如石頭雕刻而成的巨劍直插在蘇靖身前的石板上。
那巨劍異乎尋常的巨大,整個劍身便有五尺來長,劍刃的寬度則有兩拳,更為奇特的是那巨劍并未開刃,劍刃部位與其說是刃,不如說和一根方形鐵棒無異。
“無鋒劍…鐵劍門玄策?”
藍袍道士抬手召回跌落在一旁的琉璃劍,面色凝重的抬眼望向蘇靖身后。
月光下,一名黑影端坐于奇貨居店面的屋頂之上,頭戴斗笠,雙手搭在膝蓋上,支著腦袋,俯視著奇貨居門前的眾人。
一陣寒風吹過,那黑影脖頸處的圍巾便隨之颯颯作響。
藍袍道士凝視著黑影,雙眼之中似乎有一團小小的火焰微微跳動,便見他仰面朝著那黑影高聲喊道:“道友此時現身,可是要插足我小重觀之事?”
“哼,秦楚爭霸,道爺與你這廝可不是道友!”
冷哼一聲,便見那黑影陡然一閃,蘇靖隨即便見身前多了一個人,頭戴竹片編織而成的斗笠,身穿褐色長袍,于脖子處圍著一團黑色麻布,同時遮住其口鼻。
“況且,此人持有鐵劍門信物,便是鐵劍門的人!煙波樓的水鬼不好好呆在楚國的溝渠里茍延殘喘,怎敢在趙國傷我鐵劍門的人!”
話音剛落,便見身前的斗笠人抬手握住無鋒巨劍的劍柄,縱身撲向藍袍道士,手中巨劍毫無花樣的一記橫掃。
“沙—”
緊隨其后,伴隨著劍刃的劃過,忽然于劍刃之上彌漫起一道黃褐色的風沙,宛若一道洶涌翻滾的微型沙塵暴,徑直逼近藍袍道士。
那道士面色一冷,卻也不懼,迎面沖上前去,而后陡然后仰,堪堪擦著巨劍沙塵躲過,隨后整個人緊貼著地面滑行半步,抬劍砍向斗笠人的雙腿。
說時遲那時快,便見斗笠人猛地提步躍起,一腳輕點琉璃劍刃,借力翻身躍起。
而這時,道士一下翻身坐起,抬手一指,手中琉璃劍“唰—”一下徑直飛射向正在空中的斗笠人。緊接著,似乎不想給斗笠人任何喘息機會,道士雙手一按地板,口中念念有詞,霎時,便見一道道波紋以道士為中心忽然散開。
“吼—”
緊隨其后,便見道士身前的街道突然化作一條大河,一條條由淡藍色的水流組成的無爪蛟龍立時沖天而起,席卷向斗笠人。
“哼!”
見狀,身在半空中的斗笠人冷哼一聲,而后猛地將手中巨劍一把甩向地上的道士,同時一手拉開脖子上的黑色圍巾
“大風起兮!”
陡然間,便見那黑色圍巾迎風而漲,不過眨眼功夫便化作一張遮天帷幕,緊接著便見彌漫的風沙從帷幕之中不斷灑落。
仿佛遇上天敵一般,無爪的蛟龍甫一觸碰風沙,立即便崩潰,化作雨滴灑落在地面上。
而與此同時,眼見巨劍砸來,道士當機立斷抬手后撤,“鏗—”,一聲重響之后只見道士原本的位置掀起一道煙塵。
“唰唰唰”
緊隨其后,還未等道士松一口氣,便從那煙塵之中陡然飛射而出三道黃沙長鞭。
那道士一直面無表情的臉色陡然一變,抬腳連續后退,同時右手一招將琉璃劍握在手中,而后猛地轉身一揮劍,劍刃之上立時“彭—”的一聲溢出一道水紋,化作一頭無爪蛟龍。
三道黃沙立時被蛟龍斬斷,道士緩緩吐出一口氣,站在地面上,正要抬頭望向斗笠人。
“咔嚓—”
隨即便聽一聲清脆的破碎聲,道士眉頭一皺,低頭一瞧,便見腳下石板破裂,一道道黃沙從縫隙之中飛速溢出,將他的雙腳捆縛住。
“逮到你了!望海潮,荊揚!”
耳畔陡然一聲炸響,便見那斗笠人雙手握住巨劍,高高躍起。頭頂上,劍刃在空中席卷起滾滾黃沙,帶著勢不可擋的氣勢從上至下猛劈而去。
“彭—”
一道煙塵滾滾彌漫,原本道士所站的位置已被巨劍砸的四分五裂,而道士卻已不見蹤影。
斗笠人站起身,抬眼環顧一圈,這時原本的街道上,之前那些侍衛打扮的人也竟都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
忽然,一陣夜風升起,吹散開一片淡淡薄霧,斗笠人抬手往前一抓,而后低頭一翻手掌,只見幾滴水珠緩緩滲進褐色皮套之中。
“水遁…呵…”
與此同時,蘇靖忍著痛從地上爬起,抹去臉上的血跡,抬眼便是面目瘡痍,原本鋪設好的石板四散分裂,用于懸掛著呂字一旗的木柱也已斜倒在瓦礫之中。
“喂,那小子…”斗笠人轉過臉,雙手抱胸,遠遠地朝著蘇靖高聲喊道,“這枚黑玉虎形刻刀從哪來的?”
蘇靖尋聲望去,便見斗笠人手中正提著那枚他白日里命人掛在門上的黑玉刻刀。
正在這時,一連串馬蹄聲陡然響起,不多時,便見一隊人馬從黑暗中飛馳而來,遠遠地便聽見連仇高聲疾呼。
“子長!子長!”
隨后,就見連仇只披了一件薄衫,幾乎等于**地從馬上一躍而下,而后赤著腳,披頭散發跑到蘇靖身前。
“子長!”
連仇雙手抱住蘇靖的兩肩,一邊打量著蘇靖,一邊朝著身后催促道:“來人,快去請文醫師前來!甭管他在干什么,就算綁也要綁過來!快去!”
“諾!”
侍衛立即應聲,快馬離去。
見狀,蘇靖一聲苦笑,卻是一下扯動臉上的傷口,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咬著牙,擺了擺手:“只是些皮外傷,還死不了!”
“王城腳下,竟也有人敢對我兄弟出手,那些個士大夫都是吃干飯的不成!”
“慎言!”
蘇靖搖了搖頭,他也大概知道信陽君的性子,但是信陽君到底不是趙國的王,妄議朝堂只怕會惹來些不必要的麻煩。
“呸!管他個鳥!”連仇一臉憤恨地朝著地上吐了口唾沫,隨后眼神一冷,低聲問道,“可知道是何人所為?”
蘇靖搖了搖頭,便在這時,就聽見遠遠傳來斗笠人的聲音:“楚國,煙波樓…”。聞言,蘇靖和連仇二人同時抬眼朝著斗笠人望去。
“你是何人?”
連仇面帶警惕的打量了一眼斗笠人,出聲問道。
斗笠人沒有立即回話,而是解開頭上斗笠,露出一副滄桑面孔,約莫三十來歲。而后舉起手中提著的黑玉刻刀,這才朝著連仇開口回答道:
“在下關西鐵劍門玄策!見過信陽君!”
連仇眼神一亮,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無鋒劍的大名,本公子倒是也有耳聞。”
說著,像是想到些什么,連仇臉色陰沉,開口問道:“你方才說,動手的乃是煙波樓的人?可有何證據?”
“正是!”玄策點了點頭,而后面色凝重的低聲道,“證據到沒有,只不過...方才與在下交手的應是煙波樓內門翹楚,望海潮荊揚。”
“江湖人稱望海潮的荊揚?”
聞言,連仇臉色一驚,而后面色怪異的轉過臉,望向蘇靖。
“…望海潮此人不是說為人正直,如今怎么會親自前來做這種刺殺之事?莫非…你這廝在我不知道時候強搶民女,霸占人妻了?”
蘇靖翻了翻白眼,也不答話,只在心里嘆了一聲:“就算有,我也不知道啊…”便聽一旁的玄策接過話去。
“近來,煙波樓動靜頻繁,門內長老幾經調查后猜測可能與我秦國公子有關,因而這才派在下前來趙國…”
“白日看見著黑玉虎形刻刀,想到長老的吩咐,以為是信陽君相召,沒想到…”
玄策望了一眼對面的連仇和蘇靖,聳了聳肩,而后繼續說道:“沒想到,會直接遇上煙波樓的人,以荊揚親自帶隊,對付的卻不是我秦國公子,而是…”
看到玄策朝著自己望來,蘇靖這才想起來到現在還沒有自我介紹,于是立即拱手作揖,低聲答道。
“呂遷...”
玄策見狀,回了一禮,而后沉吟道:“現在看來,只怕煙波樓還有更隱秘的圖謀!”
“哼,管他什么圖謀!既然知道是他們動的手,那便休怪本公子不客氣了!”連仇冷哼一聲,擺了擺手,召來一名侍衛,在他耳畔低聲吩咐幾句。
“你這是要…?”
蘇靖眉頭微皺,心中隱隱有了些許猜測,便聽連仇開口道:“本公子只不過請些江湖朋友幫幫忙而已,另外…”
語氣一頓,連仇望向玄策:“明日,我會宴請贏異…畢竟,作為趙國公子,也的確應當照顧一下秦國公子,不是嗎?”
玄策聞言,雙手抱拳,躬身一拜:“多謝公子!”
這時,連仇忽然轉過身望了一眼遠處寂靜的奇貨居大宅,嘆了口氣:“如今,奇貨居你可不能呆了,那些人難免不會去而復返。”
蘇靖點了點頭,但隨后又擺了擺手,開口道:“我知你意思,但是倘若他們想殺我,即便搬到你那,只怕也會想辦法動手…”
“他們敢!本公子乃趙國公子,信陽君!”
“江湖異人多是些亡命之徒,況且還身懷道術,或許你這信陽君身份在他們眼中也是一文不值。”
蘇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繼續說:“接下來,今夜之事想必會傳遍整個滎陽城,屆時可傳出消息說我身受重傷,奇貨居暫不見客…”
“你要冒險呆在奇貨居?”連仇皺了皺眉,眼神中閃過一絲憂色。
“不…我會去你那,不過,不是以呂遷的身份…”蘇靖抬眼望向連仇,雙眼微微瞇起,隱有流光閃爍,“我會以你食客的身份進入信陽君府,嗯…相貌、名字都得換一下…”
“對了,你明日不是要宴請贏異嘛?正好,我也有一點點興趣…”
聞言,連仇眼神一亮,抬眼笑道:“現在你算是毀了容,也的確是要換個面貌,正好就認識這么一個朋友…”
“至于說名字…你可想好?”
蘇靖翻了翻白眼,而后轉過身望向奇貨居大宅,淡淡的月光灑落在院子里,薄霧聚散不定。
就在這么一個誰也不會知曉的夜晚里,呂向、呂德…還有那些所不為人知的姓名,便深埋在這座宅院之中,從此沉寂。
蘇靖嘆了口氣,而后轉身面朝著連仇,拱手作揖,朗聲道:
“在下蘇靖,見過信陽君!”
將軍請上封神臺 章九 無鋒劍